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昭明有些錯愕，他沒想到對方對他自己的身份是這般定義的。
怪異男子點了點頭：“不錯，王！所謂王，是稱霸一方，以身份論之，可謂之梟雄。而皇，則是王中之王。要收服的天下的王，方能成爲皇。”
“就是要有凌絕天下，無人能敵的實力，是嗎？”昭明問道。
怪異男子搖了搖頭：“自然不是這麼簡單。要成皇，自然要收服天下，而這個收服卻是兩個方面，一個是實力，另一個則是心理。”
“絕強的實力，可以讓天下盡數歸於你的麾下，可他們卻不會與你同一條心。他們只是屈服於你的武力，而非你這個人。”
“唯有你不念私心，以公道處理天下事，不以權以力壓人，而是以德服人，如此才能讓天下之人服你”
昭明凝眉又問道：“所謂皇者，便是以仁義行事嗎？”
怪異男子又是搖頭：“於我看來，所謂皇者，該是一手仁義，一手霸道。你若願尊崇規矩行事，我便以仁義對你，你若不願尊崇規矩，想要破壞秩序，我便以霸道對你。”
“兩任媧皇，九頭與女媧，雖然都以皇者相稱，但總歸有些不足。九頭天皇重在霸道，雖有仁義，卻不僅僅是爲了妖族，無法讓妖族完全歸心。以至於他消失之後，天下立刻崩潰。莫說他人，即便是昔日麾下三族也幾乎不念舊情。”
“而女媧卻是太多仁義，沒有霸道。以至於她身陷囹圄，憑空消失了這麼多年，卻沒有一方勢力想過去找她，救她。相比而言，她這皇當的比九頭天皇還不如。”
停了一下。又微微嘆氣：“於我看來，真要說皇者，反倒是白虎王更加合適。仁義與霸道，他皆能使用的如魚得水，而且又是一心一意真正爲妖族。從某種程度而言，我不如他。可惜生不逢時，連續錯過了兩次，可嘆！”
白虎王……應該是白虎元帥吧，昭明心中暗道，他自是知道這位鉅野戰神的一些事情。對自己族人平易近人，對外來侵略者卻是毫不留情。
瑤池之時，也曾見過一面，那霸氣威猛的模樣，讓昭明記憶深刻。
心中閃過數個念頭。再開口說道：“前輩，白虎王似乎被人關在了魔界，你……不能去救他嗎？”
“我知道！”怪異男子點了點頭，再笑了笑：“是我把他關進去的！”
“是你！”昭明大驚，失聲說道：“爲什麼？”
怪異男子凝望對面的玉石雕像，慢慢說道：“出拳之前，先得收拳，跳躍之前。先得屈膝。在做某些大事前，先得學着低頭！”
“這道理。我很早就聽說過，可直到經歷了很多，才終於真正懂得。我和白虎王打了一架，他輸了我半招，所以按約定去了魔界。”
“可……”昭明猶豫一下，終於還是說道：“可我妖族如今式微。妖皇不知所蹤，皇族凋零，前輩實力超羣，不出來助我妖族力挽狂瀾也就罷了，爲何還要講白虎元帥也送走？”
他一直都覺得妖族實力不夠才被巫族欺凌。可如今才發現並非如此。
瑤池見過的鯤鵬道人，魔界之中的白虎元帥，莫不是實力超凡。尤其是眼前這人，就連不死仙王在他面前也猶如雞子一般無力。若他能出手，必定能帶領妖族重新走向盛世繁榮。
怪異男子搖了搖頭：“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但很抱歉。我也是妖族，自然希望妖族能強大，可因爲某些原因，我不能出手。甚至還要躲得遠遠地，不讓任何人知道纔好。”
“爲什麼？”昭明不解。
怪異男子搖頭：“沒辦法跟你解釋，孫九陽也許明白一些。總之，今天見過我的事情不要跟任何人提，不然會讓我很難做。”
停了一下又接着問道：“你在尋找妖皇？”
昭明點頭：“不錯，我娘說過，我妖族不弱，只是缺少一顆團結的心。若妖皇能回來，必定能重新團結妖族，自然能不懼天下任何勢力。”
“你娘說的沒錯！”怪異男子點了點頭：“但有一點我不敢認同，爲何非要妖皇回來，妖族才能團結？若沒有了九頭天皇，妖族是不是就該一輩子被他人踐踏，遭受屈辱？”
昭明凝眉，沒有說話。
怪異男子則是接着說道：“白虎王之前說過一句話，很有道理。將一個種族的強大落在一個人身上，這是悲哀的。妖族從來都不是這樣的種族，九頭天皇沒落之後，真龍、鳳凰和麒麟族依然能領袖天下，可見即便是沒有九頭天皇，妖族依然可以強大。”
