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翌日。

肖宋竟然難得地起了個大早,推開窗戶,天色還沒有大亮,東方纔剛剛泛起魚肚白而已。若是被翠湖知道姑娘沒有像往常一樣一睡便睡去大半天的時光,恐怕得將兩隻招子給驚得掉出來——可惜翠湖喝醉了,現在還窩在自家臥房裡呼呼大睡,錯過了這難得一見的奇景。肖宋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換上一件青衣長裙,隨便綰了一個髻,以一根碧玉簪子斜斜簪住,連早膳都沒用,便獨自出了門去。昨日與離渚秦分別得匆忙了些,都不知道他後來如何——他的院中無人,也不知以他喝醉的那個程度到底能不能夠安全到達臥室?她昨日一時興奮走得急,倒是忘記考慮這一點了,着實是失策。

如今,終歸還是得去看看才能夠安心。

……

待到快要飄到目的地之時,擡頭一望便可看到離渚秦的別院就在不遠處的花草掩映之間。肖宋擡手撥開橫在路上的一根花枝,驀然之間便聽到後頭有急速的風聲傳來。

有人襲擊!

她對這種事情完全不陌生,心裡一提,卻並沒有着急到不知所措,只是從容地側身一避,一顆石子擦着她的髮絲飛過,直直打在了她方纔碰過的花枝上。花枝一陣亂顫,折斷在了地上,一地落紅繽紛。肖宋眉頭緊皺,不敢松下心神,側耳細聽。不出意料果然又從花叢深處襲來好幾顆石子,夾帶着呼呼的迅疾風聲,殺氣凜然。肖宋提氣,運起輕功忽上忽下左躲右閃,靈活地躲閃開來,連衣角都沒有被擦到。

在避過了一顆攻擊她下盤的石子之後,肖宋沒有落地,腳尖直接一點身後的花樹,便凌空朝那暗器發出的地方飛去——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吃飽了沒事幹撐着躲在這裡偷襲她,總歸這人是不能再留了!肖宋心底起了殺意,循着那石子打來的地方直衝過去,右掌暗暗蓄力,打算將他一擊斃命。

臨到近處,那掩映之處又射來幾顆石子,這回的角度極其刁鑽,一顆襲向她的面門,一顆襲向她的下盤,另外兩顆卻分別從不同角度襲來,令她無處遁形。肖宋身在半空之中想要改變方向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她衝勁極大,一時之間便是她再如何熟悉這輕功,也抗不過這慣性使然。躲無可躲,肖宋眼睛微眯,長袖一揮,直接捲起那些石子,卸去了力道之後猛地甩回那偷襲之處。力道更甚之前。

‘嘭’‘嘭’‘嘭’‘嘭’四聲巨響過後,原本的草木掩映之處一片狼藉,一個黑色的瘦弱身影一躍而出,一掌襲向她的門面。

是魏然風,連個面罩都沒有戴的魏然風就這麼大喇喇地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那一掌氣勢太過凜冽,肖宋來不及做過多的驚訝,擡手便擋,空暇的另一隻手出於本能,蓄了四成功力,便向他腹下襲去,卻在半途被攔住,兩人雙手交錯,內力涌動之間帶起周遭空氣的劇烈翻滾,氣道所過之處,花落枝折,碎葉漫天翻飛,一片狼藉。

肖宋屏氣凝神,心中很是意外,她可怎麼都沒有想到魏然風的武功竟然也不錯?竟然可以徒手擋她四成功力,着實是讓人心驚。如此想着,她眼底閃過一絲狠意,筋脈之間流動的真氣全部匯聚在了右手之上,正打算一擊而去。不料魏然風卻像是預知到了危險似的,突然隔開了她的手,錯身躍到了一邊。

輕功也相當的不錯,在如此情況之下都沒有傷及自身,不容小覷。

“小師妹,果然不簡單呢。”魏然風輕飄飄站定,髮絲落下,露出一張純潔乾淨的面孔……可惜嘴中說出的卻是這種陰沉壓抑的話,總歸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

果然?

