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着鵝卵石鋪就的小徑,從兩邊搖曳的竹林中穿過,眼前正是一處精緻的人工湖,湖上點綴着幾隻天鵝,湖中央還築有一座小巧玲瓏的湖心亭。
在建築師的妙手天工之下,五臟俱全,亦不顯得侷促。
清越的簫聲若隱若現傳來,聲音中似乎蘊含着一股邪異的力量,將微湖周圍牢牢籠罩住,令萬物的氣機全部牽動,形成一道屏障。
是以,當凌天一踏入這道屏障之時,便和夕照神發生了一場精神層面的交鋒。
他的每一步踏在地上,都暗含了逆命黑蓮密法中的上乘魔功,雖然並未進攻,卻徹底攪亂了夕照神的簫聲所組成的意境。
就好像在平靜的水面,忽然投下去一枚石子,於是泛起了層層旖漣。
夕照神似乎無知無覺,簫聲半點都沒有擾亂,而那“水面”竟然漸漸平息下來,重新恢復寧靜。
這寧靜中卻包含了一股大力量,無時無刻不壓迫着凌天的腳步,縱然是邁開步伐這樣的小事,做起來也是十分吃力。
短短几步路下來,他額頭上已經隱隱滲出汗珠。
凌天知道功夫已經做到,嘆了口氣,將魔功轉換了頻率,踏足之聲和夕照神的簫聲相和,襯托得簫聲更加清亮悠遠。
等他走到湖邊的時候,簫聲正好一曲終了,凌天心中暗暗吃驚,看來對方在不知不覺中就控制了自己行進的速度,所以纔會如此天衣無縫。
他擡眼朝湖心亭上望去,只見一名十一二歲的女孩兒手中捧着個茶碗,正趴在欄杆上朝自己嘻嘻笑着;還有一名白衣人卻背朝自己,手中捏着一柄白色的骨簫。
“卡達妖王座下弟子凌天,參見屠王!”
再擡起頭時,白衣人居然不見了!只是從湖心亭到岸邊的這段水面上,泛起一陣波瀾,凌天只覺背後一陣發冷,回頭看時,屠王夕照神已經來到了他的背後!
然而更加令凌天吃驚的是,這三十年前殺人無數滿手血腥的“屠王”,居然是個美豔無比的****!
饒是凌天心中震驚萬分,表面上卻不能表現出半點,他暗自思量道:夕照神是三十年前就成名的兇魔,倘若是女子之身的話,周隆秀沒有理由會隱瞞這點。段琛剛纔也多次讓自己鎮定謹慎,看來指的就是這件事。
魔門之中多有逆轉陰陽的密法魔功,難道這夕照神就是練了這樣的功夫,所以纔會變得半男不女?
偷眼看去,夕照神剪了一頭俏皮的短髮,臉上淡淡抹了些粉底,嘴脣上則塗抹了淡紫色的脣膏。若說她是男性,未免太過匪夷所思,但和尋常的女子又有不同,生就是一副宜男宜女的面孔。
她的身材高挑,手足的骨架也比尋常女性大些,胸部略微有些凸起,倒和女子有些類似,一身白色綢服穿在身上,頗有仙風道骨之姿,根本看不出來是魔門悍將。
“凌小友,起來吧。”夕照神的聲音充滿磁性,無論對男女都散發着致命的誘惑。
“謝屠王。”
“無須多禮,我和妖王神交已久,很早以前就想前去拜訪,一直沒有機會。今天見到了凌小友,倒也可以看出令師的風範了。”
“凌天慚愧,小子無能,實在不及尊師百倍。”
夕照神微微一笑,伸出白玉般的手掌,從掌中冒出一陣紅光,聚成一條張牙舞爪的小蛇:“凌小友,這件魔器是我三十年前用來廝殺爭鬥的赤練蠱蟲,這幾十年來我修身養性,倒也沒什麼機會讓它開葷,如今就送了給你,也算我對妖王的一點意思。”
凌天大驚,據周隆秀說這赤練蠱蟲是夕照神賴以成名的法寶,怎麼無端端就來送給自己?他心頭電光閃現,隨即瞭然:
恐怕這位夕照神還有些不相信自己真是卡達妖王的弟子,所以拿此蠱蟲來試一試。如果沒有精深的功力,要想煉化這條蠱蟲,根本不可能。一個不當心,甚至可能化爲一灘血水,死於非命。
更有甚者,夕照神大可以在蠱蟲中施加某種密法,如果自己真的將蠱蟲煉化,說不定反而着了她的道,不免受她所制。
想來這三十年間,她已經煉成了其他厲害的法寶,所以對這件赤練蠱蟲,倒也不十分在意了。
只是此時若不收下,恐怕就顯得自己心裡有鬼了。
凌天心中的魔意亦被激起,他淡然地道了聲謝,伸手將那蠱蟲接了過來。
赤練蠱蟲一聲尖嘯,身形驟然膨脹數倍,便要朝凌天的手腕靜脈中鑽去!
