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爲何能如此充滿了自信?

哈!對方勢力再大、也不過是普通人,就算真來了千軍萬馬,他簪華也未必將他們放在眼裡啊!

“因爲絳雪小姐是很重要的人,我會保護你,什麼危險都不怕。”簪華綻開一抹溫柔至極的笑,美瞳沒有遺漏她臉頰上閃過的紅暈、還有眼神裡淡淡的不自在和羞澀。“未來的旅途雖然兇險,但請絳雪小姐你放心,未來三個月我一定會寸步不離,絕對不會離開你身邊的。”

杜絳雪雖然很想問爲什麼是三個月,但她發現光是被簪華這樣專注凝視著,整個人就像是被催眠定住了似的,實在很難再開口問出其他問題。

“簪華公子,謝謝你。”杜絳雪終於露出了一抹笑容。方纔簪華說的話,就像是雪地裡的一抹冬陽,讓她彷徨無助的心暫時平靜了下來。

“放心,我一定會護送你平安到京城的。”簪華信誓旦旦地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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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

密室裡一片漆黑,唯有角落的一盞燭光綻放著微微暈黃的光暈。

“跟丟了?”男子蠻橫的嗓音充滿了壓抑後的憤怒。“你當初是怎麼和我保證的?你說一切都打點得萬無一失,結果呢?杜家的人沒死全,還留著一個心心念念上京告御狀的死丫頭!你向我討了人手和黃金說要去善後,也和我信誓旦旦保證已經掌握了所有的路線,現在你居然告訴我,你把人跟丟了?!”

“爺,請您息怒啊!”坐在對面的男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磕頭討饒道:“這事說來也邪門,明明有十輛馬車從衛京出發,誰知道他們一出了城就分成五路走,小人已經派出所有人手跟住那五輛馬車了,心想總有一輛馬車是真的!誰知道……誰知道我所有派出去的人手都說,馬車一到樹林邊跑著跑著就不見了!小人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樣啊!”

“哼!全是一羣廢物!”男子低斥一聲,拿起桌上的杯子就朝伏趴在地上的人用力一扔。“簡直是丟人現眼,明明無能居然還敢和我編故事,你是不是真的活膩了?!”

“不敢!爺!我絕對不敢!”男子不停地磕頭認錯。“請爺再給我一點時間,我絕對不會讓爺失望的!”

“好,我就給你最後一次機會。”男音冷笑,語氣中浮現隱隱殺機。“要是那姓杜的娘兒們真上了京城,我就把你的頭摘下來掛在門口展示!”

“謝爺開恩!謝爺開恩!”咚、咚、咚……他一連磕了好幾個響頭。

“滾!”男子冷冷開口,他緩緩起身,指尖彈出一個暗器滅了角落的燭光,示意密談已經結束了。

伏趴在地上的身影連滾帶爬,像條狗似地爬出了密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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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絳雪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置身在一間再熟悉不過的房間裡。

“小姐,你終於醒了。”就在這個時候,小梅捧著木盆走近,笑臉盈盈地開口道:“別賴牀了,今天是老爺五十歲壽辰,夫人吩咐廚房煮了好多菜,就等小姐你過去呢。”

她一邊說,一邊拿起手巾爲杜絳雪擦臉,然後細心地爲她梳髮,最後在頭頂別上一枚細緻的髮簪。

“爹爹五十歲的壽辰?”可是爹不是已經……杜絳雪一臉疑惑,一時之間分不清楚此刻究竟是夢境還是幻覺。

“快啊!小姐,大家都等著你一個人開飯呢!”小梅拉著她開始往外走。“你知道小少爺肚子一餓就會鬧脾氣,你還是快點去,不然他又要哭了。”

杜絳雪不知該怎麼辦,只能任由小梅拖著她往前走,穿過長廊、再穿過花園,最後纔是杜府用晚膳的廳房。對……沒有錯,這裡什麼都沒有變,是杜府,是她從小生長到大的地方。

還沒抵達廳房,就聽到裡面熱熱鬧鬧的說話聲,杜絳雪加快腳步前進,果然,看到了廳房中央的圓桌圍滿了人,說說笑笑的好不熱鬧。

“絳雪!你總算來了,來來!快過來!”孃親見到她呆立在門口,十分開心地揮揮手,要她快點過去。

“絳雪姊姊!快過來啊!我等你等得肚子都快餓扁了!”年僅十歲的杜雅季噘著嘴抗議著。

大家都在這……一切就和過去一樣,沒有改變過,真好。她剛纔懸在半空中的心,現在才平靜下來。

杜絳雪露出欣慰的微笑,正準備踏進房間加入圓桌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怎麼都無法前進半步。

“絳雪,怎麼啦?爲什麼不快點進來?”孃親疑惑地又喚了一聲。

“娘,您等等,我的腳──”杜絳雪擡頭,正想向孃親解釋自己的腳動彈不得的時候,卻看到孃親的身後突然出現一名蒙面黑衣人,手上還多了一把亮晃晃的大刀。“娘!小心!”

下一瞬間,黑衣人的大刀已經刺穿了孃的身體,她只能眼睜睜看著孃親瞪大一雙眼,像是根本不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就在孃親倒下後,每個人的身後都出現了相同的黑衣人,他們手起刀落,一瞬間就把圓桌上用膳的家人全都砍死了──

“不!”杜絳雪發出淒厲的喊叫聲。

幾名黑衣人放聲大笑,跟著還拿起了火炬,毫無感情地開始在四周走動,打算直接放一把火,將這裡全部都燒乾淨。

“不!你們快住手!”杜絳雪放聲大喊,但不管自己怎麼喊、怎麼叫,那羣黑衣人都視若無睹,只是動作木然地重複著點火的動作。

不一會,整個廳房燒起來了,她的家人,也全部都燒起來了!