“可現在三大皇族也不在了……”昭明話一出口便停了下來，感覺到了這話中的不妥。
怪異男子微微一笑：“你也發現了，將種族強大寄託在三大皇族身上與寄託在九頭天皇身上沒有區別。”
再拿出一瓶酒喝了一口，接着說道：“如果三大皇族之前依靠九頭天皇，那九頭天皇之前又依靠誰呢？再看九頭天皇一生未曾依靠過任何前輩，所有成就皆是靠自己的實力打拼出來，他能做到，爲何後輩妖族就做不到呢？”
爲何？爲何？昭明愕然，腦中竟是有些迷糊，想不分明。
怪異男子看着昭明很認真的說道：“因爲你們太迷信九頭天皇了，將他當成了妖族唯一的支柱。我兄弟曾告訴過我一句話：心中有神的人是成不了神的。”
“太過迷信九頭天皇，所以無法再出來第二個九頭天皇。就好像巫族一般，太過迷信盤古，所以巫族永遠也不可能出現第二個盤古。”
簡單兩句話，彷彿雷霆一擊，將心中烏雲劈散，讓昭明彷彿間想到了什麼。
而怪異男子則是接着說道：“王侯將相皆無種，所謂王族或者皇族，都是他們前人辛辛苦苦打拼出來的結果。若天下無真龍、鳳凰和麒麟三族，自然也會有其他三族來頂替他們的位置。”
“你自然是當不了皇族後裔，但你卻可以做皇族先祖。在上個紀元時，白虎王見皇族昏庸無能，直接誅滅其全族，再取而代之。我不說此事對錯如何，但這魄力卻是值得任何人學習。”
“白虎元帥還做過這等事情？”昭明驚愕的說道。
怪異男子哈哈一笑：“他在上個紀元亦是一方梟雄，做任何事情皆有可能。與我兄弟作對，還能活到最後的不多，他是一個。”
昭明心中思索許久，再深深的吸了口氣：“前輩可是能教我如何做？”
怪異男子微微搖頭：“你想如何做，該是你自己決定，沒有人能決定你如何。若你自己不想爲皇，則找個覺得有資格爲皇的人輔佐。若沒有任何人適合爲皇，又想讓妖族崛起，挺身而出又有何難？所謂英雄者，就該當仁不讓。”
“當仁不讓嗎？”昭明皺眉，細細品味，但一時之間也是做不出任何決定。
怪異男子拿起酒瓶一口飲下，再搖了搖瓶子，略微遺憾的說道：“又沒酒了。”
“我有！”昭明急忙將從酒叔那搶的酒拿了出來，擺放地上。再將自己手中酒瓶內的酒喝完後，也是換了一瓶。
怪異男子拿起一瓶酒喝了一口，立刻眼睛一亮：“慶裕樓酒老闆的酒，不錯，不錯。這傢伙把一些好酒藏在地下，不肯賣我，每次都打着讓我幫他做些事情的打算，鬧的不歡而散。”
昭明微微一笑：“以前輩的本事要拿那些酒該是輕而易舉的。”
怪異男子笑着搖了搖頭：“男子漢大丈夫，有所爲，有所不爲。不告而取是爲賊，豈是我做的事情。以我的性格，要麼行大善，要麼行大惡，這偷竊之事，我可看不上。”
“前輩自然乃是英雄人物！”昭明眼中帶着敬佩，再開口問道：“不知道前輩前世是哪位英雄？”
此人言語之中，時常會加上“上個紀元”這等話，應該是屬於已經恢復重生前記憶的人。
怪異男子哈哈一笑：“我與你們不同，你們是屬於開天闢地之後的轉世重生，而我，卻是被我兄弟留下的手段直接復活，所以我不存在所謂的前生。”
說自己長的像他的一個故人，又能直接復活死人，昭明心中暗自思索，對方這個所謂的兄弟自然就是盤古了。
此時那怪異男子笑過之後，又看着昭明問道：“我看你之前言語，似乎對盤古頗有怨氣啊？”
“也不知道該如何與前輩說……”昭明微微嘆了口氣，對方與盤古是兄弟，當着他的面說盤古如何似乎有些不妥。但看對方行事說話光明磊落，似乎又是個不錯的傾訴對象。
略微猶豫之後，終於還是將自己想過的很多事情都說了出來。
“我時常在想，若是妖族鼎盛時期，巫族襲來根本不足爲懼。可盤古偏偏將他們安排在了洪荒大陸之外，等到我妖族元氣大傷時才讓指引他們來此，豈不是厚愛他們？”
昭明微微有些不甘，但昔日在太山經雪語花說過一番後，已經不如曾經那般怨氣深重。
怪異男子沒有反對也沒有贊同，而是反問一句。
“你這麼恨他，可你對他了解嗎？”
瞭解嗎？昭明突然發現自己說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