鴻鈞再也笑不出來。
他知道,陸壓真的能做到。
因爲方纔的古佛拘留孫就已經被他吞噬掉了。
拘留孫身爲過去佛,位列七佛之一,可以說是在三千世界之中最強的存在了,身上的信仰之力濃郁無比,可卻依舊被陸壓那一身濃郁至極的混沌之氣吞噬一空。
甚至沒有半點反抗的餘地。
陸壓那一身混沌之氣的龐大凝實的程度,遠遠不是鴻鈞能夠媲美的,不愧是吞噬了三千世界億萬生靈才凝聚出的混沌之氣。
若是陸壓真的吞噬掉所有信仰自己的天地生靈……那自己便沒了衆生的信仰之力,便沒了那一絲詭異氣息,便再也不能與陸壓抗衡。
那怕陸壓同樣沒有那兩樣東西,但是單論混沌之氣的濃郁程度,經歷一個大量劫的陸壓完勝這個還尚顯年輕的鴻鈞。
鴻鈞不說話了。
陸壓卻是站在洞口之外,緩緩擡頭,眯眼看向太陽,臉上濃郁的皺紋積攢在一起,蒼老的臉龐在陽光下反射出古銅色光澤。
如同青銅古燈一般。
他手中的青銅古燈,其上光芒幽幽,竟是在燦爛的陽光下依舊光芒四射。
與日爭輝。
陸壓擡頭看着東方,開口笑道:“這個世界,有七佛中的六位過去佛,還有過渡佛地藏,還有一個最特殊的人……”
“他們身上,都有你的信仰之力,我會一一吞噬掉他們。”
“鴻鈞,我知道你早就想到了這一點,所以你正在偷偷地將他們一個個傳送出這個過去界,而且我知道,已經有一個被你傳送出去了……若我沒感應錯,應該是那個騎牛的迦葉古佛。”
“無妨,且看是你將他們送出去的快,還是我吞噬他們更快一點。”
陸壓說完,也不再說話,任憑東方天空同樣寂靜無聲。
陸壓只是嘴角帶笑的轉過身去,蒼老身影緩緩邁步,走入山洞之中。
山洞中一片黑暗。隨着陸壓重新走入,掌心的那一盞青銅古燈將山洞重新照射的無比明亮。
古燈上燭火筆直,熊熊燃燒。
陸壓伸手輕撫青銅古燈,看向燭火的兩眼之中滿是驚喜,冷笑道:“信仰之力……真是大補啊,鴻鈞,你不愧是天縱奇才的聰明人,又給老夫一個驚喜。”
“既然如此,只要我吞噬足夠多的信仰之力……不,應該是隻要我把所有的信仰之力吞噬掉……鴻鈞依舊必敗無疑。”
“而我,則是新的大量劫主。”
“你說是不是?”
陸壓忽然問道。
最後一句話,陸壓明顯不是自言自語,而是轉頭看向石洞中的一個角落。
一個人只是安靜的坐在那裡,沒有一絲聲音傳出,動也不動。
他就是陸壓所說的那個特殊的人。
白袍袈裟。
手握禪杖。
那根禪杖不知多少斤兩,光是立在那裡,便將地面捅了個不大不小的窟窿。
那人濃眉大眼,眉宇間非但沒有一絲和善,反而滿是凶氣,仿若陽間屠子。
全身肌肉如盤龍,高高隆起。
袈裟露出的胸口,紋着一條九曲盤旋的五爪金龍,金龍怒目圓睜,凶神惡煞。
脖子上是明晃晃的大金鍊子。
佛號金蟬子。
但他從不以自己的佛號自居。
他只叫自己陳玄奘,當年那個文弱書生的名字。
只是此時這個在三千世界裡橫行霸道的陳玄奘,卻難得的安靜了下來,兩眼迷茫的坐在那裡,一動不動。
陸壓走到他身邊,盤膝坐下,一臉真摯的呵呵笑了起來。
“玄奘,你可聽到了本座和鴻鈞的交談?”