“爹!娘!”杜絳雪淚流滿面,但是無論自己怎麼喊,她的身子就是動不了,怎麼也無法進去救她的家人!

“絳雪!記住了,你要爲我們報仇。”沐浴在烈火中的父親,只是睜著一雙眼悲痛地瞪著她。

“絳雪,我們死得好冤枉,你一定要找出兇手!”她的孃親流著淚,一臉苦楚地望著她。

“絳雪姊姊!我好痛!火燒得我好痛啊!”渾身是火的杜雅季搖搖晃晃,一邊哭一邊想向她伸手求救。

“雅季!雅季!快過來姊姊這裡,我會保護你!”杜絳雪哭喊著,用盡全身的力量想要衝上前,只想要緊緊地抱住渾身是火、不停哭泣的弟弟。

“救我……絳雪姊姊快救我!”

“雅季!”

“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啊!”杜絳雪滿臉是淚的醒來,一看到小梅,就抓住她焦急地喊著:“雅季在喊疼!他……他全身都著火了!你看見了嗎?我要趕快去救他!”

“小姐!你只是做了惡夢。”見杜絳雪這種幾乎崩潰的模樣,小梅也忍不住掉下眼淚。“……老爺和夫人……還有少爺他們,都已經不在了。”

“啊!”杜絳雪流淚的眼瞳出現片刻空白,好半晌後,她才眨眨眼,從夢中真正地醒了過來。“作夢……原來只是夢嗎?”

小梅心疼地摟住杜絳雪。“對,小姐,我們已經離開張大人的府邸整整兩天了,準備要上京爲老爺夫人申冤,你不記得了嗎?是你趕路趕得太急所以暈過去了,所以我們才臨時找了一間破廟休息。”

爲了杜絳雪的安全,所以他們一行人當天夜裡就離開了張大人府邸,連續趕了兩天的路,一直到真正離開了衛京,才緩下腳步。

“對……我想起來了,我們已經不在衛京了。”杜絳雪掃了一眼四周,看清楚破廟的環境,整個人才真正回到了現實。

由於是自己堅持要上京城,所以當傅懷天提出頭兩天必須不眠不休地趕路、儘快遠離衛京的時候,她毫不遲疑地點頭,強迫自己咬緊牙關跟著這麼做。

因爲她早已經不是嬌貴的杜府千金,而是肩負爲杜府三十幾條人命申冤的杜絳雪,她沒有資格喊累、沒有資格喊苦,只要能上京告御狀,她什麼都得忍下來。

但即使內心再怎麼逞強,身體畢竟無法負荷,她最後的印象是眼前一黑,然後倒在某人溫暖的懷抱裡。但那人是誰?應該是簪華吧!因爲她在喪失意識前,似乎隱約聽見了簪華對傅懷天喝叱的聲音,說他根本不懂得憐香惜玉之類的話語……

“小姐,你一定是趕路趕得太累了,所以纔會突然作惡夢。”小梅掏出手巾,細心地爲她擦去額頭上的汗珠。“我說都是傅公子無情無義,小姐你是金枝玉葉,怎麼禁得起這種不眠不休的趕路方式。哼!差勁!一點都不懂得體貼別人!”

“小梅,這不關他的事。”杜絳雪輕輕搖頭。之所以這麼久沒作惡夢,是因爲她夜裡根本不敢合上眼睡覺。

“我不喜歡他,他對小姐一點也不好,整天只知道趕路趕路,真是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小梅忍不住再次出口抱怨。

“小梅,傅公子肯護送我們上京,已經盡了道義上的責任,你不可以再這麼說他。”杜絳雪輕輕斥責。

這幾天她想了很多,確實,傅懷天和威遠鏢局對自己沒有任何責任,更不用答應她任何要求。但即便如此,傅懷天最後卻依然願意護送她上京,或許就如同簪華所說,傅懷天是一個很重責任的人,她是他的責任,因爲這份責任感,所以他甘願冒著xìng命危險也要護送她上京城。

她不怪傅懷天,甚至還感謝他的誠實相告,讓她認清自己的身分、不會對他存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事實上,自從他點頭願意護衛她上京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再是自己的未婚夫,只是一個肯負責任的鏢師。

這樣沒什麼不好,因爲只要順利抵達了京城,自己可以爲家人申冤、他也可以了卻責任,如此誰也不欠誰,不是嗎?

