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風夜色中，他從棍子上緩緩滑落，在棍子上拉出一抹鮮紅的血跡。
他手中的棍子，在冷冽寒風之中緩緩落下。
砸在那一根破舊的枯木旗杆上，將那根旗杆砸得粉碎。
然後，那根棍子化作萬丈，直直豎在花果山上。
金箍棒上佛氣不再。
棍子上面那些斑斕的刺目血跡，此時綻放出無比的魔氣，漆黑滔天。
那隻猴子從我棍子上滑了下去，在寒風中，他身上佛氣同樣消散，與金箍棒一般，身上釋放出了滔天魔氣。
那個死了的猴子落在花果山上。
漆黑魔氣滔天翻滾，魔氣中，那猴子的屍首化作萬丈石像，立而不倒，面目森然，彷彿仰天大吼。
他手中緊握那一根同樣化作石塑的金箍棒。
一棍一猴，兩座石像融爲一體，魔氣滔天。
雖死不倒。
我緩緩嘆了口氣，扯開了背後的血色披風，隨手拋下。
血色披風，乃是西域時衆生冤魂血脈所化，此時同樣散發出無匹的魔氣和怨念，在寒風之中化作萬丈大小，仿若有靈，直直衝向那已經變作萬丈石塑的金箍棒之上。
最終，纏繞其上。
隨風飄站。
一猴，一棍，一旗。
魔氣滔天，猙獰森然，望天而吼。
雖然寒風中依舊一片寂靜，夜色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但是我卻聽到了一聲充滿憤怒的咆哮。
宛如世間魔尊，怒吼蒼天，怒吼因果。
這一聲咆哮，將在這個世界之中，傳遍每個角落，一萬年不絕。
哪怕他已經死去，但是這萬丈石像不倒，他便不倒。
他手中還是握着那個棍子。
棍子頂天而立，彷彿要把天戳個窟窿。
棍子上，一面旗幟沾染鮮紅血色，萬丈大小仿若遮天蔽日一般隨風飄展。
其上四個大字。
“齊天大聖”
筆筆皆是狂傲，血色飄揚。
我哈哈大笑，彷彿聽到了那魔性一面的猴子，同樣哈哈大笑。
大笑聲中，我轉身衝入那個通向三千世界中東勝神洲的破碎處。
我的身影消失在這夜色之中。
寒風雪夜，又是一片寂靜。
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是第二天天亮，早起的漁民會發現，傲來國所有人會發現，天下的所有人都會發現。
這裡的齊天大聖，回來了。雖然他已經死了。
身死而不倒。
拄杖掛旗，仰天怒視。
他的身下，是一具洪荒老牛的萬丈屍身。
是花果山上那些被稱作妖怪的所有猴子猴孫的屍首。
站在一片鮮血中，已經化作萬丈石像的他，拄棍仰天，披旗掛帥。
這是那本西遊記中，沒有寫的。
這一日，花果山上，鳥獸無聲。
有滾滾天火自天上掠來，宛如流星，直直撞向花果山。
但是，只要那石像不倒，那天火便不能焚盡花果山。
一切就都還有希望。
…………
踏入虛空，我只感覺到無邊寒冷，身邊是一片冰冷黑暗。
這裡，我也不知道是哪。
處於存在於不存在之間的一片虛無，在冥冥之中連接那無根的東勝神洲和三千世界之中的東勝神洲的一片奇異空間。
但是我唯一知道的是，我不能停下。
我只能向前走。
儘管我不知道自己在哪兒，也不知道該走向何方。
但我不能停下。
因爲我不能停下。
我眼中閃過一絲茫然，緊接着便是釋然一笑，眼中滿是堅決。
身上天罡地煞之氣轟然涌動，紅芒巨虎透體而出，圍繞我轉了一圈，便頂着我屁股，將我託了起來。
這紅芒巨虎已經有了自己的靈性，如今做我的坐騎，剛剛好。
我哈哈笑笑，拍拍巨虎後背，體內天罡地煞之氣運轉之下，在這寒冷的黑暗虛無之中，紅芒巨虎朝前掠去。
這虛無之中雖然瀰漫着一種能夠凍結一切生靈的冰冷，但是有天罡地煞之氣傍身，我卻能夠驅散體內的寒氣。
只要……我能夠儘快走出去。
我臉色一肅，看着這漫無邊際的無盡虛無，眼神陰冷。
…………
三千世界之中，西天靈山之上。
萬佛端坐。
西天靈山有十萬臺階，十萬臺階可上山。
