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血也明白剿滅龍戰的時機已經來臨,他本打算借這次傾巢而出的機會引龍戰離開霧江來攻,至不濟也可先在兩岸廣設哨卡跟機動騎兵,劫奪兩萬水軍每日都要消耗購入的糧草輜重,慢慢壓縮龍戰水軍的生存範圍,進而瓦解水軍軍心。
一快一慢皆能穩操必勝,可這計劃卻被鍾道臨突然決定的刺殺給破壞了,如今龍血只好等鍾道臨回來後再收買一些異族商船用以奇襲龍戰,看看是否能夠奏效,他可不相信鍾道臨能夠孤身一人在八百多艘戰船,兩萬水軍中成功擊殺龍戰,那樣的機會太渺茫了。
龍血只不過希望能夠在龍戰的水軍捉到鍾道臨前先一步接應到他。
驀的,霧江濃霧中突然傳來了尖銳的號角聲,顯得零亂而焦急,搖拽着的點點火光也開始透過濃霧閃現,似乎霧江上的水軍出了什麼大事。
正當龍血疑惑間傳令左右派水鬼潛入江心探查的時候,濃霧中紫光突現,肩上坐着果比的鐘道臨一眨眼間穩穩落在了他的面前,伸個懶腰咕噥道:“龍戰已死,下面的不用我教你吧?”
剛纔鍾道臨刺殺龍戰怕果比亂闖打草驚蛇,索性將她騙到天上跟自己捉迷藏,擊殺龍戰得手後立即與果比匯合朝岸邊飛來,想不到恰好碰到龍血,明白下面的事根本不用自己操心,頓時輕鬆起來。
龍血聽到龍戰已死,這麼不可能的事情竟然被鍾道臨做到,大喜下兩眼放光道:“大哥果然非平常人可比,小弟佩服!”
說完立即對左右四大督帥吩咐幾句,四人同樣明白龍戰一死,霧江水軍等於已經落於掌握之中,精神大振下趕忙領命而去。
鍾道臨得到龍血讚美暗道一聲“慚愧”,明白自己這次是僥倖成份居多,不願就此多說,斜眼瞄了龍血一眼,戲謔道:“我幫你的事做完了,你小子什麼時候給我調一艘海船來?”
經過一番患難下,鍾道臨跟龍血說話也隨意多了,後者不但不着惱反而欣然接受,這也是鍾道臨最看好龍血的一點,得勢後不但不居功自傲,反而對他這個所謂的大哥還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這纔是前後如一能做大事之人。
龍血聞聲隨手將頭上的羽翎盔摘下,不好意思的望着鍾道臨尷尬道:“大哥能讓小弟完整接收霧江水軍,避免雲霧城兵將自相殘殺居功甚偉,小弟跟雲霧城居民都對大哥的敬仰之情有如……”
“別打岔!”
鍾道臨輕喝一聲打斷了龍血的歌功頌德,不耐煩道:“到底什麼時候給我艘海船?”
龍血撓撓頭,見小算盤打不下去了乾脆明言,無奈道:“雲霧城的艦船都是根據霧江江道而督造的,在江河中爭雄綽綽有餘,想下海卻是難辦,如果新造一艘海船光建造龍骨跟水密隔艙就要幾百日的時間,而且狂暴魔海水急浪高,鵝毛不浮,用於加固船板的特製榫聯和鉚釘,用於塞縫的絲竹茹都要另行打造,不是一時半會兒可以有的!”
鍾道臨聞聲倒抽了一口涼氣,駭然道:“有那麼複雜?能改裝麼?”
說着心中同時大罵,如果要這麼幹等上幾百天,他還不如直接去闖陸路上的那些勢力來得快。
龍血想了想道:“如果把龍戰原來的帥艦改裝成海船倒不是不行,只是耐久度肯定會大幅降低,恐怕航行不了多久就會出事。”
鍾道臨倒是沒打算要一艘真正的堅固海船,只要能夠往返於烈火島跟陸地一次就夠了,聞聲大喜道:“照這樣說改裝的就行,需要多久?”