真的,沒什麼不好的,對他們兩人來說,這應該是最好的結果吧……

“我睡了多久?他們在哪裡?”杜絳雪輕輕嘆了一口氣,這纔想起自己醒來好一會了,卻沒看到其他人。

“他們要小姐在這裡好好休息,現在應該在外面守夜吧!”小梅不太確定地開口。

“小梅,你這幾天也累了,早點睡吧!”杜絳雪此時也注意到小梅雙眼底下的yīn影,心疼地勸道。“我出去外面走走,透透氣。”

“小姐,我和你一起去。”小梅強忍疲倦,立刻準備起身。

“傻丫頭,我只是到廟外頭走一走,不會有事的。”杜絳雪拉著她躺下,命令道:“你快點睡,上京的路程還遠呢,你要是現在累倒了怎麼辦?聽我的話快睡,我一會就回來。”

“嗯,小姐,要是有事就大聲叫我,我會立刻衝過去保護你的!”小梅還是有點不放心。

“好,快睡吧!”杜絳雪笑了笑,爲她蓋上鬥蓬後,隨即起身往破廟外走去。

走出破廟,杜絳雪微仰起頭、凝視著夜空中那輪皎潔明亮的圓月,在一片漆黑中,逕自綻放著燦亮的光芒。她專注地凝望著,不知不覺看得癡了。

突然間,杜絳雪聞到空氣中傳來一股奇特的花香氣味,她直覺地擡起頭,就看到一臉含笑的簪華,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了自己身邊……

第六章

銀色月光下的簪華,華豔的容貌透著一股讓人喘不過氣的妖魅,杜絳雪只不過和他對望了一會,隨即紅著臉抽回了視線。

“絳雪姑娘,爲什麼急著低下頭,難道我不好看嗎?”簪華笑問,主動地在她身邊坐下。

“怎麼會呢!”如果簪華不好看,那世間真找不出相貌好看的人了。

“那你爲什麼不繼續看?”簪華故意轉頭,將臉湊得更近。

“簪華公子,請你別開玩笑了。”杜絳雪下意識地向後退,但簪華隨即逼近,怎麼也不讓她脫離自己的視線。

“我沒有開玩笑,你們不是常說,美麗的事物可以讓人心情變得愉快?”簪華紅脣含笑,但美麗的眼瞳卻是再認真不過。“那你現在覺得怎麼樣?這樣看著我,是不是讓你覺得心情好多了?”

杜絳雪一怔,跟著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啊!你終於笑了,這樣不是好多了嗎?”簪華露出“我說的一點都沒錯”的表情,這才滿意地坐回杜絳雪的身邊,表情放柔,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聊道:“是不是又作惡夢了?”

他是千年妖花,對周遭環境與氣息原本就比一般人來得敏感,方纔他就是感覺到破廟裡隱隱有一股悲痛、絕望的氣息才走近,果然就看到一臉蒼白的杜絳雪走出了破廟。

“我……我沒有辦法。”簪華溫柔的語調讓杜絳雪心中一動,她斂下眼,有些自嘲地開口說道:“如果可以,我也不想再作惡夢,每一次的夢……都是那麼的真實,我的家人在夢裡看起來就和過去一樣,一點都沒有改變。

但是,每次夢境到了最後,就會變成那一夜的屠殺,夢裡的我只能站在那裡什麼都做不了,既不能動、也不能阻止,他們不斷向我求救……但是,我沒辦法,一個也救不了……”

“那不是你的錯。”簪華溫柔地安慰她。他知道杜絳雪的遭遇,卻不明白她明明喝了他調製的可以安定心神的花草包,爲何還是惡夢連連?

上京或不上京,對簪華來說本來就沒什麼差別,他願意跟隨,不過就是想找機會和杜絳雪相處、藉機擄獲她的芳心。只是沒想到那個認真又無趣的傅懷天,纔出發就發狠似地連續趕了兩天路,將杜絳雪累得暈了過去,真是個粗人!

但話說回來,自己今晚也就多了一個機會,花前月下、旖旎多情,是最適合和美人共處的時刻,而他簪華,最擅長的就是經營這種氣氛了。

“絳雪小姐,或許我再幫你換個配方,讓你睡得更沉一些,你現在這個樣子看起來一點也不好,旅途還很長,你身體會吃不消的。”簪華開口再提建議,神情是一片醉死人的溫柔。

既是美人就應該常笑,整天愁眉苦臉、像是有解不開的憂愁似的,看了多讓人心疼。他喜歡杜絳雪,除了她是自己選定的目標之外,他還喜歡她身上這股恬靜、讓人忍不住想留在她身邊的溫柔氣質,因爲喜歡,所以希望她能開心一點。

“不用了。”杜絳雪笑著婉拒。“你調配的花草包很有效,只是它能讓我在夜裡入睡,卻不能阻止我作夢。”

纏繞在心頭的夢魘,源自於她所失去的一切,一旦入夢,就會全部涌上,除非自己能釋懷,否則她的惡夢永遠不會有停止的一天。

“那麼,如果我有法子讓你不再作夢呢?”簪華開口,同時在心裡暗罵自己粗心,居然到現在纔想起這個好方法!

杜絳雪的憂愁,源自於杜府的滅門血案,所以她吃不好、睡不好,心心念念都是申冤復仇的念頭。如果自己能讓她不再想起、甚至是完全忘記這件事,那麼杜絳雪必定會比現在快樂許多,一旦她人變快樂了,不就更容易接受自己、甚至是愛上自己了?

“不再作夢?這是什麼意思?”杜絳雪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顯得有些吃驚。

“你之所以不快樂,是因爲心裡始終牽掛著要爲家人申冤復仇,這個念頭讓你吃不好、睡不好,連帶整個人都變得憔悴了。但我能讓你暫時忘掉這些煩惱,只要你喝下我調製的配方,你就會忘掉那些悲傷的事情,在未來三個月裡,我保證你都會開開心心的,一點煩惱都沒有。”簪華以十分自豪的語氣說道:“這可不是普通人能喝到的草yào配方喔,因爲是你,我才願意這麼做!”

