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依寧一手搭在那人肩膀上,一手將酒杯在那人手中的杯子上輕輕一碰,笑道:“兩次見面都搞不清楚對方長什麼樣子,若是你,會不會也覺得很無趣呢,夏子辰?”
“你怎麼知道是我?”夏子辰喝掉杯中的酒,把玩着酒杯。
楊依寧笑了笑:“雷諾告訴我,william跟你有交易。而他對於來找你,表現得太急切了。只是很可惜,雷諾終究還是沒有完全說實話。”
“他有他的立場和苦衷。”夏子辰偏過頭,繼續看着外面的夜景。那些璀璨的燈光打在他的臉上,讓他越發地不真切起來。
“立場?苦衷?”楊依寧嗤嗤地笑出了聲:“他可真是個男人,爲了兄弟義氣欺騙他愛的人。他爲了維護你,真的是連命都不要了啊!”
“你什麼意思?”夏子辰的話中多了一絲冷冽,犀利的目光鎖在楊依寧的身上。
楊依寧將手從夏子辰的肩膀上拿下來,轉過身肆意地往沙發上一躺:“我離開香港的時候,警局的人打電話告訴我,雷諾跑了。他逃離了警方卻沒有來找你,你說他會去哪,打算做些什麼呢?”
夏子辰轉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楊依寧,脣角微勾:“你爲什麼不先問一下,我找你來的目的呢?”
聞言,楊依寧臉上的笑容減了幾分,輕哼一聲:“莫非,夏總裁看上了小女子,打算綁我去做總裁夫人?看你條件還不錯,我勉強可以考慮考慮!”
“哼,已經是釘板上的肉了還在這裡伶牙俐齒,你可真夠本事的。”夏子辰冷哼一聲,頎長的身子靠在牆上。
“謝謝總裁大人誇獎,小女子當之不愧!”楊依寧咧開嘴,露出一口潔白貝齒,蹺起的二郎腿對着夏子辰晃來晃去,頗爲愜意。
夏子辰突然站直身子,兩步跨到楊依寧的跟前,俯身撐在沙發上,跟斜靠在沙發上的楊依寧只隔了不到一尺的距離。兩人的呼吸在短距離的空氣中交融,彼此的心跳聲都聽得一清二楚。夏子辰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捏住楊依寧秀美的下巴,微微擡起。
“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現在這個樣子,很誘人?”
媚眼如絲,楊依寧有些熱切的目光鎖在夏子辰剛毅的俊顏上,凌脣輕扯:“以前沒有,因爲他們沒有機會見到。不過就在剛纔,你告訴我了。”
夏子辰的上身繼續壓低,幾乎要貼到楊依寧的身上。頭靠在她的頸項邊,溫熱的呼吸噴在她雪白優美的脖頸上,酥酥癢癢,讓她的身體有了些異樣。“你放心,從今以後別人都不會再有機會見到了。因爲,我不許!”
楊依寧笑顏如花,呵氣如蘭,在夏子辰的耳邊輕輕吐出兩個字:“好啊!”
夏子辰站起身,整了整身上的衣服,道:“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去見一個人。”說完,便大步走出了房間。
身上的壓力驟然失去,熱氣也隨之消散。楊依寧身子一倒,窩進沙發,重重地呼了口氣,好險!
門外,有輕微的細語。看來門口一定安排了不少守衛,這個夏子辰還真是看得起她,重點保護對象啊!楊依寧放鬆了身子,有些得意地想。只是,他把她弄來,到底是爲了什麼呢?見人,見什麼人?
腐朽泛着惡臭的下水道,粘滑的石壁上生滿污穢不堪的苔蘚,腳邊不時有不知名的老鼠蟲子爬過。目光所及皆是漆黑一片,只有點點光亮從前方莫名的地方傳來。這是哪裡,自己不是在夏子辰準備的總統套房嗎,爲什麼會跑到這個鬼地方來了?
