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緩緩轉過頭去,面色古怪的看着貔貅。
“你不是說,你和你姐姐關係特好嗎?”我出聲問道。
貔貅呵呵笑了幾聲,撓着頭打個哈哈,掩不住一臉尷尬。
“到底怎麼回事?”我接着追問。
貔貅臉上尷尬更濃,許久,垂下頭嘆了口氣。
“以前,我和我姐關係的確很好。確切的說,是我姐跟龍宮裡所有人關係都很好,端的是活潑無比……”貔貅聲音訥訥,似是有些懷念。
劍逍遙倒是有些不耐煩,揮揮手打斷道:“然後呢?”
“然後……便是封神一戰,哪吒一步成神。”
貔貅說到這裡,停了下來慘笑幾聲,似是嘲諷一般,“再然後,就是我姐姐獨自回到龍宮,從此便如換了個人一般,一個人築了一個小院,安安靜靜,與世隔絕。”
“從此……深巷鎖紅杏,煙雨浸冰寒。”
貔貅頗有詩書氣質的嘆了口氣,倒是有模有樣。
我倒是吃了一驚,我說你這幾日不見,變得文采飛揚啊。
貔貅似是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訥訥出聲。
“這是我老爹自己唸叨的,我聽來而已。”
話說哪個老爹看到自己女兒這樣,還有心思吟詩作對。
我越發覺得貔貅肯定是龍王親生的。倆人都是腦子缺根弦一樣。
……
幾人在外面等了許久,那院子大門依舊緊閉。
“那咱們現在怎麼進去求她?”
我拄着腮幫子,一臉無語。
來時路上這貔貅刻畫了一幅美好前景的光明畫卷,如今我卻是看不到絲毫機會。
“大聖,我倒是有一辦法,不如你用棍子搗了這個小屋……”貔貅一拍腦袋,一臉激動的提出了建議。
我點點頭,直接一棍子把貔貅搗出三裡地。
我已經開始懷疑貔貅到底有沒有腦子了。
“猴子,你有辦法了?”劍逍遙低聲問我,狼人也是一臉好奇的看着我。
我搖了搖頭。
片刻後,眼中卻是掠過一抹決然,狠狠地點了點頭,便朝着那小院頭也不回的走去。
只留下劍逍遙三人在原地看着我,不明所以。
我在院子門前安靜站好。
“呼,呼,大聖下手真狠,還好我皮糙肉厚,耐打得很。”貔貅又趕了回來,朝着劍逍遙喘着粗氣。
劍逍遙沒理他,伸手指了指站在小院門前的我。
“咦,大聖有辦法了?”貔貅一臉好奇。
劍逍遙也懶得理他,說聲不知道,便轉過頭接着看我。
我站在門前許久,終於是心裡一橫,兩手抱拳一拜。
“龍女大人,有一位友人託我給您帶句話,還請開門。”
聲音恭敬。
貔貅點點頭,比了個大拇指說大聖這招高明,這叫設置懸念,我姐姐要是真的好奇,便會打開門。
“只是,這招我用過,我姐姐不會好奇。”貔貅又加了一句。
我站在門前片刻,卻只聽門內依舊安靜,甚至那手穿針線的聲音依舊節奏如常,沒有一絲波動。
許久,我嘆了口氣,轉身回頭邁出一步。
只是,心裡卻有些不甘,腳步莫名頓了一下。
“那個故人……是哪吒。”
我喃喃低語。
院內傳來針線落地的聲音。
不遠處的貔貅兩眼猛地瞪大,瞳孔緊縮,臉上浮現一股恐懼的表情。
“完了,姐姐要發飆了,大聖完了。”
貔貅壓着聲音自言自語。
然而,院裡卻又恢復了平靜,平靜的可怕。
“也罷,既然龍女大人不願聽,那便算猴子無禮,擾了大人清淨。”
我嘆了口氣,停下的腳步又邁了出去。
“猴子走了。”
我自言自語,一邊說着一邊向遠處走去。
然而,就在我走出五步的時候,一道嘆息聲終於是從院子中傳了出來。
那一道嘆息,如同跨越八百年一般,虛無縹緲,帶着絲絲悲哀。
“既然是哪吒的友人,那便進來吧。”
一道嬌俏的聲音,緩緩傳來。只是那聲音卻滿是淒涼。
