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蛋!”
王七麟御劍去炸他,徐大不服的說道:“那你能做出什麼詩詞?”
“讓你開開眼!”
王七麟輕蔑的看他一眼,牽馬走到路邊看向四處的桃花緩緩沉吟:“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賣酒錢……”
“但願老死花酒間,不願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富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
到了最後他牽馬回身,意氣風發:“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傑墓,無花無酒鋤!作!田!”
王七麟準備迎接衆人的驚歎和敬仰的目光,結果徐大說道:“七爺,這絕對不是你的詩!”
徐小大使勁點頭:“這次我不得不承認,我哥說了句人話,七爺這不是你的詩!”
其他人紛紛笑,辰微月拱手佯裝仰慕:“厲害厲害,敢問先生是哪一年的狀元郎?”
王七麟氣死了。
他本想來一首這世界上還沒有的好詩詞裝個逼,結果壓根裝不成!
還是崽子們懂事,八喵站在馬頭上瞪大眼睛張開嘴,收攏飛機耳指着他做出目瞪喵呆的樣子。
被掛在馬鞍上的九六也配合的點頭,十一對着王七麟瞪大眼睛喊‘咦咦咦’。
這稍微的安慰了一下王七麟這顆受傷的心。
倒是路外一輛馬車上響起一聲長嘆:“自從建安來,綺麗不足珍。好一句‘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
車伕拉開車門,有一名老人走下車來衝王七麟的方向鞠躬一拜。
老人身穿青衿、頭戴綸巾,面容清癯,舉手投足自有風流氣度。
王七麟看到老人後下意識生出敬畏之心,下馬後衝老人回禮。
徐大好奇的探頭看去,問道:“七爺你中邪了還是入戲太深了?這是要衝桃花行禮?咋地,待會說這是桃花送你一首詩?”
老人行禮後上了車,王七麟看向馬車說道:“你剛纔沒有聽到他迴應我的詩?”
徐大搖頭。
王七麟肅然起敬:“帝都就是帝都,藏龍臥虎,這隨便出來一個老人也有傳音入密的修爲!”
沉一不屑的笑道:“阿彌陀佛,七爺你這是啥話?徐爺聽不到那老頭的話,你就以爲是傳音入密啦?你怎麼不問問大傢伙能不能聽到?”
王七麟詫異,徐大又不耳聾,如果老人的話不是傳音入密,那他怎麼會聽不到?
他問沉一道:“你聽見他說什麼了?”
沉一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噴僧沒聽到。”
王七麟真是夠了。
自己帶的這都是什麼東西?
他們穿過熱鬧的杜陵邑來到渭河渡河口,龐大的長安城像一座蟄伏千年鰲魚老龜,匍匐在渭河之畔的蒼茫大地上虎視八方。
整座城池分內外二城,單單從河畔遙望,只能感覺它規模宏偉,佈局嚴謹,高牆聳立,當真湯池鐵城!
外城是寬闊厚重的城牆,四面各有三個城門,王七麟開了目神竅,視力出衆,他站在河畔極目遠眺,能穿過城門和後面筆挺闊綽的大街,看到洋洋灑灑的行人。
他看到的這條大街,就是在中華歷史上留下過濃墨重筆的朱雀大街!
一行人牽馬上大船過渭河,船老大吆喝道:“坐穩嘍都坐穩嘍,小心掉下去,近些日子有好幾條河都吞了人和牲口,咱這條渭河可是大河,它的胃口也大,諸位客官一定小心!”
船上有小姑娘兜售茶水點心,王七麟一行人坐在一起,又是和尚又是道士又是書生,嚇得小姑娘沒敢過來推銷業務。
過河,踏上官道,龐大的帝都清清楚楚出現在他們面前。
這是近距離的、毫無保留的接觸。
王七麟牽馬從兵將們身前走過,他看了這些身材魁梧、士氣昂揚的兵士們一眼,入城後詫異的說道:“帝都的衛兵竟然不是修士?只是普通士兵?”
謝蛤蟆笑道:“無量天尊,帝都有真龍蟄伏,一個門口何必得安置修士?這麼做可就過於小家子氣,怎麼能展示我大漢天威?”
他指向兩側厚重古樸的城牆又說道:“這裡所用的石頭乃是九洲山石雕琢所成,門頂的石頭更是五月山巔的大陽石,妖魔鬼怪見之如今天神,他們膽敢入內造次?”
