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發現,那些兇獸只是被鎮壓在底下,並沒有被徹底鎖進妖魔道。它們只是遊走在妖魔道的邊緣,一旦發現有外來者闖入,便會發揮其兇狠本性。
與其說是被鎮壓,不如說是放在這裡看守妖魔道的大門。
好在清池歪打正着有天陰地煞護體,她的氣息變得和這裡一樣混雜,就引起不了兇獸的攻擊性。
她站在一扇高得望不到頂的門前,魔門上加了神術法印,她早已習會了法術,咒語念出,法印會短暫失效,待她進去以後把門重新合上,才又繼續發揮效果。
她甫一踏入那禁地時,一股濃濃的妖魔氣息撲面而來。
這裡關着的,全都是天道認爲有罪的,亦或是窮兇極惡的妖魔。
在這裡沒有時間,任是再厲害的妖魔若是衝不破封印,也會漸漸被磨滅了心性。
有的遊走於妖魔道的邊緣,變得癡傻呆笨,最終化作一縷浮幽的氣息。
方纔一開門,飄出去的便是曾經不知被關了多久而化成的氣。
穿過黑暗空間以後,眼前呈現的是另外一個世界。
荒蕪,曠古,幽沉。
這裡的妖魔無靈氣或魔氣可食,有的餓得直嗷嗷叫。但是它們所有的法術在這裡都失了靈。
清池試了一下,她的法術在這裡也沒用,但暫時還能駕雲,也不知道騰雲術能持續多久。
她感受到了死氣沉沉的妖魔道里,還殘存着一縷生機。
清池以黑氣爲雲,駕馭便追尋着那縷生機而去。如今一瞬千里穿梭在這妖魔道里,對她來說不是難事。
越往那個方向走,所聚集的妖魔便越多。
它們想在這個地方求生存,必須要想進一切辦法。
清池以爲,它們可能也是發現了那一縷生機,想要爭先恐後地去搶食。然而她錯了。
越接近那個地方,妖魔們越是有秩序,彷彿帶着求生的虔誠與敬仰。
她所看見的光景,是幾百年來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那個荒蕪的地方,生長着一顆參天大樹。那便
是生機的來源所在。
樹下的根脈盤根錯節,往四周蔓延。
她見得樹幹中彷彿浮動着一縷極淡的金光,所潤澤之處,有小草叢生,樹脈梳理着小小的河流,土地得到了滋養,能夠長得出果實。
甚至有妖怪在那棵樹的附近,種起了莊稼。
天陰地煞說,那便是混沌之靈。能夠創世的混沌之靈。
清池愣愣地站在黑雲上,把那棵樹望着。
天陰地煞笑道:“世間一切都是有轉機的。天道約摸也沒有想到,把混沌之靈鎖進了妖魔道里來,日復一日年復一年,還能再創造出另外一個生機勃勃的世界!到時候妖魔道再不是妖魔道,而是妖魔界哈哈哈!”
這便是造物者的神奇。
清池冷不防從黑雲上跌落,落進了下方的小河溝裡。
其樂融融的妖魔們齊齊把這個外來者盯着,並不知道她是自己闖進來的,還以爲她是被新抓進來的。
她淌過河水,失魂落魄,臉上掛着水珠,一步步朝那棵大樹靠近。
大樹是妖魔們在這裡唯一的庇佑。
妖魔見狀,紛紛上前阻止。
大片妖魔涌上來,扒着清池,用力地撕扯她。
她好似都沒有反應,只是定定地望着樹幹上流溢着的淡淡金光。
身上淌出來了鮮血,染紅了腳下碧綠的草地。
妖魔被她的血氣逼得退散。
天陰地煞轉身便化出一道黑氣人影,朝它們狂吼:“都滾!”
清池一步一步,留下一道道血腳印。
她彷彿看見那金光抖動,便低頭看去,見自己的血印全被小草無聲地吸收了,約摸精氣送進了樹幹裡的混沌之靈上,使得它發出了抖動。
清池站在樹下,仰頭往它,喃喃道:“原來你還是喜歡這個。”
說着以劍劃掌,她擡起鮮血淋漓的手掌,撫上了樹幹。
金光漸漸濃郁起來,把清池整個包裹着。
這棵大樹彷彿不知饜足,樹根從地裡抽了出來,緊緊地捲住了清池的身體,
把她撈起在上空,樹根生出無處小根,全部刺入她的身體裡,盡情地汲取養分。
清池的臉色瞬時蒼白,她望着樹幹上的金光依稀凝聚起一道人影,便眯着眼睛沒心沒肺的笑,道:“吸吧,盡情地吸吧,等你重獲自由的那一刻,我希望我永遠都不會再見到你。”
這次無論如何,要先轉身離去的那個人,也一定會是她。
然而,清池以爲她會就此死在妖魔道里時,身後猛然掀起了一道清和的風。
她閉着眼睛想,死在這裡也好,這樣就不用再回去面對她師叔。
爲了這一道混沌之靈,爲了曾經決絕離開的那個人,她已經背叛了所有。
可下一刻,周身驀然一鬆。清池身體往下隕落。
樹根抽出了所有小根,往後縮了回去。
清池跌進了一個冷漠的懷抱裡。他往她體內輸送靈氣,讓她得以緩和。
沈御一手抱着清池,一邊擡眼朝大樹看去,眼神裡積壓着沉沉寒意和怒意。他手裡飛出一道白光,化爲劍刃便利落地朝大樹腳下砍去。
斬斷了方纔卷着清池吸取養分的那條樹根。
金光漸淡,大樹除了樹葉飄搖以外,沒有任何反應。
妖魔道並不能煉化這一縷混沌之氣,沈御就是砍倒了大樹,也不能讓它徹底消失。
沈御始才知道,原來清池的執念在這裡。
不周山裡一派動亂,這兇獸一出,導致傷了元氣。若不是沈御及時出現,把兇獸重新封印,還不知會死傷多少仙門弟子。
沈御很憤怒,他抱着清池出了山底下,回到路遙臺便將她冷冷擲於殿上。
進了一遭妖魔道,被裡面的妖魔氣一渲染,天陰地煞乃至於心魔再也藏不住,清池趴在地上渾身都冒着煞氣。
清池精氣大失,多動一下手指頭都覺得費力。
她趴在冰冷的殿上,許久都沒有反應。
直到沈御重新站在她面前,負着手居高臨下,柔軟的衣角上泛着濃重的露寒。
沈御道:“你欠我一個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