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紫匆忙穿戴後,又披了件大氅,才走到門口。
門外,有一人迎着簌簌風雪佇立在那裡。儘管是個背影,但陶紫一下子就認出這人是司逸。
察覺到她的到來,司逸轉過身來。
“司逸,”陶紫連忙迎上前去:“不是說你去世俗界歷練,沒有三五年不會回來嗎?”
司逸目光灼灼,迎上陶紫澄澈的眼神,喉頭微動,待發出聲來,卻只有一個低低的:“嗯。”
他手拖一精緻的木盒,對陶紫道:“賀你生辰,以及恭喜築基。”
“謝謝,也恭喜你築基。”陶紫嘴角揚起笑意,也接過木盒。
這木盒做工精緻,陶紫一時分辨不出是什麼材質,但卻極爲漂亮,不知道里面是什麼,略以神識探看,但成想神識竟然被阻隔在盒子之外,想來單這樣一個盒子就價值不菲,陶紫連忙盤算自己該拿什麼樣的禮來還。
見此,司逸掩下眼中的笑意,對她道:“不必還禮,我什麼都不缺。”
陶紫一下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半晌才道:“要進去坐坐麼?我和瑩瑩都在。”
司逸卻只這樣看着她,良久,才幫她拂落了發頂的落雪,輕聲道:“回去吧,照顧好自己。”
說完就迎着風雪離去。
陶紫卻在原地佇立良久,她心裡亂的厲害,或許多年以後她仍會記得有這樣一個夜晚,有一個人爲她眉染風雪。
只是,她的心儘管平地波瀾起,卻終究會歸於平靜。
司逸要的,她給不起。
而他們都不知道,在這個風雪深重的夜裡,還有一個人,將這一切都收進眼裡。
三個月後,陶紫隨魏沉雲趕往西遼,爲魏家家主賀壽。
一同前去的還有另外兩名金丹真人並十多位築基、煉氣弟子。
西遼遠不是仙羽門的距離,更何況中間還隔着世俗界的中土十二國,所以必須要借住傳送陣。
宗門的傳送陣最多能容納十人同時傳送,陶紫跟着魏沉雲一起進了傳送陣,算是第一批傳送的弟子,留在原地的龐玉嫺險些藏不住眼中的嫉妒。
她以爲,時隔多年,以她如今的作爲,甚至她的容貌,早已非吳下阿蒙,即便再遇到從珊和陶紫,她也一樣能挺直腰板。她不會比任何一個女修遜色。
但是現實卻給了她狠狠的一巴掌。
即使她如此努力,如此力爭上游,但在陶紫和從珊面前,她依然如入門時一樣卑微。她千辛萬苦才爭取來的這個代表宗門交際的機會,陶紫卻唾手可得,因爲她的嫡親師姐就是魏家嫡系嫡女。
而從珊呢,聽說是被素真道君趕出來的,素真道君覺得從珊平時一味的苦修,性格愈發清冷,該有些適度的交際。
現在連過個傳送陣,這二人都是第一批,而自己只能在原地等半個時辰,傳送陣修復後,才能被傳送。
當真人比人,會氣死人。
陶紫和從珊卻不知道龐玉嫺的氣悶,因爲靈酒和之前在仙客來的所見,要說陶紫對龐玉嫺沒有關注那是不可能的,但衆目睽睽之下,加上她與龐玉嫺並無巨大沖突,她總不至於無緣無故的找對方的麻煩吧。
所以對龐玉嫺,她僅限於是稍稍留意罷了。
從珊與她的築基時間彷彿,雖看上去清冷卓絕、不好接近,但陶紫與她相處一段後,卻覺得頗爲投契。
自西遼的宗門駐地傳送陣出來後,衆人略微調整了一些不適,待第二批弟子全部到達後,就乘坐一小型靈舟,繼續向着魏家的屬地而去。
靈舟的前端,陶紫與從珊相攜而立。陶紫主動攀談道:“從師姐,你也是第一次到西遼麼?這裡風貌果然同崇吾大不相同。”
從珊看着靈舟下的廣袤平原,以及間隙在其中的零散丘陵,頷首道:“正是。這地勢地貌竟與以往所見大不相同,若遇敵襲,怕是連個遮蔽的地方都沒有。”
陶紫心道,這位從師姐果然事事以修爲鬥法爲重,不過她也覺得從師姐所言極爲有理,贊同道:“是這個道理,或許可以土遁,實在不行也可以藉助土系符籙。”
從珊眼睛一亮,有些興奮的道:“是了,想來在這西遼,土系法術應該極有優勢。阿紫你看,過了這片草原,前方也有片森林。”
小型靈舟速度也極快,她話音剛落,靈舟就已經到了這片森林上空,從珊驚詫道:“這裡的樹竟都不高,果然如《地理志》所言,竟是低樹高草的形貌……”
陶紫不覺莞爾,這裡的地貌卻有些像前世的非洲呢。
二人一路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魏家的屬地。
靈舟在應陽城外緩緩降下,陶紫隨着一衆築基弟子走下靈舟,前方自有魏家的修士相迎。
魏沉雲並其他兩位金丹修士與相迎之人一番廝見後,一名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年就上來拉住魏沉雲的袖子:“阿姐,你終於回來了!”
魏沉雲斥責道:“阿愚,不得無禮,先見過我宗這一衆師兄師弟。”雖然她嘴上斥責,但眼角的笑意卻掩藏不住,少年更是笑嘻嘻的不放在心上,然後乖順的與剛下靈舟的一衆弟子見禮。
之後,衆人一併到了魏家祖宅。
魏家佔地近千頃,雖然比不上合虛宗的廣袤,但也算氣勢恢宏了。
陶紫與從珊都是第一次見到這等恢弘的住宅格局和小意的亭臺樓閣,不禁都有些新奇,二人沿着一處抄手遊廊品頭論足。
“哼,沒見識的土包子!”隨着話音,一個約莫只有十三四歲的紅衣少女拿着鞭子從遊廊的另一處拐角走來:“你們是哪家的小娘子,見到本娘子還不行禮?”
她身後跟隨着八名侍女,見此,其中一名侍女走上前來,呵斥道:“你們這是聾了不成?沒聽到十八小姐在問你們話麼?”
陶紫與從珊面面相覷,她二人今日都沒有穿宗門道袍,但怎麼看起來也不像是這屬地所轄家族的小娘子吧?
那少女見二人還不回答,徹底憤怒了,鞭子一甩就照着二人面門而去:“兩個小浪蹄子,別以爲長得好看一點就能搶走蔣家哥哥!一個個把蠢象都寫在臉上了,看我不打死你們。”她要抽花這兩個小賤人的臉,不叫她們得意。
從珊長這麼大,還從未受過如此羞辱,冰凌森森如雨,就衝着對面九人而去。陶紫更是一手掐訣催發手臂粗的蔓藤直接纏住了掃過來的鞭子,同時又是一張蔓藤織就的巨網,將一衆九人都收進了網裡,雖然巨網讓這幾人躲過了冰凌,但陶紫故意把網拋高,讓幾人一起摔了個結實。
“呵,我倒也想問問你是何人,竟然敢上來就對魏家的客人大呼小叫?”陶紫拍拍手,接着道:“而且不分青紅皁白,就想毀掉我二人臉面,又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