吞口瑟瑟發抖,將聽天監發給他的令牌掛在腦門上。
王七麟這次真是鄉下孩子進了國際大都市,他好奇的左右張望,特別去關注帝都的結構。
朱雀橋大街是一條標準的中軸線,它銜接宮城的承天門、皇城的朱雀門和外城的明德門,把長安城分成了東西對稱的兩部分,東部是萬年縣,西部是長安縣,東、西兩部各有一個商業區,稱爲東市和西市。
城內南北共有十一條大街,東西則有十四條大街,這樣把居民住宅區劃分成了整整齊齊的一百一十坊,形狀近似一個圍棋盤。
長安城的城門寬大,可以容四輛牛車並列出入。相對應的,進城之後,每條大道也由水溝分爲三股道路。
這三條道路中左右兩條走的是行人,車馬走的是中間一條道,謝蛤蟆說這是馳道,在上古漢朝是專門供皇帝車騎行駛所用,若非皇帝特許,其餘人等不可行走,甚至不能直接穿越地道。
“不過到了本朝時期,這規矩便被廢棄了,太祖皇帝說天下的道路是給天下人走的,皇家一年到頭能走幾次馳道?於是他下令允許百姓可以走馳道,不過時間久了形成了秩序,馳道成了牲口和牛馬車所用。”
沒人聽他的介紹,衆人都在震驚的擡頭看天空,連八喵和九六也在擡頭看。
遠處的前方有一座龐大的宮殿,宮殿外頭的空中竟然有一條條堅固廊橋!
這樣的廊橋整個帝都怕得超過十條,將一座座大型宮殿給連接起來。
王七麟下意識的想到了夢中的高架橋。
天塹變通途!
謝蛤蟆見怪不怪,笑道:“這就是懸空橋,不要看了,是給皇家所用。你們看到了,這長安城中有許多宮殿,在以前這城裡可不是給老百姓住的,而是各種宮殿所在。能住城裡的非富即貴,尋常百姓要住在咱們剛經過的五陵邑。”
“不過到了李唐王朝開始,這規矩有所改變,大唐盛世到來,唐太宗帝重新規劃了長安城,規劃出了一百一十坊給百姓居住,到了本朝太祖皇帝更是體恤百姓,將一百一十坊規劃的格外大,將宮殿再次精簡歸整。”
“現在除了未央宮和長樂宮,其他宮殿只保留了核心區域,其他區域都讓給了百姓居住。”
“可是皇族經常要去長樂宮見太后、去未央宮見聖上,聖上也要去見太后,而他們每次上街出行都需要衛官填街、騎士塞路,不準百姓行走,麻煩還費時,於是就有了這懸空橋。”
徐大好奇的問道:“道爺你上過這懸空橋嗎?”
謝蛤蟆一怔,哈哈笑道:“沒上過,凡夫俗子怎麼能上的去?非皇家中人要上懸空橋只能是國之重臣着急給聖上彙報消息的時候,老道可沒有什麼重要消息彙報給聖上。”
長安城中確實宮殿多,除了未央宮、長樂宮之外,還先後修築了北宮、桂宮、明光宮、官署、府寺廟、各國使館等建築。
王七麟一行人趕路趕的風塵僕僕,一看就是外地人,於是當他們走在城內大道上的時候,諸多供旅行者歇腳住宿的客舍便來拉客了:
“客官來我家店打尖,有庭院、有濃蔭、有豔陽高照也有大胸的姑娘,來嘛。”
“看諸位客官是江湖豪客,我們精英客棧專門招待江湖道上的英雄豪傑,選我們沒錯,我們那裡姑娘更多。”
“諸位爺住我家呀,東邊高樓西邊水,黃鶴落下是我家,小女子這廂有禮了……”
徐大抓了王七麟一把說道:“住黃鶴家,住黃鶴家,我要去看黃鶴。”
“我看你是要去搞黃色!”王七麟沒好氣的拍開他的手。
他有些鬱悶的對謝蛤蟆說道:“道爺,這長安城可是咱大漢的京城,怎麼這些客棧如此低俗?”
謝蛤蟆撫須笑道:“不低俗,男人會去住嗎?”
沉一一拍屁股說道:“精闢!”
“我看你是個屁精!”王七麟瞪了他一眼,“都老老實實的,咱們是朝廷命官,因公事入京不需要花錢住宿,有地方招待咱們!”