龍血自從知道鍾道臨不是魔界中人後就刻意的不去問他的出身來歷,明白鍾道臨急着要船肯定另有隱衷,出於對鍾道臨的敬重也不多問,沉吟少許才答道:“最快也要三十到五十天的時間。”
鍾道臨點頭道:“好,趁這個時間我去一趟熊族領地,順便把這裡的消息告訴練大哥,你什麼時候把船改裝好就派人去通知我!”
鍾道臨心想既然龍戰已死,雲霧城周邊再也沒有能夠威脅到龍血的人,接下來龍血清剿龍傲父子勢力的手段必是血腥殘酷的,他既不願意在場也幫不上什麼忙,與其在這裡乾等不如去幫卜要臉跟赫日練練兵,順便還能讓遠遁異鄉的八百黑雲騎跟練驚鴻重回家鄉。
龍血雖然不願意鍾道臨走,卻也沒有挽留他的藉口,只得命親兵取來一套衣物,牽過原先自己那頭四蹄踏雪的神駿犛馬獸,目送鍾道臨跟果比離開,慢慢消失在一片雲霧中。
七日後。
鍾道臨帶着一臉興奮,到處看新鮮的果比終於到達了熊族聚居的廣袤森林。
蒼茫的叢林從一條大河的中游宣告了它的延伸,粗大直挺的樹幹達到了驚人的數圍粗,從高處分叉的枝幹上,略微枯黃、粗細不等的須條根根垂下,佔據了巨樹之間大部分的空地。
樹下的空地因茂密枝葉的遮擋,長年都沒有陽光直射,雖然不能生長出一些灌木來,但卻成爲了一些雜草和苔類植物的樂園。
靠近樹根的地方,一朵一朵綻開的菌子四處散播,斑白或是黑色的菌子將巨樹緊緊環繞,彷彿是神工巧匠爲這些看似自魔間存在以來就爲巨樹所設置的點綴。
離開樹林外部邊緣,騎着犛馬獸的鐘道臨跟飛來飛去的果比繼續向林子深處進發,伸展的地形開始略微上升,樹木隨着平地變成了矮嶺,也都紛紛向上拔起。
矮嶺不高,但是總有白紗一般的霧氣飄渺其上,深綠與純白的搭配,讓本來蒼莽粗曠的巨木林海多了幾份柔情,矮嶺之上,因爲濃密的衆多林木留住了豐足的水份,潺潺的溪流不時可見,清澈的小泉隨着緩緩的坡勢一路歡快的流淌,載着一片片落葉奔向嶺下。
等到被林海美景弄的同樣興致頗高的鐘道臨更爲深入林中,這裡巨木的樹齡更爲古久,數木成林甚至獨木成林的景象隨處可見,大樹上不斷分支向遠處然後又指向地面的樹杈伴着濃密葉片,稍微粗些的樹杈就已經像是一株小樹一般。
從這裡開始,這種超級巨木就似乎劃分了自己的勢力範圍一般,往往要數十步遠才能遇上一棵,而這一棵就已經將它方圓數十步的範圍完全遮個嚴實。
巨木的空隙裡,一些走獸偶爾會漫步其中,悠閒的咀嚼着美味的苔類和菌類植物,上面的枝葉間隙則是無數飛禽的樂園,各種鳥鳴聲彙集成了天籟般的樂曲,吱吱喳喳的歡叫聲中給這片原始巨林帶來了無窮的活力與生機。
延伸到無窮盡頭一般的樹海中,有一些老樹已經被腐蝕或者蟲蟻啃掉了樹心,更多的則是被熊族人成批的挖空,巨大的主幹中,形成了一個個空蕩蕩的大洞,成爲了熊人棲身的最佳所在。
主幹上垂下的密集枝條有時會完全把樹洞給擋住,更是增加了一絲神秘的色彩,地面的斷枝一般都已枯朽,有些鍾道臨摸起來估計已經是不能再經得起撫弄,不然一定會啪的一聲斷爲糜粉。
“呔!”
就在鍾道臨撫摸着一條條巨大的藤條,陶醉於林間景色的時候,一聲驚人的暴喝突然在耳邊炸響,十幾個披甲提斧的粗壯黑熊搖搖晃晃從林木間隙闖了出來,領頭的一個大黑熊衝鍾道臨巨目一瞪,輪斧子大吼道:“此山是俺栽,此樹是俺開,要想從此過……哦……下面是什麼……小子你稍等!”