雖已身死,卻因己身功德而不散,得以存於過去界的玄奘大師呵呵笑了笑,一臉不屑的吐了口痰。
“你們倆打架,一個比一個口氣大。”
“說了半天,也沒人敢真的出手,呵呵,垃圾。”
和尚還是那般肆無忌憚,當着陸壓的面都敢如此放肆。
偏偏那陸壓臉上沒有絲毫不悅之色,反而是笑道:“哈哈,玄奘你說的是啊……”
“也只有你這種人,才能位列佛位,卻對鴻鈞老祖沒有絲毫信仰之力。”
“你……可願幫我?”陸壓臉色隱隱凝重。
和尚卻仿若沒聽到陸壓的話語一般,反而依舊在那裡發呆,許久之後眉頭微微皺起,伸手撓了撓自己的光頭。
和尚若有所思的喃喃道:“陸壓,你和鴻鈞談論的那塊石頭……”
“是不是我的徒弟?”
始終不苟言笑的和尚,語氣中沒來由多了一股溫暖。
就連他的嘴角都帶上一絲笑意。
看到和尚的樣子,陸壓哈哈一笑,忽然撫掌道:“可不就是你那個猴子徒弟嗎?”
“老夫當年尋得那塊石頭,憑藉它活到了這個大量劫,與鴻鈞大戰之後昏迷沉睡,倒沒想到那塊石頭竟然自然得靈,化作了一隻猴子。”
“哈哈,我都沒想到,那塊如此不凡的石頭,竟然成了一隻普普通通的猴子!”
陸壓聲音中帶着一絲遺憾和無奈。
和尚出聲打斷道:“猴子,一點都不普通。”
“因爲老子是他師父,他是老子的徒弟。”
聲音堅決,透着絲絲威懾之意。
陸壓絲毫不以爲然,哈哈笑道:“對對,不普通……”
“不過……你那徒弟如今在三千世界之中消失了……”
“而且,那塊石頭本就乃是我尋得的,那隻猴子可以說與我都在一條船上,息息相關。”
“若是鴻鈞勝了,我便會死,而那隻猴子……鴻鈞也絕不會讓他活下去。”
“除非我贏了,那隻猴子才能安然無恙……只要你幫我……”
陸壓聲音越來越低沉。
和尚嘴角笑意越發陰冷。
待到陸壓說完,和尚呵呵冷笑起來。
“你利用老子徒弟不說,還用老子徒弟當做籌碼,想讓老子出手幫你?”
和尚說到最後,話音中已是帶着毫不掩蓋的森然殺氣,已然暴喝出聲。
陸壓一愣,卻見那和尚已經猛地站了起來,手中那不知斤兩的禪杖舞得虎虎生風,一時間竟是看不真切,只見一道銀光撲面而來。
下一瞬,銀光停滯。
嘩啦響聲之中,陸壓已是看清,那道停在自己面前三寸的銀光,正是那根禪杖。
哪怕面對陸壓,和尚依舊如此兇猛,兩眼之中滿是殺意。
雖然他知道這樣殺不死陸壓。
但他就是這樣。
正如當年與如來爭辯的金蟬子,正如當年那個收猴子爲徒弟的唐三藏,正如當年那個救了一隻小狐的陳玄奘。
他始終未變。
十世爲佛,非但未曾讓他仁慈,反而更讓他明白了。
明白了衆生皆苦。
看着那個在自己眼中如同玩具的禪杖,安靜的懸停在自己面前,陸壓眼中竟是出現一絲忌憚。
陸壓也不知爲何會有這種感覺,分明這根禪杖對自己沒有絲毫威脅,這個金蟬子也對自己沒有絲毫威脅。
陸壓讓金蟬子幫忙,也只不過是因爲他的佛門弟子的身份,還有他不信仰鴻鈞和如來的緣故。
說白了,他只是想讓金蟬子當個眼線,安插在佛門之中。
可偏偏是這個如同螻蟻一般的金蟬子,竟是給他一種心驚的感覺!
怎麼可能!
陸壓心裡正在猶豫,卻見那金蟬子嘴角冷笑起來。
金蟬子手中禪杖一震,嘩啦作響。
“老東西,你聽好了,三千世界也好,過去界也罷,管你是什麼混沌之主,都沒有一個人能夠威脅我陳玄奘。”
“咱倆之間,只是交易。”
“老子幫你,你要確保老子徒弟無恙,同時,還要幫我找一個人。”
“否則,老子讓你一敗塗地。”
陸壓再也不多想,只是看着這個面帶冷笑的兇和尚,下意識的問道:“找誰?”
兇和尚眼中掠過一絲溫柔,低聲喃喃道:“同樣已經死去的大慈大悲觀世音,也就是,老子的老婆。”
“小狐。”
“她身爲四大菩薩,在佛門中與我的地位不相上下,我死了之後能夠來到這過去界,她想必也可以。”
“你找到她,我就幫你。”
【……又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