每個臺階兩旁，都有一佛陀端坐，位次坐好。
從小到大，最上是賢劫千佛和五百羅漢，再往上，則是僅剩一位的四大菩薩所在，再就是如來座下的佛祖徒弟金蟬子，再往上便是原本的彌勒。
最高之處，則是我佛如來。
萬佛端坐，低誦佛經。
有一白衣僧人，自西天靈山腳下緩緩踏步而上，在萬佛誦經聲中，朝着西天靈山上面緩緩走去。
白衣僧人身後是一干佛陀，此時皆是臉色陰沉，目光復雜，彷彿吃了敗仗一般歸來。
爲首的白衣僧人倒是神色沉穩，面無表情的向上走着。
只是隨着一路走來，他看向身周佛陀的目光之中，死死壓抑着一絲厭惡和痛苦。
深入到骨子裡的痛苦，自從他歸位之後便一直有的痛苦，當他到了大雪山之後，這痛苦幾欲將他吞沒。
沒人知道當他知道那隻猴子不在了、當他冷漠的舉起那根禪杖的時候，內心已經痛苦的開始顫抖。
但他依舊只是冷着臉。
六根不淨。
果然，有俗心便有痛苦。
有愛便會有痛。
白衣僧人緩緩拾階而上，靈山萬佛的誦經聲不絕，不知過了多少時間，在依舊如初的誦經聲之中，金蟬子緩緩停在瞭如來身前。
白衣僧人看着面前那佛光閃爍的萬丈大佛，緩緩嘆了口氣，手中禪杖微微點滴，單手成掌，叩首道：“阿彌陀佛，弟子辦事不力，未能帶領賢劫千佛衝散妖盟。”
白衣僧人聲音平淡，沒有一絲波動。
他看向佛祖的眼神之中，也沒有絲毫的恭敬，只是冷漠。
萬丈大佛低頭看了看那俯首而立的白衣僧人，非但沒有生氣，反而是嘴角掛上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
“本座已經知曉……那妖盟乃天下妖怪所在，骯髒一氣，縱使金蟬子你佛法精深，再加上賢劫千佛，卻也無法渡化。”
“更何況，此事有他插手……我也沒想到，我那個師兄，現在竟然不擇手段到了這個地步，跟妖怪沆瀣一氣，唉。”
殺人誅心，他是佛祖，他不殺人，只誅心。
誅凡心，誅雜念，誅七情六慾。
他讓那白衣僧人去大雪山，本就沒想他能夠衝散妖盟。
如來只是想看看，這個金蟬子是否真的已經一心向佛。
還有什麼比讓金蟬子去對付當初並肩作戰的妖盟，更能考驗他的？
佛祖悲憫道：“金蟬，此事你已盡力，本座非但不會追究，反而應當賞賜你……”
佛光滔天。
萬佛高呼，“我佛慈悲。”
佛祖雙手合十，神色肅然，接着道：“本座如今身爲現世佛，手握因果蒲團，座下弟子有金蟬子。
而現在，原本的未來佛——彌勒已隨菩提老祖叛出佛門，而金蟬子孤身闖妖盟，佛心可鑑。”
“……本座現向西天靈山許諾，未來佛一位，本座交給金蟬子。”
萬佛寂靜。
“諸位佛陀，日後還請多多關照金蟬子，輔佐他普度世人，發揚佛門。”
如來嘆道。
萬佛再次高呼：“我佛慈悲。”
白衣僧人雙手合十，喃喃道：“我佛，慈悲。”
金蟬子被如來許諾爲未來佛。
如來嘴角微笑更甚。
猴子，哪怕你回來，你還拿什麼跟我鬥？
菩提，你還跟我怎麼鬥？
你佈下的手段，我縱然不知，但是卻又有何怕？
我西天靈山萬千佛陀，足有二十萬。
我手握因果蒲團，掌握衆生因果。
阿彌陀佛。
佛祖低聲道：“至於菩提讓金蟬子轉達的話，本座已經聽到了……本座就給他三天，三天後，佛門子弟盡出靈山，二十萬佛陀赴雪山。”
佛祖眼中滿是陰冷殺機。
他和菩提糾纏了數萬年的恩怨，也應該做個了斷了。
而靈山上，所有佛陀眼中，盡是肅然，還有一絲隱藏的殺意和欣喜。
渡魔，成佛。
阿彌陀佛，善哉善哉，這可是積攢功德之事。
至於危險……二十萬佛陀盡出靈山，還有什麼危險？三千世界都足以踏平。
更何況，如來身爲現世佛，更是手握因果，佛法無邊。
西天靈山上，萬佛端坐，高呼阿彌陀佛。
待到靈山安靜下來，如來緩緩沉吟一聲，接着道：“歡喜佛紫霞，上前聽令。”
【第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