領頭黑熊剛挺胸擡頭,氣勢洶洶的擺出個劫路的架勢,還沒吼幾句突然眼神一呆,似乎遇到了什麼難題,歪着大腦袋想了一想沒想通,伸大手拽過來一頭體形稍小的黑熊,低聲道:“嘟嘟,大哥教的詞兒俺沒記住,下面是啥?”
那個被叫做嘟嘟的黑熊苦着一張大黑臉道:“大哥,您老人家這麼英明神武的都記不住,俺知道啥呀?”
“下面是‘留下買路財’,不過你前邊說的好像也不對!”
一個苦忍着笑的聲音清晰從一衆黑熊的耳旁響起。
“對,就是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咦?”
領頭黑熊剛把話說囫圇了,卻突然發覺指點他的人是自己要搶劫的人,舔着大臉愕然道:“兄弟莫非也是做這一行買賣的?敢問在哪裡發財?”
一頭五大三粗的黑熊還倒提着一柄巨斧,長了個黑閻王似的外形卻偏偏非要說話文縐縐的,讓對面的鐘道臨一陣好笑,連在花叢中正跟一隻花蝴蝶玩耍的果比都笑嘻嘻的飛了過來,打趣道:“我們倆就是幹這一行的老祖宗,現在看中了這片林子了,你們今後就跟着果比姐姐我吧,吃香的,喝辣的!”
果比跟着鍾道臨這些天別的沒學會,一些亂七八糟的詞兒倒是學了個十成十。
“呀呀呸!”
領頭黑熊被果比一唬剛一露出崇敬的表情就聽到了最後一句,手中斧子朝下虛劈一輪,齜着兩顆獠牙大罵道:“你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娃娃,還沒俺一個指頭大就敢戲耍你熊爺爺,活得不耐煩了!”
說罷胸脯一挺,得意道:“瞧俺這身鎧甲,賣了你個女娃娃也買不起這上面的一顆鉚釘,哈哈,你這個小娃娃挺能說會道的,還是今後跟着俺們這一隊幫忙喊話吧,吃特香的,喝更辣的!”
“呵呵!”
鍾道臨仔細一打量這頭黑熊的穿戴不由笑出了聲:“你這身盔甲連帶手中那把破斧還是道爺我的呢,卜要臉在哪?讓他出來見我,就說鍾道臨來了!”
“你是鍾道…鍾老大?大…大哥的大哥來了!”
這十幾個正拽的人五人六的大黑熊聽到“鍾道臨”三個字先是一愣,緊接着嗷嗷怪叫着衝鍾道臨撲了過來,拍馬屁的拍馬屁,捶背的捶背,連領頭黑熊的臉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先是恭恭敬敬的鞠了一躬,緊接着就要過來幫鍾道臨牽犛馬獸。
鍾道臨想不到自己的名頭這麼響亮,受不了這幫五大三粗的蠻熊胡鬧,大喝道:“卜要臉到底在哪?”
領頭黑熊被鍾道臨這一嗓子嚇了一跳,趕忙道:“卜大哥正在練兵場訓人呢!”
“帶我去!”
鍾道臨冷冷出聲,雖然對這些跟卜要臉同樣愛拍馬屁的黑熊沒有什麼惡感,可爲了不讓這些人胡攪蠻纏只得如此。
森林深處的一處開拓地上,一羣行動如風的狼人正跟另一羣巨壯的黑熊戰做一團,零星的還有些揮舞大刀的獅族人跟來回俯衝亂抓的翼人不斷加入,先前放毒的那個土族老肥也正領着一羣土族胖墩到處往那些戰團中的狼人跟熊人眼睛裡撒白灰,外圍幾十個長的跟猩猩似的樹妖也不閒着,不分敵我的偷放着冷箭。
各族人就在此處各使奇招罵罵咧咧對砍了起來,不斷有呻吟着的傷員被一隊隊頭戴花草圈的黑熊有組織的擡走,整個現場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一處用膠泥土堆成的高臺上,身穿閃亮鎧甲的卜要臉正氣定神閒的跟一旁的赫日談笑,對近在眼前的血腥拼殺卻好似視若無睹,只有當場中某人接連砍翻數個圍攻的敵人時,卜要臉纔會精神振奮下睜目細看,接連喊出:“就是他,抓出來,還有他,快!”