楊依寧忍着惡臭,小心地摸索着往光源的方向挪動。空蕩蕩彷彿沒有盡頭的長廊,陰森如死人的墓場,不時發起的幾聲老鼠叫,在這黑洞洞的空間裡顯得格外響亮。她不明白,爲什麼好好的會跑來這個地方,莫名地,竟然還有熟悉的感覺。
每走一步,都有噼裡啪啦的聲音響在腳底,不知有多少噁心的蟲子死於非命。伴着老鼠吱吱的尖叫,這似乎永遠走不完的下水道活像一個空洞掩埋一切的墳墓。而在這墳墓中,卻有一個聲音在召喚她,召喚她往前走,走到墳墓的盡頭去開掘某個秘密。
忘記到底過了多少時間,忘記到底走了多遠的路程。只覺得已經過了很久很久,雙腿也開始有些乏力。但她不敢停下來,也不敢回頭看,還是一直走,一直走。而越往前走,心底的呼喚就越強烈。
不,不是在心底。楊依寧停下來,腳步聲也跟着停了下來。整個空間只餘下石縫中的流水,和老鼠的吱吱聲,還有,那若有似無的呼喚——
“小魚兒,小魚兒,小魚兒……”
小魚兒是誰,是她嗎,是在叫她嗎?
“小魚兒,小魚兒,快過來,快點過來,淺清在等着你呢!快過來吧,快點過來吧,小魚兒,小魚兒……”
淺清?淺清是誰?爲什麼在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心會突然痛起來呢?
楊依寧不自覺地捂上心口,加快了腳步。
快了,快到了,離光源越來越近了。眼前的光亮越來越強盛,楊依寧的步子也越來越快。忘了害怕,忘了疲憊,忘了疑問,忘了所有一切該顧忌和不該顧忌的。她只知道她要過去,只有過去了才能夠找到答案。只有過去了,等在那裡的人才能夠得救。
突然,那點白光驟亮,強勁的白光將狹小的地道照得如同白晝。不,比白晝還要厲害,因爲楊依寧已經看不到了任何的東西,強烈的照射讓她不自覺地捂住了眼睛,而那光亮卻好似即將逝去的星宿,努力燃燒着自己最後的能量。
就在楊依寧覺得自己的雙眼要被那強勁的光亮刺傷的時候,那道光一下子消失了。整個地道再次陷入黑暗,無聲無息,連昆蟲和老鼠的聲音都消失了。
怎麼回事?楊依寧四處張望,卻發現不論自己轉向哪個角度,看到的都是一個景象。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好似無底的深淵,沒有來路,更沒有去路。
一個蒼老沙啞的聲音在黑暗的空間驟然響起,彷彿從地底傳來,帶着無窮無盡的腐朽和蒼涼,裹着濃烈的冷煞,似要磨滅一切有生命的物體。
“你終於來了!”
“你終於來了!”
……
是迴音還是魔咒?飄蕩在狹窄漆黑的暗道中,軟綿綿毫無生命力可言,卻衝擊着楊依寧所有的感官,刺得耳膜生疼,頭腦發脹。楊依寧痛苦地蹲下身,緊緊地抱着頭,有種想把腦袋扯掉的衝動。
不知過了多久,那聲音漸漸消散,一道沉重的暗影壓了下來,空氣也彷彿凝結,呼一口氣都萬分困難。楊依寧小心擡頭,一瞬間,呼吸凝結,瞳孔放大,所有的意識都消散了。
“你到底給她弄了多少藥,爲什麼還不醒?”
“快了快了,應該差不多了!”
“哼,要是把人給我弄死了,小心你自己的狗命!”
沉重的眼皮掀開一條縫隙,刺目的白光讓大腦一痛。
“老大,她醒了!”
楊依寧睜開雙眼,適應了一下光線纔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眼前有四個人,其中一個有些發福,帶着寬大的墨鏡,西裝革履,身上濃重的戾氣讓人告訴她這個人是這幾個人的頭頭。
另外三個人看起來都有兩下子,只是人長得實在猥瑣,看那胖男人的眼神也是唯唯諾諾的,沒有一點自身男人的尊嚴。對於這樣的人,楊依寧打心眼裡鄙夷。
身上穿着的,是昨晚睡覺時穿的睡衣,只是這個時候多了一圈繩索。好厲害的繩索,國際上剛出的新品啊,這幫人可真看得起她。所在的地方顯然已經不是那豪華的賓館了,她爲什麼會在這裡,眼前的這些人又是誰?