肖宋眼中殺意一閃而過,快得令人抓不住。她微微抿脣,青色衣袖攏下遮住手掌,背在身後,淡淡笑道:“三師兄何必自謙?比起三師兄,靈兒自愧不如呢。”雖說原著裡頭這傢伙就是個不簡單的,但是現實之中他看着病怏怏的,一身羸弱兼之一臉天真純潔,或多或少都能讓人產生幾分錯覺。何況在原著之中並沒有着重描寫誰的武功高誰的武功低這一回事……而封靈姑娘那是半點武功都不會的廢柴,被人強了着實讓人不意外。她根本沒有想過這個病罐子竟然算是個高手!

這樣的人絕對留不得!

肖宋面上笑得越發甜美,心中殺意則是愈發凜然。這還真不是一個殺人藏屍的好地方,離離渚秦的院子那麼近,稍出一點情況便很容易產生紕漏。最好能夠將他一擊斃命,爭取不發出太大的動靜。至於屍體,也絕對不能出現在這裡!

“我怎麼敢跟師妹相提並論?”魏然風平日裡沒有血色的嘴脣在經過一番運動之後顯得頗爲豔麗,襯着白得像雪的膚色着實顯眼,整個人配上這樣懵懂無辜的表情,還真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純潔少年。“我練的是本門的武功,卻不知師妹……練的又是什麼?我可真好奇,不知師妹肯不肯指教一番?”

這是絕絕對對的威脅了。

肖宋眉頭微蹙,神色如常,只一雙眼底色彩越發晦暗濃烈:“三師兄說笑了。我是碧波門的人,練的自然是本門的功夫。三師兄若是好奇,便去本門藏經閣去找吧。那裡收錄的武功種類極多,想必能夠滿足三師兄的要求。”

“喔,是麼?”他突然湊近她的面孔,附在她耳邊輕輕說道,“我怎麼不知道原來我們碧波門竟然還收錄了這般刁鑽陰狠的魔功呢?”

肖宋眼底閃過一抹狠戾,藏在背後的手便欲擡起。

魏然風驀然笑道:“師妹的眼睛真是漂亮,水汪汪的,好似會說話一般,裡面的心思怎麼藏,也藏不住。”

“哦?”肖宋勾起嘴脣,語氣薄涼:“那三師兄覺得我此時是什麼心思呢?”

魏然風依舊笑得純白無暇:“師妹的眼睛告訴我,你想要……殺人滅口麼?”

既然知道她想要殺人滅口,怎麼還能是這般玩世不恭的態度?難道這人真的不怕死?還是就那般篤定她不會在這裡殺了他?

太過平靜,就是不對勁。

肖宋一頓,面上依舊沒有表情,只淡淡說道:“三師兄說笑了,靈兒怎麼敢那般大逆不道呢?”

“是麼?真的不敢麼?”魏然風一雙明朗的大眼微微眯起,帶着點異樣的邪佞感。聲音很輕,很低,幾不可聞:“若是師妹沒有辦法保證將我一擊斃命的話,我奉勸你,還是不要在這裡下殺手的好……畢竟,誰都不知道會出什麼事情呢。”

肖宋微垂下眉睫,認真思考他說的這番話,也確實不無道理。此處確實不是動手的地方。離離渚秦的院子太近了,她甚至不能保證以方纔的動靜,離渚秦是不是已經聽到了,若真是聽到了,難道她連他也一起殺?

離渚秦算是封靈有恩的人,她自然是不能殺他的;何況,她一開始接近離渚秦雖是以利用爲目的,但是在後來的相處之中,也發覺自己並不討厭這個有些安靜過了頭的少年——她雖然能夠舉手之間取人性命不帶眨眼,但是要她這麼毫不猶豫地殺掉一個與她朝夕相對的熟人,卻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她不想這麼做,也沒有喪心病狂到那種地步。

而且她並不能夠保證能不留下一點蛛絲馬跡。若是留下了,那麼她也等不到回去的那一日了。

這一瞬的失神,魏然風突然擡起雙手握住她的雙肩,這動作很突然,但是沒有殺意。也正是因爲沒有殺意,所以肖宋並沒有下意識地反擊,只條件反射地要往一邊退開,奈何他早料到了她的想法,動作比她更迅速,牢牢抓住她的肩不讓她有絲毫的動彈。他俯身,輕聲說道:“別動。”

肖宋此生最憎惡的就是三言兩語沒說下來便動手動腳的男人!着實讓人厭惡不已!

她深深皺眉:“三師兄這是何意?”依舊鎮定得很,一點侷促的意思都沒有。

“你猜呢?”他的臉慢慢移下,湊近她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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