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凌感到周圍都嗡嗡作響,儘管他已有最壞的打算,可是對這樣決定的突然來臨,他卻有些無法接受。
在場的所有人都朝張凌看來,他們大都流露着同情的神情。張凌的手臂被拉了一下,押送他的修者示意他起立。
張凌最後看了火雲殿一圈,此時他的心情十分複雜。說不上悲傷,因爲他已不再覺得炎宗本身就不再值得呆下去了。說不上後悔,他不認爲自己有什麼對不起胡正的。無論如何,這種心情讓張凌感到難受。可是之前發生的一切,張凌都感覺似乎是必然的,沒有爭議的,他似乎已經預見了結果。不管怎樣,炎宗,火雲殿,對於張凌來說,已經不再代表着榮譽與希望了。
我恐怕再也不會回來了吧。
張凌起身,埋着頭,跟着那些修者走了。
“你現在可以去宿舍整理一下東西,我們到時會告訴你什麼可以帶走。”其中一名修者說道。
張凌沒有吭氣,表示默認,仍然保持着原來的速度,緩緩地走出了火雲殿。
一出火雲殿,許多弟子聚在門口,他們一見張凌,議論聲就更大了。張凌心中不禁有些難受。不知道王亮知不知道我出事了。張凌雖然這麼想,但卻沒有擡起頭來,在人羣中尋找王亮。
周圍的噪音漸漸減弱,張凌等人的腳步也快了起來。忽然,押送者停了下來,其中一人離開了隊伍。
張凌擡頭,看見那人正在與一名弟子說話,不一會,那弟子走了過來。
“大長老找你。”
“什麼事啊?”張凌心中一驚,大長老怎麼會要跟自己,這個犯了重罪的弟子說些什麼?
“他說,你去了就知。”
弟子朝押送者們點點頭,道:“各位師兄,大長老說,把張凌交給我後,就沒有你們的事了。感謝。”接着抱拳,示意張凌跟着他。
由於張凌的知名度不高,此時又獲得了“自由”,一路上並沒有被認出來,很快就到達了李紀的住所。
張凌又一次進入了李紀的書房。
“張凌小友,你好。”張凌一進門,坐在裡面的李紀起身迎接。
李紀身着樸素的、類似炎宗宗服的長袍。
“大長老好。”張凌連忙抱拳行禮。
“對於你的遭遇,我感到十分遺憾。”李紀開門見山。
“大長老,其實……”
“請坐。”李紀指向書桌前的一張椅子。
“張凌小友,事情是怎麼樣的,我都已經知道了。”此時,李紀與張凌各坐在書桌的兩邊。
“這……”
“當你朝胡正跑去時,李姿音也跟了上去,於是,我就知道了發生的一切。”李紀十分的平靜。
張凌沒有回答,只是點了點頭。這並不令他驚訝,不過隨着腦子一轉,張凌意識到了別的東西。
“那麼,胡正……他沒有施放技能……是因爲……”張凌回想起了當時胡正的“烈焰衝鋒”的突然停止。
“姿音攻擊了他,你其實不是元兇。”李紀臉上浮出了微笑,彷彿這一切都僅是兒戲。
張凌頭埋了起來,他不知道要再說些什麼。
李紀見張凌沒有回話,接着說:“小友,其實炎宗已經不適合你再呆下去了,在宗主判決之前,他徵求我的意見,我堅持要求把你逐出炎宗。”
張凌頭猛地一擡,他沒有覺得李紀做了什麼不對的,他只是迫切想知道李紀接下來的話。
“炎宗不適合你呆,鎮元大陸這麼大,像你這樣年輕又有特殊天賦的修者,在哪都會吃香!”
不等張凌有什麼反應,李紀接着說道:“我讓你來的原因,就是給你指出一條明路。”
張凌心中泛起一種複雜的情感,劫後餘生?還是僅僅是命運中的一個彎折?儘管如此,張凌仍然沒有說什麼,只是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李紀。如果在平時,張凌會立刻意識到這是一種失禮的行爲。
面對張凌的表情,李紀臉上沒有顯現出異樣,他頓了頓,起身道:“不知小友是否看過鎮元大陸的完全地圖?”話音剛落,他轉身朝一旁的書架走去,彷彿他知道張凌沒看過。
事實卻是如此,張凌雖然在流浪期間與在炎宗的這段日子裡,見過不少精緻的地圖,但都僅是東鎮元帝國的或是其中一片地區的。張凌對帝國以外的世界幾乎是一無所知。
李紀從書架上拿下了一幅畫卷一樣的東西,它的軸是用暗紅色的實木打造而成,兩頭上面還有精美的浮雕。紙張看上去十分厚實,但有些泛黃,或許是年代久遠的緣故。
李紀輕輕地把畫卷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將它打開,平攤在桌面。張凌定眼一看,這是一個繪製精密的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寫着地名,山脈,河流等地都被形象地畫出來。地圖的空白處也寫了不少註釋。紙張是略扁的長方形,頂頭工整地寫着幾個大字:“鎮元大陸詳細地圖”,下面還有幾行張凌不認得的文字,應該是其它國家的。
“張凌小友,鎮元大陸是如此的遼闊,”李紀的手在地圖上輕輕劃過,“呆在小小的一個宗門裡,對修煉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張凌在地圖上掃視了許久,纔看見“東鎮元帝國”幾個大字。帝國疆域上下三千里,左右兩千裡,是大陸最強盛的國家。