我低頭,看見月光慘白。
…………
“這……”貔貅一臉茫然,顯然還沒反過來。
許久之後,貔貅抓了抓腦袋,滿是不可思議:“不可能啊,我姐姐就連我都不讓進,更不能提哪吒,這次怎麼……”
劍逍遙和書生取笑了貔貅幾句,劍逍遙便走上來,問他們要不要跟着我一起進去。
我看了看劍逍遙、狼人和書生三人,擺了擺手。
“這次事情是爲了我能搭上太乙真人而來,與你們無關。而且你們也不認識哪吒,進去也沒話好說,還是在外面等着吧。”
劍逍遙點了點頭,抱着劍站到了一旁,與三人並肩而立。
看着那漸漸打開一道縫的小門,我嘆了口氣,邁步走入。
入內,卻見這院子中,滿是珊瑚,滿是銀色,在月光下透着淒冷光澤。
“這珊瑚名曰斷離,月下觀看最是悽美,我特意採來。”一道女子聲音淡淡傳來。
我順着聲音打眼望去,卻只見之前看到的那青衣女子依舊安靜的坐在那塊綠石上面,在那兒低頭繡着一面輕羅小扇。
斑斕月光下,那女子身上也映着銀光,慘白的讓人只覺淒冷。
“參見龍女。”我俯身一拜。
這龍族雖不利於修煉,但是地位尊貴,輩分極高,更在凡間聲望極大。我這般恭敬倒也應該。
女子倒是擺擺手,嘴角似是輕笑一般揚起。
“你這猴子倒是會攀關係。罷了,既是哪吒的友人,便是我的平輩,見你歲數似乎不如我,便叫我聲月姐姐,也不算我佔你便宜。”
我心裡一個勁覺得她聲音倒是好聽,也沒在意她說些什麼,只隱約聽明白她讓我叫月姐姐。
女子說完,卻也不說話了,在那兒安安靜靜的繡着扇面。
我看那扇面是兩隻鴛鴦。
許久,女子嘆了口氣。
“我這院子,八百年間未曾來人。”
“今日讓你進來,也只是看在他的面子上。”
女子擡起頭來,直勾勾的看着我,始終平靜如水的兩眼中忽然掠過一絲悲哀。
“我只想,聽他到底說了什麼……”
聲音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
我撓撓頭上猴毛,看着這一反前態的龍女,心中恍惚。
這個他,說的是哪吒嗎?我心說也沒覺得哪吒多帥,怎麼就讓這個女子魂牽夢繞一般。
“我……他……”
我有些支支吾吾說不出來,似乎是被這女子莊重的樣子嚇到了。
女子呵呵笑笑,靜靜地看着我。
那一瞬,我想起了那個紫衣仙子,也曾這樣靜靜的看着我。
“說吧。”女子點點頭。
我內心一片平靜。
“他說……見了小龍女,替我說聲好,就說,我還記着她。”
說完,一片寂靜。
我見那女子眼眸微閉,眼角一抹晶瑩在月光下反光。
許久,那女子卻嘴角微笑,伸手擦着眼淚,呵呵笑了起來。
“呵呵……八百年了還記着我,倒是深情。”
“有意思,哈哈,有趣。既然如此深情……”
那女子說到這裡,卻忽然怒目圓瞪,擡首望天。
“當年你爲何棄我而去!”
殺意凜然。
一身靈力波動,化做一條巨龍,自女子身上騰空而起,將那小院教了個天翻地覆。
饒是我,在那無盡靈力面前,卻依舊感覺到了無盡的威壓,竟是連動彈一下都有些乾澀。
“仙階高手。”
感受着那無盡威壓,我內心驚詫無比,畢竟那身爲龍子的貔貅也只不過是凡階而已。
許久,女子閉目慘笑,那條靈力巨龍也重新回到了她體內。
之前整齊乾淨的小院,已經一片狼藉,珊瑚破碎,棚屋吹散。
慘白月光下,女子靜靜站在那裡。
我見她一身青衣,唯獨胸前一抹紅繩,很是扎眼。
那紅繩顏色鮮豔,我皺眉看了許久。
終於,我嘆了口氣。
那紅色美豔,是混天綾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