哈!這真是一個完美的辦法,只要杜絳雪是自願服下他的配方,就不算是作弊吧!再說,他可是整整等了一千年纔再次化爲人形,他現在是人,就想再嚐嚐情愛滋味,想和杜絳雪一起度過美好的三個月。

只要她肯服下,就不會再整天憂愁,而他也能夠再次品嚐到情愛的滋味,至於是不是違背了和佟老闆的承諾,老實說他根本不在乎。

“那麼三個月以後呢?”杜絳雪聽完他的建議後,十分認真地問。

“三個月以後……”簪華愣住了。

是啊!三個月以後呢?

三個月後他的花期結束、再次化爲簪華花,繼續再等待千年……

但是杜絳雪呢?他錯愕的發現,自己剛纔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嘿嘿,說到底,你也不過是一朵自私自利的簪華花啊!不知爲什麼,簪華腦海裡突然閃過佟老闆充滿諷刺的言語。

不對!不是這樣。他是因爲喜歡杜絳雪、所以才希望她能快樂!自己一定能想出和杜絳雪開開心心度過三個月、然後三個月後她也一樣快樂的方法,一定有這種方法的!

“三個月後我還是會想起一切,對嗎?”杜絳雪並不明白他腦海裡千迴百轉的思緒,只是從簪華錯愕的表情猜到了答案,她淡淡一笑說道:“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浪費你珍貴的配方呢?”

“絳雪小姐,正因爲你已失去了這麼多,難道你不覺得更應該及時行樂嗎?”簪華再勸。就像他一樣,因爲僅僅只有三個月的花期,所以這段時間他追求情愛、追求快樂,追求任何能讓自己感到開心的事情。“如果人生之中能有三個月可以完全無憂無愁,不是很好嗎?”

“簪華公子。”杜絳雪輕輕搖頭,語氣誠懇地說道:“我知道你是爲我好,想讓我再開心一點,但是,或許就像你說的,因爲我已經失去了這麼多,恐怕我再也沒有享樂的心情了。”

雖然才十七歲,但在歷經滅門血案、人情冷暖後,未來的路更是寸步難行,她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變得十分蒼老、再也無法得到歡樂了。

“胡說,你的人生還這麼長,別說這麼喪氣的話!”簪華微微蹙眉,不喜歡聽見她說出這種消極的話語。

“我沒有胡說。”杜絳雪擡眼,直視簪華坦言道:“你我都知道這趟旅途充滿了危險,就算我真的抵達了京城,老實說,我也沒把握是不是真的能見到皇上告御狀呢!”

“那你爲什麼還這麼堅持?”簪華不解地問。

好吧!雖然他覺得傅懷天又呆又愣,但老實說他提的辦法比較好,至少杜絳雪不用親自走這一趟,整天擔心受怕的,何苦呢?

“簪華公子,你曾經有過無法解決的煩惱嗎?”杜絳雪突然這麼問。

“我?沒有。”簪華回答得迅速坦白。他是千年妖花,法力無邊,怎麼可能會有無法解決的煩惱?

“我想也是。”杜絳雪有些羨慕地開口。

早該想到的,不管是他的言行、或是談吐,都是從來不曾受過一絲挫折和打擊的人才會有的表現,那是一種因爲與生俱來的優越感、才能展現出的天真和樂觀。

“那麼,你就不會了解我現在的心情。有些事情,即使知道機會渺茫,即使知道絕對不會成功,但是你還是會一次又一次的嘗試,因爲如果不去做,你的人生將不再完整。”

如果她不上京爲家人申冤告狀,那麼杜絳雪這個人,將會變得支離破碎、再也不完整了。

“我不明白,既然知道一定會失敗,爲什麼還要浪費時間一再嘗試呢?”簪華聽得似懂非懂,本想再繼續問下去,卻突然想到他本來是想找杜絳雪談情說愛的,怎麼好端端扯到了什麼成功、失敗的事情上面了?“哎呀!我們別說這個了,我今天晚上只是想讓你開心,不是要說這些讓你心情更不好的事情。”

杜絳雪也是一愣,這才察覺到自己居然不知不覺和簪華說了這麼多話,有一些話,甚至是她從來沒想過會對其他人說出口的。

“不,我很開心,真的。”杜絳雪露出淺淺的微笑,輕呼一口氣道:“我已經很久沒和人這麼說話了,謝謝你。”

“謝什麼?只要你願意,我每天晚上都可以陪你說話!”簪華笑得十分魅惑。所謂朝夕相處、日久生情不就是這麼回事嗎?就算她不願意喝下yào水忘記憂愁,但他的勝算還是比傅懷天多很多,不是嗎?

“這樣,不會太麻煩你了嗎?”

“不會,任何關於你的事情,對我來說一點都不麻煩。”簪華微微傾身、再次露出一抹傾國傾城的笑,“離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回去休息一下,別把自己累壞了。”

“嗯,晚安。”杜絳雪難以招架地再次紅了臉,面對他溫柔的言語、體貼的行爲,她只覺得胸口一顆心撲通撲通的亂跳,除此之外,還泛起一種甜甜的、十分溫暖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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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那一夜,簪華和杜絳雪之間,開始產生了微妙的變化。

對杜絳雪來說,她從來沒想過自己能在一名男子面前暢所yù言,輕輕鬆鬆的談話,甚至連隱藏自己真正的想法都沒有必要。或許,是因爲簪華那雙彷彿能洞悉人心的眼睛;或許,是他始終噙在嘴邊的優雅笑痕,總而言之有他陪伴在身邊,是她唯一能放鬆心情、暫時忘記悲傷往事的時候。