“幾乎沒有一個強大的修者一輩子都呆在一個小地方,”李紀看了看張凌,他身上強大又平穩的元氣震了張凌一下,“我也有過旅行的經歷。”
李紀停了一下,似乎在給張凌時間趕上他的節奏。
張凌點點頭。
“我當時去了西鎮元大陸,”李紀指了指帝國西邊的一大塊地域,這塊地區與帝國之間隔了一條貫穿大陸,延綿的山脈,“東西大陸之間關係一直很緊張,想要去另一頭,很麻煩。不過,以修者的身份,是很容易的。”
李紀朝前湊了湊,又轉頭看了眼張凌,說道:“那是六十多年以前,當時的帝王還是雲鋒皇帝,也就是1033年。我從鎮元山脈,也就是隔在東西大陸中間的山脈,上的一個要塞,叫湯姆遜要塞,嗯,是個西大陸的名字。地圖上應該找得到。”李紀盯着地圖看了看,食指指着一點,“在這。”
張凌湊近,看到了一個小小的地名:“湯姆遜要塞”。
“當時年輕,有沒有詳細的地圖,西鎮元語也說得不好,總之就是看到大路就走。沒想到一直走到了尤希里斯王國的首都——赫爾頓。”李紀的手指朝左上方滑動。
相比起帝國,尤希里斯王國顯得很小,但相比起西鎮元的其它國家,它的面積也是數一數二的。
“在赫爾頓,我做的最多的是就是找圖書館,也就類似於藏書閣的地方。可是由於沒什麼身份,根本不讓進去。最後跑去了教堂,才找到了一些關於修者的書籍。不過因爲語言問題,讀起來很費勁,花了半個月,都沒看完一本。儘管每天看書,吃喝花費很少,但還是感到不安。”李紀這時笑了笑,乾瘦的手摸了摸鬍子,“於是,我就去找賺錢的法子。最開始是去當角鬥士,就是在一個小場地裡決鬥,有專門的組織者,也有觀衆,所以有收入。當時我的修爲是在化骨次階,當角鬥士的要不是地位低的,就是窮的,實力都很差勁。那個角鬥場把花樣都用盡了,什麼一挑一,一挑二,一挑多人,車輪戰。我一直都沒輸過。畢竟,要是輸了,不死,也得殘啊!哈哈……”
李紀大笑了起來,瘦小的身子抖得令人擔憂。張凌感到一陣陣元氣波朝自己打來,穿過自己的身體,不禁一身冷汗。不論是大長老的故事,還是動作,都令張凌對他的實力有了更深的瞭解。
李紀的笑聲漸漸平緩,他接着講述着自己的故事:“打了二十六場比賽,一場沒輸,賺了六百多西鎮元的十字金幣,其實價值和帝國的金幣差不多。但總感覺自己像是發了財。”李紀的語氣有些激動,每次回憶都讓這個耄耋老人熱血沸騰。“很快,整個赫爾頓都知道了我,一個瘦矮的東鎮元人。有好多家族還有傭兵組織希望我加入,還許諾開足夠高的工資,以及幫我解決語言問題。不過我都拒絕了,想想也能明白,西鎮元的家族、傭兵團都是高手無數,我一個角鬥士再怎麼強,也不會有太大用處。我也不是爲了謀生纔來的。於是,我離開了赫爾頓,西鎮元大陸最大的城市。朝南進發了……”
李紀欲言又止:“張凌小友,我是不是跑題了。”
雖然李紀的描述裡沒有詳細的戰鬥場面,故事也不是很曲折,但還是激起了張凌對探索的慾望。不過,張凌同時也想起了他流浪的那段艱苦日子,這好像也是旅行的一種。
大長老似乎執意停止了他的故事:“我們常說的“東、西鎮元大陸,不過是整個大陸的一部分,這兩個地區的北部,是極北地區。”
在東西大陸北邊,有着遼闊的土地,不過地圖上,這片幾乎是空白。
“可惜啊,我們對極北地區的瞭解太少,甚至和當地居民也鮮有交往。唯一比較清楚的是,當地人類主要有兩個民族組成,埃薩和瑟蘭西。”
“南邊,是教廷國,部落聯邦,以及戴森克萊門帝國,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魔族。”
教廷國與西鎮元地區接壤,面積僅有東鎮元帝國的四十分之一左右,部落聯邦在教廷國東邊,大了不少,有帝國的十五分之一大。而戴森克萊門帝國,疆域寬廣,橫跨東西海岸,和東鎮元帝國幾乎一樣大。
對於魔族,張凌並不陌生,在他看的那些傳奇中,魔族人的身影經常出現。他們都被描述爲皮膚蒼白、十分強壯、有特殊魔族屬性、對普通傷害能夠快速恢復的戰士。在傳奇中,他們大都勇猛無畏,攻擊性極強,總是戰場上最瘋狂的。由這樣民族組成的國家,獨霸一方並不令人驚奇。不過,魔族與帝國的交流不多。而地圖上的魔族地名也都僅僅是重要城市的。
張凌對自己身處的世界有了新的認識,他之前看的書除了關於修煉的,就是一些傳奇,根本不知道外面的世界。
“在帝國的東南,有另外一個國家,也就是你將會去的地方。”李紀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張凌。
張凌朝着李紀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個面積有帝國四分之一大的國家。上面寫着許多地名。張凌好不容易找到了幾個大字:
“東南鎮元共和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