他們要住的地方叫招待寺,名字很直白,就是招待地方官的。
這地方就在未央宮旁,建築佈局簡潔明瞭,從朝南大門進去是個東西走向的長條形小花園,過花園是一座內門,穿過內門纔算是正式進入招待寺。
進入後是片很開闊的地界,左右兩側各有兩排小樓,分別叫做西附和東附,中間是一座浩瀚高樓,這叫做中堂,往北邊有北堂,它們四個主要建築構成了招待寺的主體。
主體西邊還有一片廣闊空間,分別是馬廄和雜房,東邊則是一片更廣闊的的空間,這是東堂和大花園。
王七麟將聖旨和自己的銅尉印交給守門官看,驗證了他們身份後,守門官很客氣的說道:“王大人,請您與這位貼身奴婢去中堂,其他大人去北堂,奴僕們去雜院。”
巫巫聽到他的話反手指向自己問道:“你說的貼身奴婢,不會是我吧?”
守門官一愣,一行人穿的都是便服,他做出這判斷是靠經驗,入京的地方官都會帶一個奴婢,一是解決生活需要,二是解決生理需要。
見他如此反應,巫巫大怒:“哈,你個撲街……”
王七麟說道:“這位姑娘乃是本官麾下大將,這些人全是本官麾下的精兵悍將,本官此次赴京並沒有帶奴僕。”
守門官茫然,這爺們做事不走尋常路。
他知道自己剛纔一時口誤得罪了人,雖然他不怕地方官,可卻不想平白無故得罪人,於是當機立斷說道:“那下官將諸位大人一同安置於中堂吧。”
猶豫了一下,他又賠笑道:“正月剛過,入京的官員們大多已經返回轄地,現在東堂有空缺,下官做個主,把諸位大人安置於東堂去,請隨下官來。”
巫巫還有些生氣,謝蛤蟆給她一個眼色示意她冷靜。
中堂是招待寺的主區域,這座樓房最是高大寬廣,房間衆多,入京的地方官多安置在這裡。
紫氣東來,東堂臨近未央宮,推開窗戶外面就是廣袤的花園,乃是招待寺中的核心之地,能住進這地方的至少得是正四品往上。
也就是說,連王七麟都沒資格住東堂。
換個說法,這官員爲了表達歉意確實是下了血本,謝蛤蟆覺得人家態度已經表現出來了,不宜追究太過。
東堂樓房富麗堂皇,巫巫和王七麟一人一間,其他人是兩人一間,分房間的時候衆人趕緊拉幫結派,生怕跟徐大分到一間房去。
謝蛤蟆和沉一這對佛道冤家寧可放棄信仰上的分歧住一起,也不願意去跟徐大同住。
徐小大跟舒宇住在了一起,向培虎和白猿公住在一起,沈三和馬明住在一起,武大三趕緊拉住了辰微月的手。
吞口往左右看看只剩下一個孤零零的自己,差點哇的一聲哭出來。
馬明是實在人,對吞口說道:“吞哥你不是習慣打地鋪嗎?那與我們住一起吧。”
徐大美滋滋的說道:“大爺又自己住一屋?”
守門官搖頭說道:“抱歉了,大人,如果您沒人搭夥,那下官只能將您安置進其他房間。請諸位大人放心,東堂房間闊綽,住三人綽綽有餘。”
衆人譁然。
馬明爲難的看向吞口,沉一心直口快:“要不然讓飛哥去跟徐爺住一起,反正飛哥什麼味道也聞不見。”
辰微月臉上罕見的露出恚怒之色:你說這話是着急去西天見佛祖嗎?
王七麟使了個眼色,道:“徐二你跟你哥住一屋。”
徐小大要不是注意到了他的眼神,那這安排能讓他造反!
他們各自回了房間,守門官將門牌和鑰匙發放給他們,然後笑吟吟的後退着下樓。
回到招待寺門口,守門官推開門房頂上一扇小窗戶,不多會後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
守門官下跪行禮:“下官凌大寶見過董大人……”
來人似乎很享受被人跪拜的感覺,他等凌大寶行了大禮之後又過了好幾個呼吸的時間,這才說道:“什麼事?”
