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行駛了一段路之後,外頭下起了大雨。
曹老爹沒有多準備一份斗笠和蓑衣,便讓楊天生趕緊去車廂裡待着,可是楊天生負氣,一直沉着臉沒說話,曹老爹說了兩遍便不在說什麼了。
到了楊家的時候,楊天生全身溼透,使勁一把直接把籬笆門給推掉了。
楊富貴聽到聲響,走到門檻,看到了楊天生冒雨前來,“天生,你咋來了?碰上你娘了嗎?”
“在車裡,”楊天生一抹臉上的雨水,滿目淒涼,看得楊富貴心裡只發憷。
楊富貴看到臉色蒼白得毫無血色的王春梅,嚇了一大跳,抱着她進了主屋,將人安置在大炕上,這才發現她手上的傷,“你娘這手指是咋了?”
許是剛纔的動靜也驚到了右偏房的楊天賜和李香蓮,兩人前後腳跟了進來。
楊天生掃了楊天賜一眼,淡淡地說道,“天賜,這些天你好些伺候着她,我……沒什麼事情的話,我以後不會再回來了。”
“大……大哥,”楊天賜似乎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張了張口,說不出話來。
“天生吶,到底咋回事,你倒是和爹說說啊,”打從一家人分了家後,楊富貴花更多的時間在地頭,今天若不是瓢盆大雨,也不會在家裡待着。
“爹,等她醒過來的時候,你自己問吧,以後……”楊天生頓了一下,擡起深邃如潭的眼眸,沉聲說道,“以後我不回來了,但是您和她百年之後,我還會回來盡孝的。”
“混賬話!”楊富貴第一次厲聲呵斥楊天生,看到他面色冷漠,便急得背手在屋裡來回踱步,最後停在了楊天生的面前,語重心長道,“天生吶,你娘雖然做的不對,可是她是你娘,難道你就不能原諒她嗎?”
“爹,”楊天生全身發冷,緋色薄脣打着哆嗦,可是語氣極爲堅定,“你別說,我已經拿定主意了,我楊天生捫心自問沒有對不起你們,沒有對不起這個家,甚至於拋開性命養活一家人,可是她呢,怎麼對待我的?”
“哎……”楊富貴嘆了一口氣,沒有再說話,畢竟家裡頭的事情他嫌煩,基本都是躲開了要一分清靜,現在楊天生說出這般絕情的話,多少覺得對不住大兒子了。
“大……大哥,你別這樣,娘其實就是刀子嘴豆腐心,過幾天你回來再哄哄就好了嘛,”楊天賜的身子越發瘦弱了,看着樣子,好像風大一點兒都能吹走。
“天賜,”楊天生拍了拍楊天賜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以後這個家就靠你了,別再跟個孩子似地,知道?我不是你,不是哄一句兩句就可以的。”
在楊天賜身後的李香蓮聽了楊天生的話,目光有一絲絲閃動,隨即看向了大炕上昏睡的王春梅。
“保重,爹,”楊天生和楊富貴告別,轉身後頭也不回地出了屋子,沒入了雨簾。
“哎!”楊富貴重重地拍了一下大腿,唉聲嘆氣道,“這叫什麼事情麼這是,這好好的一個家,怎得就這麼散了呀。”
“死老頭子……”虛弱的聲音來自大炕,怨恨仿若來自地獄,“吵啥吵啊,老孃還沒死呢。”
楊富貴一看王春梅已經甦醒,便‘騰’地站了起來,朝着她的臉便是一個巴掌打下去。
可是手還沒落下,就被楊天賜攔住了,“爹啊,娘都成這樣了,你還下得了手啊?”
“哎呀!”楊富貴惱得一個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臉上,含着眼淚走出了主屋。
王春梅朝着那背影翻了個白眼,朝楊天賜伸出了健全的那隻手,哭着說道,“天賜啊,娘只有你了呀,娘這輩子指望不上別人了呀。”
“娘,娘……”楊天賜向來依靠王春梅,見她這般無助的模樣,頓時六神無主,上炕和他娘抱在了一起。
李香蓮擡了擡眉梢,嘴角露出了一絲冷笑,“天賜,我餓了,去竈間給我弄點兒吃的。”
“蓮娘,娘現在這個樣子,我怎得走得開啊?”楊天賜回頭看了眼李香蓮,沒有要起身的樣子。
“那好吧,”李香蓮一臉淡然,“那你這輩子就和你娘過吧。”
楊天賜一聽,曉得李香蓮惱了,連忙起身安撫,“蓮娘,一會兒我給你買吃的去,成不?”
“不成!”李香蓮狹長的眸子一白,閃過些許凌厲,“我快餓死了,還等你到啥時候。”
“惡婦,我爲啥這麼兇我天賜啊,你若是在這樣,仔細我打你的嘴!”王春梅即便是氣若游絲還不忘訓斥李香蓮。
“給我起開,”李香蓮推了楊天賜一把,走到了王春梅的面前,居高臨下地望了過去,“老太婆,你也有今天啊,嘖嘖嘖,真是太慘了,你的手怎麼樣了?”
“不用你黃鼠狼拜年,假安好心,”王春梅撐着身子想起來,可是費了好大的勁兒才撐起半個身子,惡狠狠地對李香蓮說道,“你要是敢使喚我兒子,我抽死你丫的。”
“是麼?”李香蓮冷笑着抓住了王春梅的衣襟,拉起來又給放手了。
霎時,只聽見王春梅的尖叫聲,“李香蓮,賤人,你弄死老孃了。”
李香蓮拍了拍手,興奮得嘴角上翹了,“你能拿我如何?老妖婆,想當初你害死我孩兒時是怎麼對待我的,你可想起來了。”
“你……你……毒婦,毒婦……”王春梅出離憤怒,可是出了罵罵咧咧,根本沒有辦法起身。
“蓮娘,你消消氣兒,我娘都這樣了,你說是不是?”楊天賜勸着李香蓮,把她往外推,這邊朝王春梅擠眉弄眼了一下,跟着出去了。
王春梅一直罵一直罵,罵到最後沒了聲響。
“蓮娘,我們……”楊天賜猴急猴急地想要李香蓮,可是她從小產之後一直怨恨他,又怎麼能如他所願呢。
“天賜,”李香蓮捋着楊天賜胸前的髮絲兒,故意嗔道,“你很心急了,是吧?”
“蓮娘,我們這都多久沒那個了,可真是想死我了,”楊天生以爲李香蓮原諒她了,便,一個勁兒地往她身上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