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之前那一聲冷哼聲傳出,我便顫抖起來的身子,此時忽然僵硬住了,一動不動的看着那個身影。
我臉上的表情再也無法控制,咧着嘴愣在那裡,像是在哭又是在笑,只是呆呆的看着那個手持禪杖的身影。
師父?
師父!
白袍僧人臉上的冷笑噙着一絲冰冷的殺意,身上的白袍袈裟也隨意披着,露出裸露的胸口,還有上面紋着的九紋龍。
走向鎮元子的時候,師父還轉頭吐了一口痰。
當真是粗鄙不已,絲毫沒有佛的端莊。
佛?
佛!
我忽然心裡冰涼下去,心中的激動化作了不解。
師父如今怎地會跟那些佛陀站在一起?身上那些濃郁的佛光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我腦中一片空白。
當初那個口口聲聲笑佛罵佛的粗鄙和尚,如今怎地也成了佛?
我面容苦澀的回頭掃了一眼身後大雪山的漆黑山洞,裡面那個紫霞,當初我也曾希望與她看無數夕陽無數桃花,可如今卻也成了佛,歡喜佛。
我心裡泛起一陣無力。
如來,你這一手,當真是好手段。
我爲了什麼而爭,你便拿走什麼。
到最後,我只能無物可爭。
到了最後,哪怕我還依舊有七情六慾在身上,卻也只能如花果山一般,心如死灰。
到那時,我便是真真正正的六根清淨,四大皆空。
如來便可渡我爲佛,甚至,我會求着如來渡我爲佛。
因爲到了那個地步,我除了高坐西天靈山,便只能成佛獨守峨眉山這兩條路。
我看着空中那面容粗狂,舉止粗鄙的和尚緩緩走近鎮元子,心裡滋味複雜。
站在一旁的玉帝倒是皺皺眉頭,語氣淡薄的說道:“金蟬子,十世金蟬,這一世雖說迷失了一段時間,差點反了如來……但,他到底還是歸位金了蟬,不得不說,佛法精深啊。”
“他的雜念和七情六慾,雖說如來始終沒給他驅除體外……但是,現在看來,是如來贏了,金蟬子終究還是成了佛。”
我眉頭一皺,不懂玉帝到底是什麼意思。
玉帝卻呵呵笑笑,看了我一眼,接着說道:“你可知當時如來與金蟬子的爭論?”
我點點頭,想起了當時西遊路上,那和尚對我講的。
人間有天命,他的天命是成佛,所以如來渡他爲佛。
那次和尚與如來爭論,爭論天命、人、妖、還有佛陀。
爭論到底是不是衆生平等。
也是那天,和尚想起了自己成佛時許下的願,
玉帝看我點頭,又接着笑道:“你可知,當時那金蟬子把如來問的啞口無言之後,如來雖說惱怒,可卻並未將他丟下凡間,只是罵他六根不淨?”
我點點頭,當時和尚也跟我說過,甚至當晚他還找過如來,想要說幾句好話。
畢竟如來不管怎麼說也是和尚的師父。和尚雖說粗鄙,可卻也明事理。
公然頂撞自己師父不管怎麼說,徒弟做的都有些不對。
也是那晚,他看到如來對着手中的因果蒲團,對着手中的三千世界的生靈,無聲的笑了出來。
和尚當時跟我說過,那個笑容很慈悲,也很醜。
我忽然意識過來,和尚當時說到這裡之後,後面他是怎麼被打下凡間的,反而卻沒告訴我。
當時他把話題扯開,我傻傻愣愣的一隻猴子,也一直沒注意。
那麼……師父他到底是爲了什麼被打下凡間的?
我看着空中那個握着禪杖、冷笑着走向鎮元子的師父,眼中滿是疑惑不解。
玉帝嘆了口氣,緩緩說道:“其實,金蟬子若是安分一些,也原本不至於被打下凡間。”
“可是,第二天,西天靈山之上萬佛誦經的時候,那金蟬子一路狂笑,獨身上靈山,坐在位次上也狂笑不止。”
玉帝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當時那笑聲,響徹西天靈山,萬千佛陀皆是臉色發寒的看着狂笑不已的金蟬子,一句話不敢多說。”
我心裡一瞬間已是瞭然。
因爲佛六根清淨,四大皆空,除了慈悲悲憫,便不能再有其他情緒。
無愛無恨,無情無慾。
不能狂笑。
不能痛苦。
只能悲憫的笑,悲憫衆生。其實何嘗不是爲自己而悲憫。
而那金蟬子既然能在西天靈山上狂笑出聲,那麼,只有兩種可能。
第一種可能,是他瘋了。
第二種可能,則是他找回了自己當初成佛時排出體外的七情六慾所化,重新由佛入凡。
所以他能狂笑於靈山之上。
笑那些佛陀,也在笑自己。
笑自己爲何成佛。
笑十世太久,笑他已然忘了那小狐的樣子。
他對着身旁身份尊貴、眉心帶痣的身爲四大菩薩之一的觀音菩薩,不顧身份的狂笑不已。
他只記得,曾有一女子,眉心帶痣。
那一日,西天靈山之上,有佛陀由聖入凡,狂笑不已。
“那一天,狂笑不已的金蟬子體內重新有了七情六慾,如來想要親自出手爲他去除,可金蟬子卻狂笑大罵。”
玉帝聲音不疾不徐的說道。
“他狂笑着與佛祖爭論,是不是隻有沒了七情六慾才能成佛。”
“他還與佛祖爭論,天命到底是什麼。”
“佛祖答曰,天命便是天命,金蟬你的天命是成佛,哪怕你有了七情六慾,也依舊逃不過這天命。”
“因爲一切都有因果。”
玉帝緩緩嘆了口氣。
“金蟬子……他與如來爭論無果,最後竟是想要以身試法,所以,如來把他打下輪迴,讓他去取經。”
“如來想要讓他知道,無論他如何反抗,無論他怎麼想,當他受盡一切苦難之後,取到了西經之後,他還依舊是佛。”
“縱使還有七情六慾,但經歷了西遊路上的一切種種之後,他也只能心如止水的成佛。”
“佛海無邊。哪怕有七情六慾,也逃不出這個海。”
普渡衆生,卻偏偏渡不了自己。
成佛何用?
玉帝緩緩嘆了口氣。
我目光復雜的看着那個自佛光中踏步走出,已經停在了鎮元子身前的白袍和尚,緩緩出聲。
“師父……”
我聲音顫抖的低聲喃喃,眼中只剩下了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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