那胖男人走到楊依寧的跟前,有些費力地蹲下身,笑道:“這是我跟楊小姐第一次見面,很抱歉用了這樣的方式。不過我想,你已經猜出來我是誰了吧?”
果然是一重接一重的埋伏啊!楊依寧忍不住在心中感嘆,只是集團內部的爭鬥,爲什麼會牽扯到她的身上呢?她跟夏子辰,也只是見過兩次面而已。
“天龍集團董事會的末把交椅,樑鍾先生。不知我猜得對不對?”楊依寧笑顏如花,似乎一點都沒有作爲俘虜的自知。
樑鍾笑容一凝,突地站起身,在屋裡來回走了幾步,停下來憤憤地看着楊依寧:“你爲什麼會認爲是樑鍾,而不是坐在第二把交椅的齊戰?”
楊依寧不屑地瞥了樑鍾一眼,道:“剛想誇你聰明來着,你就問了一個如此愚蠢的問題。先不說齊戰跟夏成剛過命的交情,但說齊戰這個人,深沉內斂,做事小心謹慎顧慮周全,怎麼會那麼傻地去行刺總裁呢?總裁死了,繼承人羽翼未豐,最受益的自然是他。但也因爲如此,他當會是行刺的第一嫌疑犯。是你,你會這麼笨嗎?”
停了停,楊依寧自顧自地給嗓子一個休息,又道:“而你就不同了。在董事會,你是最不被注意的一個。平日裡除了用錢的時候大夥會想到你,其他的事情從來不讓你參與。也因爲如此,你雖然有雄厚的財力,卻沒有強大的權力,你不服,便設了套,讓兩個最強的對手互相殘殺兩敗俱傷,你再用錢買通黑道幫你奪權來達成你的陰謀。”
楊依寧笑得越諷刺,樑鍾就笑得越陰狠。當楊依寧吐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樑鐘的手已經到了楊依寧修長雪白的頸項間,緊緊地握住,獰笑道:“太美麗的女人,本來就是個禍害。尤其是你這種既聰明又美麗的女人,根本就是禍害中的禍害!”
“成爲禍害,也要有成爲禍害的資本。而你,只能成爲敗類中的敗類!”楊依寧面色潮紅,呼吸漸漸急促,冰冷的眼眸盯着樑鍾那張因過度獰笑而扭曲的臉:“你爲了達到自己的目的,連自己的兒子都可以利用,欺騙他讓他幫你做事,你簡直不是人!”
“哈哈哈,你是說william吧!原來你的能耐也僅限於此啊,我還是高估你了。”樑鍾得意地大笑,握着楊依寧的手不自覺鬆了幾分。“實話告訴你吧,william他不是我的親生兒子,他只是我的義子而已。夏子辰那毛頭小子想跟老子鬥,終究還是嫩了點!”
“對了,跟你介紹個人,你一定會非常意外的!”樑鍾啪啪兩聲拍掌,房門響動,腳步聲起起落落,高大的影子投射在地板上,有幾分熟悉。
楊依寧擡頭,雙眸微微眯起:“我是該讚揚你的聰明絕頂,還是該嘲笑自己的愚昧無知?此刻,你的身份又是什麼?”
譏誚的聲音很快回答了楊依寧的問話:“你的確愚昧,但這也不能完全怪你。阿諾從小就被我送了出去,從來沒有正面接觸過,是隱藏的最好的一個。但其實,阿諾纔是我的親生兒子。想夏子辰跟我兒子稱兄道弟,卻不知他最信任的人反而是最危險的炸彈。哈哈哈!”
“砰!”
小屋的房門大開,屋內人的視線通通掃向門口。
筆直修長的身姿微微屈身跨進門來,寬大幽黑的墨鏡遮住了大半個臉,唯有那刀刻一般的輪廓可以看出此人的堅毅。垂在額際的髮絲有些凌亂,卻越發顯得俊逸。整個人散發着冷冽的氣息,似要凍掉世間一切有生命的物體,將所有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夏子辰,你來得可真夠快的!”樑鐘的眼眸眯了起來,謹慎地盯着在房中央站定的夏子辰。更讓他氣悶的是,在這個人的面前,自己竟然一點氣勢也拿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