簪華自然將杜絳雪態度的轉變看在眼裡,得意的同時卻一點也不意外。

他本來就是魅力無法擋的簪華,更何況這次還是自己採取主動,怎麼可能會失敗呢?他估計再過不了多久,就是他和杜絳雪海誓山盟、鴛鴦雙飛的時候了。

所有的事情似乎都按照他的計畫在進行著,但……他心裡還是有點小小的不舒服。哪裡不舒服?對傅懷天始終沒有特別的反應感到不舒服。

如果佟老闆說的是真的,他和杜絳雪不是身上有月老的紅線、註定結成夫妻的男女嗎?爲什麼他這一路上對她連最基本的關懷體貼、噓寒問暖的動作都沒有?如果自己不是知道他們的關係,還真以爲傅懷天只是杜絳雪僱用的鏢師而已。

自己對杜絳雪是勢在必得沒錯,但這種像是競爭對手完全放棄的比賽,和他事先預期的必須使出渾身解數、鬥智鬥力,最後甚至還得來一場生死大對決,才能決定由誰贏得美人芳心的比賽實在差太多了。

“唉!無聊啊。”簪華“啪”一聲抖開扇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扇著。

有鑑於過度趕路會讓杜絳雪的身體吃不消,傅懷天雖然覺得不妥,但還是稍微放緩了趕路的速度,每天甚至還會空出一小段讓杜絳雪淨身、休息的時間。傅懷天更趁這段時間四處遊走、打探消息,在確認行經路線的同時,也確保沒有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而每天的這段時間,就屬簪華最無聊了。傅懷天去探路,杜絳雪在小梅的陪伴下到鄰近農家梳洗、淨身,就只剩下他無所事事,只能和小紅、小綠坐在村口的石頭上大眼瞪小眼的打發時間。

“簪華主子,你這樣做有點不公平喔!”小綠忍不住爲傅懷天抱不平。打從一行人離開衛京,所有探路、守夜的苦差事,簪華一律丟給傅懷天。他每天都閒閒地在杜小姐身邊打轉,現在居然還敢喊無聊,真是過分。

“哪裡不公平?”簪華冷哼一聲,厚著臉皮反駁。“那天你們也都在場,我問傅懷天,我們兩人誰的本事比較高?他說是我。我又問,我們兩人誰比較適合寸步不離地跟在杜小姐身邊,在緊要關頭救她一命?他也說是我。那當然是我守著杜小姐,讓他做其他的事情囉!”

“有沒有可疑的敵人靠近,簪華主子您是最清楚的,爲什麼還要讓傅公子東奔西走、這麼辛苦呢?”小紅也覺得他這朵妖花實在欺人太甚。

“是他自己心甘情願要走鏢的,走鏢的鏢師不都是這樣走來走去、四處奔波的嗎?”簪華麗瞳一瞥,冷笑道:“你們兩個對我倒是意見很多啊?那個姓傅的是不是給了你們什麼好處,要你們處處幫他說話?這麼想幫忙現在就過去啊!別留在這裡惹我生氣。”

“……”小紅、小綠對看一眼,最後莫可奈何地閉上了嘴巴。

沉默並沒有持續太久,過了一會,當杜絳雪和小梅梳洗完畢,從農家走出後,簪華已經重新換上笑臉迎了過去。

“傅兄弟去探路還沒回來,我們去那裡坐著,一邊聊天一邊等他好了。”簪華笑臉盈盈,領著杜絳雪走到附近一棵大樹下。

她才坐定,簪華就從腰間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香氣四溢的梅子,像哄小孩一樣要她張開嘴,喂她吃下梅子。

“好酸喔!”梅子一入口,杜絳雪俏臉隨即皺起,但不一會,嘴裡熟悉了這股酸味後,慢慢嚐到了另一股甜甜、澀澀的滋味。

“這是茉莉和紫蘇釀的梅,喜歡嗎?”簪華笑問。

“嗯,很好吃。”杜絳雪微笑。“但你是怎麼弄來這麼多新奇的零食?”

“只要你喜歡,我每天都會想些新花樣讓你嚐嚐。”簪華笑著保證。

“簪華公子,快點!你今天要說什麼樣的故事給小姐聽?”一旁的小梅忍不住chā嘴催促。

連著幾天下來,每當簪華公子有空的時候,他都會來小姐的身邊聊天解悶。多半是聊一些他去過的地方,或者是他曾經聽過的故事。她和小姐從出生到長大、從來不曾離開過衛京,更沒有到過其他的地方,自然對簪華的經歷、還有他口中的故事心向神往,巴不得他可以一口氣將這些精彩的故事全都講完!

“我說的故事有這麼好聽嗎?”簪華露出得意的笑痕,故意皺起眉頭、搖頭晃腦地問道:“我昨天的故事說到哪裡了?我現在突然不記得了。”

“你昨天說的是一朵生長了千年的花,好不容易化爲人形的故事。”杜絳雪連忙提醒。簪華口中這些神奇、幾乎是不可思議的故事,是過去她從來沒有聽過、也從來不曾想像過的故事。“簪華大哥,你說那朵花化成一名傾國傾城的女子,後來遇到了一名書生,然後呢?後來他們怎麼樣了?”