凌天紋絲不動,只是手掌中顯出一朵黑色的蓮花,將赤練蠱蟲整個包裹住。那蠱蟲在蓮花中左突右衝,發出淒厲的尖叫,好幾次都衝破黑蓮凸了出來,卻禁不住黑蓮重重疊疊再生,終於精疲力竭,重新被包裹住。
黑蓮消散,化爲濃重的黑氣,融回凌天的身體。
夕照神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一幕,等凌天將赤練蠱蟲完全收了,這纔開口道:“聽段琛說,妖族的情況現在很不好?”
“是。”凌天十分誠懇地說,“以十二妖族的實力而論,要對付修真界實在是有些吃力,是以唯有請屠王您施以援手,救十二妖族一條生路。”
“凌小友,按理說,雖然我魔門和十二妖族並無深交,但既然都是受了修真界的壓迫,自然應該同心協力。只是你也知道,自從三十年前一戰之後,我魔門人才凋零,實力大不如前。如果沒有什麼萬全的方法,我恐怕很難向所有弟兄交待。”
“屠王,要說萬全的法門,這是肯定沒有的。但是小子以爲,如今正是光大魔門的最好時機,錯過了這個時機放任十二妖族滅亡,到時候修真界抽出手來的話,事情就不大好辦了。”
夕照神一笑,揮手道:“罷了罷了,這些事情你不用和我說,去和段琛談吧,如果他也說好,那就依着你們的意思,段琛的眼睛很毒,辦事我也放心。”
看他的臉色,頗有些意興闌珊的意思,顧自施施然而去。
凌天這時實在按奈不住,疑惑地問段琛道:“段先生,屠王他老人家……”
段琛假咳一聲,將凌天帶到別墅中的一間密室,這才苦笑着說:“L先生,因爲事關重大,這纔不得不讓您和屠王見面,其實屠王他老人家已經有很多年不見外人了,本來也就是傳個話,讓她老人家知道的意思,沒想到她非要見您。”
“不妨,倒是這件赤練蠱蟲,我受之有愧。”
“不必這麼說,一切都是緣分,屠王將赤練蠱蟲送給了先生,一定有她的道理。呃,有些事不能在背後多說,但今天先生也看到了,屠王她……她的身體有些不妥……”
段琛面露難色,交待了這麼一段秘辛。
原來當年坐望峰一役之時,夕照神雖然僥倖逃出生天,卻被陰符宗宗主無相老道臨死前一記五雷神符轟中下體,不但整個下身都被轟爛,神符威能更潛入經脈,令夕照神走火入魔,眼看命不久矣。
無奈之下,夕照神只好修煉了一種邪功“天陰魅元”,將陰符宗的五雷神符之力煉化成一股陰勁,不但恢復了原先的功力,更有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的趨勢,魔功趨於大成。
可惜,此種魔功中蘊含着詭秘的反噬之力,將夕照神的軀體徹底攪亂,不但沒有能夠恢復男子氣概,反而呈現出女性的種種特徵。
夕照神發現之時,邪功已經成形,根本沒有可能改變。
而他的心性亦受到邪功的影響,趨於女性化,到了現在,簡直成爲了一名不折不扣的女性。
夕照神得此大變,萬般雄心壯志都已煙消雲散,只是在此隱居度日,除了迫於無奈出手救助門徒之外,從未拋頭露面過。
也正因爲此,才讓段琛得以把持整個南方魔門大局。
一席話聽來,凌天不由汗水涔涔,心說剛纔如果一個不當心說了什麼犯禁的話,保不齊夕照神就一掌劈來。自己哪怕能夠逃出生天,恐怕也要付出慘重的代價,真是危險至極!
他面容一整,低聲道:“段先生,既然屠王已經應允,咱們還是抓緊說正事吧。”
段琛笑了起來:“是啊,還是正事要緊,那麼L先生,您究竟準備以什麼方法來對付那些修真者呢?如果是正面對敵的話,我們恐怕不是對手啊。”
凌天詭秘地一笑:“當然不是正面對敵了,我有一個辦法,既能打擊修真者,又能讓您在江統中的位置,再往上跨上那麼兩步……”
……
這兩個人,都是滿肚子陰謀詭計,精於卑鄙無恥之道的奸詐之徒,這時候完全放開手腳,施展出全部本領,不由紛紛驚歎於對方的功力之深厚。全盤計劃都敲定下來,已經是午夜十分,凌天這才意猶未盡地站起身來告辭。
這時候,他才發現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傑姆娜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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