被卜要臉看上的人馬上會被一羣殺氣騰騰的黑熊衝進去摁翻在地,拖死狗一般的從戰團中強拉出來,可也有殺紅眼的連這羣專責抓人的黑熊也砍,這些黑熊在反擊下也慢慢陷入了混戰,結果越來越亂。
等到鍾道臨果比二人跟着先前那十幾個黑熊到來的時候,連高臺上的卜要臉跟赫日兩人都罵罵咧咧的跳了下來,提刀執斧跟二十幾個不同族羣的狠傢伙對砍了起來,殺了個天昏地暗。
尚未穿過林帶就聽到一陣震耳欲聾喊殺聲,鍾道臨還以爲出了什麼大事,等他跳下犛馬獸先行疾速趕來才發覺自己人跟自己人幹了起來,立馬心中暗罵,自己叫卜要臉跟赫日招募人手加以訓練,可沒叫他自己人跟自己人往死裡開練。
大怒下的鐘道臨右手掌心突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漩渦,緊接着這個漩渦越轉越快,越變越大,急速集聚着周圍自然的能量,等到膨脹成了一個巴掌大的黑色光球時又突然急劇的收縮,猛然化成一個核桃般大小的黑色光珠在他手心不住轉動。
“都給我住手!”
隨着鍾道臨一聲大喝,右臂猛然一揮,從掌心甩出的黑色光珠疾速的撞向那座高臺而去。
“轟隆!”
一聲驚天動地的爆響傳來,被鍾道臨悟自七靈符咒之一“暗黑符”的黑色光珠轟中的高臺頓時炸成碎塵,從中心到四面八方麼猛然炸出的黑色光雨風暴所形成的衝擊波,將一旁正在拼鬥的近百人撞的同時離地而起,在空中打着橫的飛了出去,從高空墜地的慘叫聲尚未發出就被齊齊震暈了過去。
塵埃落定後,原本的高臺所在地外圍已經被氣浪犁平,中心則是一個斜陷下去的焦黑大圓坑,原本的高臺卻早已不見蹤跡。
鍾道臨這一手把場上所有人都震住了,同樣被氣浪帶飛的卜要臉灰頭土臉從地上爬起來正要開罵,扭頭一見是鍾道臨,立即轉怒爲喜,大喊着奔了過來,高叫道:“頭兒,你可來了!”
鍾道臨一招轟滅了高臺,怒火也消了不少,見卜要臉興奮的樣子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到底是招募的什麼人,練的什麼兵,這些人都是幹什麼的?”
跑到鍾道臨身旁的卜要臉聽到問話,搖頭晃腦,得意洋洋道:“頭兒,這些人可是俺千辛萬苦,不怕雨淋雷劈,跋山涉水花大代價請來的,嘿嘿,有的還是被本族追殺的頭號重犯,赫日老弟帶來的那些人也不賴,都是些殺人不見血的狠人物啊!”
說着舔着大紅舌頭,自誇自擂道:“頭兒,您老看俺這選人的法子不錯吧?嘿嘿,要說聰明絕頂除了頭兒外還就得俺這樣的,嘿嘿,不過一時殺紅了眼,沒注意到您老人家到了!”
這時的赫日也滿身是灰的來到了鍾道臨身旁,卜要臉在前邊把所招募來的人一通狠吹,加上赫日在一旁補充,鍾道臨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漸漸頭皮開始癢癢的直髮麻,心中唉嘆道:這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才啊!
場中剛纔還不停對砍的一衆從各族招募而來的“高手”,這時候也知道是卜要臉跟赫日的大哥到了,開始一個個陸續朝三人圍了上來,這些人看着鍾道臨的目光有崇敬的,有疑惑的,有不屑的,有冷笑連連的,有不笑不說話的,更多的人臉上則是寫滿了不服。
鍾道臨呆呆的望着卜要臉跟赫日招募而來的這幫人馬,光看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渾身散發着奸詐邪氣的樣子,他就知道自己這回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