“花精化成的女子,和書生三笑定情,很快就和他結成夫妻了。”簪華淡淡一笑。即使過了千年,那段記憶卻始終不曾淡去,他直到現在還記得清清楚楚,當書生第一次握住自己的手,那溫熱掌心帶給自己的震撼……

“三笑定情?是真的嗎?怎麼可能笑一笑就和書生結成夫妻了呢?”杜絳雪忍不住抗議,認定簪華是因爲不肯講,所以隨便編了一個說法想結束故事。

“當然有可能。”簪華美麗深幽的雙瞳轉了個方向,直直鎖定杜絳雪的雙眼,血色如櫻的雙脣淡淡漾開、漾成一抹完美的弧度,那華豔的笑讓杜絳雪看得癡了,一時之間連話都不會說了。

“就是像這樣的一抹微笑。”簪華微笑解釋,正想繼續把故事往下說的時候,他突然感覺到有人靠近,而那熟悉的氣息,突然讓他閃過想要惡作劇的念頭,想讓大木頭看看他和絳雪親密的關係,讓他明白自己錯過了什麼。

簪華刻意往前傾,整個人幾乎要貼到杜絳雪的身上,似笑非笑地開口:“你看清楚了嗎?這就是讓書生一見動心的微笑喔!絳雪妹妹,那麼,你對我──動心了嗎?”

“絳雪妹妹?!”低沉、有些難以置信的嗓音來自傅懷天,他剛剛探路回來,一身疲憊卻撞見了這一幕,還差點以爲是自己聽錯了,簪華怎麼可以用這麼親匿的語氣喊杜絳雪呢?

傅懷天的出現,打斷了原有的溫馨氣氛,杜絳雪一看到他,隨即換上生疏有禮的態度,輕輕頷首算是打招呼,跟著就帶小梅先離開了。

望著杜絳雪離去的身影,傅懷天微微皺起了眉頭。這些日子他知道杜絳雪很辛苦,也完全能體諒她因爲痛失家人,所以變得有些冷漠、難以親近。但他剛剛並沒有看錯,在樹下和簪華在一起的杜絳雪,燦眼如星、笑靨如花,看起來……一點都不冷漠。

“你爲什麼叫她‘絳雪妹妹’?”傅懷天對簪華開口質疑。自從決定護送杜絳雪上京後,他每天都過得戰戰兢兢,不敢有片刻疏忽,因爲他知道此行不容出錯,一旦出了差錯,杜絳雪一條命就保不住了。

他曾經親眼見識過簪華的本領,所以他讓他陪伴在杜絳雪的身邊,因爲他相信簪華有絕對的能力保護她的安全。這樣的安排應該是沒錯,但不知爲什麼,剛纔看到他們兩人在大樹下說說笑笑的時候,他的心裡突然覺得很不舒服,尤其當簪華喊出“絳雪妹妹”的時候,那種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了。

“喔?敢問你是以什麼立場來質問我?”簪華懶洋洋地擡眼。不會吧!難不成木頭終於開竅了?

“杜絳雪是我的未婚妻。”傅懷天語氣鄭重的開口。

“未婚妻?傅兄弟你沒弄錯吧?”簪華詫異地睜大眼。“是你告訴我,倘若絳雪上京告狀,你父親就絕對不會承認她,我說的沒錯吧!既然她不是你的未婚妻,那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並沒有做錯什麼。”

“那是我父親的決定,並不是我的決定。”傅懷天依舊以平靜、篤定的聲音回答。“杜絳雪是我的未婚妻,我會娶她,而且我的心意始終未曾改變過。”

“等等!”簪華上上下下、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傅懷天,想弄清楚他到底是認真的還是在開玩笑。從離開衛京到現在已經第八天了,傅懷天干嘛現在才宣示自己的權利?再說,他這一路上的表現始終像個鏢師,哪裡像是未婚夫?“你這一路上對待絳雪的方式,比牢頭對犯人還要嚴苛,半點體貼和安慰的話都沒有,誰會相信你把她當成未婚妻?”

“她最大的願望就是上京,所以我負責護送她安全上京。”傅懷天皺眉,直接反駁。“我只在意是不是能保住她的xìng命,沒有時間想其他的事情。”

這麼說……從頭到尾傅懷天根本就沒有放棄過杜絳雪,只是他把全部心神放在護衛她上京這件事情,所以壓根沒有發現自己在追求絳雪,一直到剛纔……所以,這根大木頭纔會一臉不高興地質問自己。

“嘿嘿……事情好像變得越來越有趣了呢!傅兄弟。”簪華習慣xìng地抽起腰間的扇子,輕輕敲了敲腦袋,這纔對傅懷天露出一抹志在必得、充滿了挑釁、炫耀的微笑,緩緩宣示道:“因爲我也沒有放棄的打算,看來,我們只好公平競爭,看看絳雪妹妹最後到底會選擇誰了……”

第七章

簪華正式對傅懷天下了戰帖後,對杜絳雪的態度也變得更加殷勤熱絡。從早到晚,他對杜絳雪可說是寸步不離、噓寒問暖、關懷備至,存心想讓傅懷天難受。

面對簪華明目張膽的挑釁,傅懷天心中縱使再有不滿,卻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畢竟自己是這趟旅程的負責人,一切都以杜絳雪的安全爲優先,他真的無法在其他的事情上分神。

雖然有了這樣的體認,但一有機會,他還是會忍不住以目光尋找杜絳雪,而每當他見到簪華與杜絳雪說說笑笑時,也只能強制壓下胸口泛起的苦澀,安慰自己,只要杜絳雪平安抵達了京城,事情應該就會好轉。

“小姐,你有沒有注意到,我發現那個傅公子最近老是在偷看你。”第一個發現傅懷天和過去不同的是小梅,她趁著一行人休息的時候對杜絳雪咬耳朵報告。“這情況已經持續好幾天啦!看!他又看過來了。”