凌大寶急忙說道:“回稟大人,上原府王七麟已經入京,下官按照您的吩咐,將他們一行送入了東堂。”
董大人點點頭,轉身離去。
他從偏門進入未央宮,穿過重重門廊抵達一座小院,直接在院外跪下磕頭:“奴才董璉叩見萬公公。”
足足半柱香的時間,小院門口才緩緩打開。
董大人面色一喜,爬起來低着頭、彎着腰急匆匆走進去。
小院的門又緩緩關閉了。
這是一座普通院子,四周牆壁各有房屋,庭院頗大,養雞養鴨,有前後兩間堂室,側邊是耳房,房門上掛着燈籠,與尋常的農家小院很像。
萬公公坐在正屋裡頭,他的左手邊是個面容清淨白皙的青年,右手邊是個笑眯眯的肥胖中年人。
董大人擡頭掃了一眼,正好與中年人對視,他的身軀頓時不可抑制的哆嗦了一下。
“說。”青年冷冷的開口。
董大人舔了舔嘴脣將王七麟等人的行蹤說了一遍,萬公公聽後掏出一枚金銖扔出去,道:“你的腿腳很勤快,這是咱家賞你的。”
“謝公公,公公萬壽無疆!”董大人激動的說道。
萬公公嘴角一挑露出無聲的笑,青年不見腿腳發力,身軀帶着椅子橫挪到了董大人跟前,甩手給他一巴掌:“把你的話吞回去!別爲了巴結公公什麼話都敢說!”
董大人被抽的翻倒在地上,他顧不上叫疼,爬起來跪地連連磕頭:“公公饒命、公公恕罪,奴才剛纔一時感恩公公賜金大恩,竟然隨口放屁了。”
一開口連着血吐出幾顆牙齒。
萬公公慈眉善目的上去扶起他,幫他拍了拍衣衫上的土微笑道:“你呀你,不要一時高興就管不住自己的嘴,禍從口出呀!這未央宮裡只有陛下才能萬壽無疆,別人怎麼敢萬壽無疆?你說是不是?”
董大人驚惶道:“萬公公說的是。”
萬公公又皺眉看了眼冷漠青年,不滿的說道:“小鶴你也是的,爲何出手這麼狠辣?小董子就是說錯句話嘛,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以後收收脾氣,否則哪裡還有人心甘情願給咱幹活?”
董大人雙膝一軟又跪在地上:“奴才不敢,鶴爺教訓的對,奴才這張臭嘴就是欠收拾了!”
說着他吞了口血唾沫,猛的給自己掌嘴,一邊死了命的抽一邊罵:“讓你這臭東西亂說!”
萬公公拉起他來說道:“行啦,還要演戲給咱家看?咱家又不是什麼嗜血嗜殺的邊疆屠夫。你知道錯在何處便好,喏,這瓶藥給你,抹在臉上、含在嘴裡能消腫止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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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交給董大人一個瓷瓶,董大人跪在地上激動的發抖:“奴才因禍得福,奴才謝萬公公賞賜!”
說到最後都帶上哭腔了。
主要是嘴疼,可以趁這機會哭出聲來。
萬公公擺擺手讓他離開,等到大門關上他微微笑了起來:“咱們這位王大人,終於來京城嘍。”
小鶴面無表情的說道:“奴才晚上去會會他。”
萬公公擺手:“不,你不是他的對手,他也不是咱們的對手,反而他有恩於咱,要不是他離開上原府,那上原府鐵尉的位子怎麼能落在他手中?”
小鶴說道:“楊右死在他手中!恐怕東西也在他手中!”
萬公公斜睨他一眼道:“有證據麼?”
小鶴不說話了。
萬公公又說道:“譚勝宇去了上原府,有他調查,楊右的真相應當沒人藏得住。對了,阿蠻,譚勝宇最近有沒有回消息?”
肥胖中年人笑呵呵的說道:“回稟公公,他最後一次發來消息已經有半個月,當時他便說他到了上原府,然後再沒有回消息。”
小鶴面露猙獰之色:“不會是死了吧?”
阿蠻搖頭笑道:“譚勝宇披着譚勝勇的臉,他兄弟二人從小生活在一起,身形一致,只要譚勝宇不主動暴露身份,沒人能看出譚勝勇被人掉包了。”
小鶴道:“譚勝勇也能被人殺死!”
阿蠻笑道:“可是誰會殺他?他已經活着進了上原府,有聽天監保護,他又不會露餡,誰會殺害他?”
小鶴不耐道:“半個月了!”
萬公公沉吟道:“是呀,半個月來他一直沒有消息,不如這樣,你們去接觸王七麟一下,從他口中探探譚勝勇的消息。”
“注意,必須小心,他很機靈很謹慎,別讓他察覺到譚勝勇與咱有關!這是一枚很重要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