杜絳雪直覺地擡頭,果然看到傅懷天隔著一段距離凝視著自己,但是就在她擡頭、對上他視線的那一剎那,他又立刻抽回視線,假裝若無其事地看向另外一邊。

“小姐我沒說錯吧!這幾天都是這樣,我都逮到他好幾次了。”小梅十分得意地開口。“哼!不知道他心裡頭在打什麼主意。”

“小梅,你怎麼這麼說話?”杜絳雪低斥一聲。

“本來就是嘛!他從小就和小姐訂了親,但現在瞧咱們杜府落魄了就翻臉不認帳。就連要護送小姐上京這件事,我說他也是心不甘情不願的,前幾天不就爲了趕路,還讓小姐你差點累出病來呢!”小梅乾脆趁這個機會,把心中對傅懷天所有的不滿全都說了出來。

“過去的事情你又何必再提起?”杜絳雪輕輕一嘆。威遠鏢局急著和自己劃清界線這件事,說不傷心是騙人的,但是她又能如何?至於傅懷天這個人,她倒沒有像小梅一樣充滿了憤恨不平。

事實上,她並不瞭解傅懷天這個人,在可以袖手旁觀、或直接退親的情況下,他卻選擇親自走一趟衛京;在她被傅懷天的誠意所感動的時候,他卻又說出希望她能放棄上京,徹底澆熄她希望的話。

而就在自己做出堅持上京、甚至認定傅懷天會放棄的時候,他並沒有這麼做,反倒選擇了護送自己上京、選擇踏上他認爲會xìng命難保的旅途。

爲什麼?雖然簪華曾說那是因爲責任,但責任真的會比xìng命更重要嗎?

至於傅懷天在上京這段路程中所表現出的態度,完全就像是一個鏢師對待客人般的禮貌客氣,除此之外就沒有其他了。

她甚至懷疑,傅懷天刻意保持距離,是擔心她在旅程結束後會繼續纏著他、要他履行婚約,所以事先採取了最保守的態度,若真是如此,他未免太小覷她杜絳雪了。

她永遠不會忘記簪華在傅懷天抵達衛京那天說過的話,關於威遠鏢局對傅、杜兩家婚事的態度,如果她選擇上京告御狀,那麼兩家人將再無任何瓜葛。

所以,這一路上不管傅懷天的態度是冰冷、是友善,抑或如小梅所說,他連著幾天態度轉變、好像在打什麼主意似的,對她來說都已經無所謂了。

杜絳雪是杜絳雪,傅懷天是傅懷天,等到了京城以後,就是再無干系的兩個陌路人了……

“小姐,怎麼說,我都覺得簪華公子比較適合你。”小梅見杜絳雪沉默不語,主動展開新話題。“你看他一路上對小姐百般體貼、細心照顧,任誰都看得出他對小姐的心意,那麼小姐你呢?你到底覺得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杜絳雪俏臉微紅,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小梅的問題。

“哎呦!就是你對簪華公子有沒有意思啊?”小梅擠眉弄眼、笑得十分曖昧。

“小梅你別胡鬧了,我現在沒有心情考慮這些。”杜絳雪下意識地想閃躲這個問題。

“我哪裡胡鬧了?”小梅嘟起嘴,挺身爲簪華說話。“簪華公子對小姐你的心思,就連我這旁邊的丫頭都看得清清楚楚呢!如果不是對小姐心存愛慕,何必天天送一些小東西、想一些新花樣來逗你開心?如果不是對小姐心存愛慕,何必有事沒事就留在小姐身邊陪你說話呢?還有還有,小姐你發現沒有,簪華公子連和你說故事,都刻意挑了花精和書生這種才子佳人的故事來說,這樣還不夠明顯嗎?”

杜絳雪的雙頰因爲小梅的調侃而染上暈紅,想開口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半羞半惱地瞪了小梅一眼。

“說不定一到京城,簪華公子就會向小姐正式求親了呢!”小梅眉開眼笑的說著。讓這麼一位俊美溫柔,體貼的簪華公子當她的姑爺,老爺、夫人在九泉之下也會安心的!

小梅興奮的嗓音雖然不大,但一字一句卻清清楚楚傳到了傅懷天耳裡,他宛如被閃電擊中了一樣,整個人當場僵住了──

一到京城……簪華就會向杜絳雪求親了?!傅懷天腦中再也裝不下其他的聲音,只剩下這句晴天霹靂的話。

他有些困難地轉頭、往杜絳雪的方向看去,卻瞧見她暈生兩頰、又羞又窘的模樣,完全沒有困擾或不開心,他的心一沉,連走過去詢問的勇氣都喪失了。

他們兩人……是什麼時候有這種默契的?事情,又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傅懷天腦海一片空白,完全無法接受自己聽到的消息。

他以爲,截至目前爲止只是簪華對杜絳雪單方面的愛慕,所以他想,只要他們早日抵達京城,等絳雪順利申冤後,她還是會和自己一起回威遠鏢局,成爲他傅懷天的妻子,但現在看來……是自己將一切想得太美好了嗎?

簪華之所以自信滿滿,是因爲絳雪對他也存有相同的情感?弄了半天,自己纔是三人之中的局外人嗎?

“傅公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身穿綠衣、紅衣的兩名少年從不遠處走來,十分關心地問。

“沒……我沒事!”傅懷天勉強擠出微笑,有些匆忙地開口道:“我到附近走一走,看看環境,杜小姐……就拜託簪華公子照顧了。”

不等小綠、小紅回答,傅懷天步伐急促地離開了。

“怎麼啦?那傢伙跑這麼快要上哪去?”剛從小溪邊結束淨身、頂著一身清香返回的簪華,只來得及看到傅懷天急急離去的背影。

“我也不知道,但傅公子的臉色不太好看。”小綠有些擔心地開口。“簪華主子,要不要跟過去看看?”

“看?有什麼好看?你告訴我,他一個大男人會出什麼事?”簪華冷嗤一聲,拿出腰間的扇子輕敲小綠的頭,警告道:“好啦!我現在要去找絳雪妹妹聊天,你們這兩個傢伙,乖乖地在這裡等,知道嗎?”

說完後,簪華換上一張笑臉,踩著優雅的腳步朝杜絳雪走去……

當傅懷天於幾個時辰後回返,發現僅有簪華一人留在原地的時候,一雙濃眉不自覺地蹙緊了。

“絳雪人呢?”

“你還好意思說呢!要去哪也不說一聲,我們在這裡等你等得多無聊,是我告訴絳雪妹妹這附近的小溪既乾淨又隱密,我讓她和丫鬟去那裡玩玩水、梳洗梳洗,一會兒就會回來。”簪華理直氣壯地回答,絲毫不覺得自己有哪裡不對。“再說,我讓兩個侍從跟在她們身邊,不會有事的。”

“你爲什麼不跟著一起去?”傅懷天開口質疑。若是真遇上了敵人,兩個侍從能有什麼作爲?

“你剛纔沒聽清楚嗎?兩個姑娘是到溪邊去梳洗,我又不是登徒子,跟去做什麼?”簪華似笑非笑,難得他展現了君子風度,這個傅懷天怎麼一副自己做了什麼天大的錯事一樣,真是個怪傢伙。

簪華見傅懷天依舊繃著一張臉,好像打算和自己一直僵在這裡似的,他撇嘴,聳聳肩打破僵局道:“算了算了,我現在帶你一起去接她們,這樣總可以了吧,傅鏢師?”

傅懷天還是沒給什麼好臉色,依舊沉著一張臉、跟在簪華的後頭,開始往小溪的方向前進。

還沒真正走到溪邊,傅懷天就感覺到不對勁。前面靜悄悄的、靜得不可思議,鳥聲蟲鳴全都聽不見,空氣中還瀰漫著一股肅殺過後的靜謐氣息。

不對勁!傅懷天心裡閃過一絲不安,隨即拔開腰間長劍、立刻展開輕功向前方急奔而去,同時放聲大喊:“絳雪!”

當修長的身影如迅雷般趕到現場時,他發現小溪邊空dàngdàng的,除了四、五具倒在地上的屍體之外,杜絳雪等人完全失去了蹤影!

“怎麼……”隨後趕到的簪華看到倒地的屍體也吃了一驚。先前篤定來自水月鏡花的兩人身手不凡、足以擔當護衛,心想就算他們真應付不了,也會開口向自己求救。但簪華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敵人要將所有人一網打盡,沒讓任何人有開口求救的機會。

傅懷天鐵青著一張臉,彎下身檢視著地上的屍體。這四、五具屍體還沒變硬,看樣子纔剛死不久。比較特別的是,幾個死者的臉上都被劃得血ròu模糊、像是刻意不讓人辨識,爲什麼?!

“這些人是從哪裡來的?爲什麼臉都被人劃得亂七八糟?”簪華也彎身研究。這幾個人應該是死在小紅、小綠的手上沒錯,但兩人應該沒有毀屍的癖好,就不知那羣人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了。

“快看看你的侍從是不是有留下有用的線索。”傅懷天雖然氣惱簪華,卻知道現在不是算帳的時候,現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出可用的線索。“我們現在立刻追上去,應該還來得及救人。”

“他們……”簪華正想辯解他們是水月鏡花的人和自己無關,但看到傅懷天的臉已經夠難看了,聰明地點點頭說道:“嗯,我四處看看有沒有線索好了。”

“快點,時間拖得越晚,他們就越危險,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可以浪費。”傅懷天語氣平平地開口。

簪華不是滋味地走開。說到底,杜絳雪確實是聽了自己的建議纔會到小溪邊、然後被敵人抓走的,雖然他很吃驚傅懷天沒有當場對自己破口大罵,或者是直接拿劍砍自己,但他現在這種冷冰冰、擺明了“禍是你闖出來的,快想辦法解決”的姿態也讓簪華覺得不舒服。

哼!他既然是無所不能的簪華,當然找得到杜絳雪啦!

簪華裝模作樣的在附近繞了一圈,隨手拔起地上的小草湊到嘴邊輕輕一吹,派出他的小草兵找尋他們幾個人的下落。過了好一會,他噙著滿意的笑容走回傅懷天的身邊說道:“我知道了,他們在那裡。”

簪華指著西邊的方向,傅懷天順著他指的方向看過去,再次濃眉微蹙困惑道:“西邊,那是進城的方向?難道她們被人帶進城了?”

“不會錯的,就在西邊。”簪華很肯定地開口。

傅懷天的目光回到地面上的屍體,發現這幾個人除了臉被人劃花之外,身上穿的全都是粗衣、粗褲,不像是城裡的人,倒像是山裡的盜匪的打扮,但……還是不對勁!

傅懷天重新彎下身,跟著動手翻動屍體,細心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