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的好快,轉眼,都兩年了。
釋彌夜扭頭看着天韻學院的大門,心裡也不知道是什麼感覺。
是厭惡?還是不屑?
兩年前,釋彌夜跟隨這父母到了白原市,進入了天韻學院。
天韻學院是白原市最有名的一所貴族學校,在國內也是數一數二的。
天韻學院的學生,幾乎都是官二代、富三代,書香門第,豪門世家,出了天韻學院,他們看人永遠像是在仰望姚明,你只能看到那個高傲的下巴,錐子樣或圓潤,有贅肉或者是傳說中的屁顎——就是所謂的分槽下巴。
所以,作爲暴發戶的女兒,釋彌夜從進入天韻學院的那一刻,就被孤立了。
招生辦公室那位臉上一直掛着輕蔑神情的招生老師——她不知道她的身後始終趴着一個鮮血淋漓的嬰兒。
一臉不爽的帶她去班裡的班主任——他永遠不會感覺到一種疼痛感,他身後的那個女人無時無刻不在挖開他的背,拉出他的腸子,打結再塞回去,再挖開。
還有整個班上拿異樣目光掃視她的同學。
她沒有被人欺負,只是被完全的孤立。
有人提到她,也會說:“啊,那個暴發戶的女兒啊!叫什麼來着?在哪個班?”
甚至她每天不去上課,也沒有人注意到,包括她的班主任。
大概沒有人願意見到她。
她一個人拉低了整個天韻學院的水平。
釋彌夜覺得無所謂,反正她也不想跟他們一起上學。
釋彌夜只是每天早晨出門,讓司機老黃把她送到天韻學院門口,然後進入學院,在學院靜謐而幽深得顯得有些恐怖的樹林裡,進入她的“夜晝”。
她可不想每日見到那些恐怖而噁心的鬼魂。
是的,她能看到。
初三升學考試的那一天,釋彌夜在走廊上見到了那位招生辦公室的女老師——就是背上趴着嬰兒的那個。
那個鮮血淋漓的嬰兒已經變了樣子,整張臉已經爛的看不出樣子,尖利的獠牙不停的在她的脖子上比劃着。
“你是釋彌夜吧!好好考試。”她似乎心情不錯。
釋彌夜有些詫異,她沒想到只見過她一面的招生老師還記得她。
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決定開口:“老師,你曾經是不是做過流產手術?”
招生老師臉色一變:“你在胡說什麼!”
“老師,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釋彌夜想着合適的措詞,“爲它做一個往生法事吧!”
招生老師臉色極爲難看:“到底是暴發戶的女兒,一點素質都沒有!”
說完這句話,她就急衝衝的走了。
她背上的那個嬰兒轉過頭,對着釋彌夜詭異的一笑。
釋彌夜沒有辜負招生老師的期望,她升入了天韻學院的高中部。
只是在高一入學的第一天,她就聽說那位招生老師在升學考試結束之後就出車禍死亡了。
釋彌夜並沒有惋惜或者遺憾的感覺,每個人都要爲自己造下的罪孽贖罪。
高一一年結束,釋彌夜覺得跟去年也沒什麼改變,反正她只是每天呆在夜晝裡。
只不過今年夏天很熱,比前年和去年都熱。
釋彌夜的父母依舊是去郊外的別墅避暑,釋彌夜雖然百般不情願,終究還是拗不過自己的媽媽,也跟着去了。
比起呆在狹小的空調房裡,釋彌夜更樂意放開五感,去看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她可不僅僅能看到鬼魂之類的東西。
遠處大廈的玻璃窗不斷的反射着刺目的陽光,吸引着釋彌夜的目光。
因爲坐姿和看過去的角度不同,整棟玻璃嵌在外面的大廈竟然像一潭清泉,任由陽光在泉水上面灑下點點碎金。
偶爾有人打開窗戶,卻惹得整座大樓的波光粼粼的美相出現了裂紋。
倒也別有一種殘缺的美。
明明是高樓大廈的水泥森林,釋彌夜卻覺得耳邊總能傳來一陣陣的蟬鳴蛙叫。
聒噪而讓人煩躁。
可是釋彌夜若想看到遠處的景物,就不可避免的要聽到那個地方的聲音。
釋彌夜側耳細聽,卻終於分辨出那所謂的蟬鳴卻是時不時駛過的各種汽車的發動機聲音而已,蛙叫也只是一陣陣的喇叭聲而已。
望着市區公路上蒸騰的熱氣,釋彌夜覺得自己也好像正站在被陽光直射的大馬路上,讓太陽像烤羊肉串一樣,把她用烈火炙烤。
穩定了一下心情,釋彌夜轉回頭,被眼前猛地晃過去的影子嚇了一跳。
這個城市以前是個古戰場,所以她經常能夠看到斷手斷腳的士兵的模糊影子從眼前飄過,或者一柄大刀帶着淋漓的鮮血迎頭砍來。
很煩。
她定了定神,對着一臉平靜的坐在空調房裡看電視的父母說了一句話。
“我要轉學。”
“小夜,爲什麼突然想要轉學,你在天韻學院不是過的好好的嗎?”臉上貼着黃瓜片的釋媽媽劉安娜一臉的詫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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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你說說,爲什麼要轉學?”釋行龍手裡夾着雪茄,不停的吸進吐出,那碩大的金戒指反射着電視裡透出的光,讓釋彌夜感覺到很不舒服。
很多次她都想告訴爸爸:你抽雪茄的方式是錯誤的。
但是她從來沒有開口。
因爲這都是那個整天遊蕩在這個客廳裡的這棟別墅的前前前任主人說的。
釋彌夜並不想“那位”知道她能看得到他。
他似乎是一個大資本家,腆着個大大的啤酒肚,偶爾會與釋行龍重疊的坐在一起,偶爾會用頭去撞玻璃牆。
他似乎想要離開這裡,只是可惜,他好像是地縛靈,不能踏出這個客廳半步。
“爸爸,我在天韻學院並沒有朋友。”釋彌夜的語氣淡淡的,彷彿說的是一件跟她毫無關係的事情。
釋行龍愣了一下,然後跳起來破口大罵。
這一行徑立刻破壞了他刻意營造起來的紳士形象,山村莽夫的樣子暴露無遺。
“爸爸,就算我不在乎別人怎麼評論我,怎麼孤立我,但是爸爸,我已經十六歲了,我需要朋友。”
釋行龍氣呼呼的喘着粗氣,半晌才緩過來:“那小夜想要轉到哪裡?”
“甲乙高中。”
釋行龍和劉安娜一下子呆眼了。
“小夜你要回餘歡鎮?”
劉安娜脫口而出的家鄉話讓釋行龍皺了皺眉,但是比起這個,他更關心女兒說的話:“爲什麼是甲乙高中?”
“因爲我以前的初中同學大部分都在甲乙高中。”
“可是甲乙高中不過是一個小鎮上的普通高中!”釋行龍一臉的不贊同。
“從去年開始就被劃爲重點高中了。”釋彌夜反駁。
劉安娜有些憂心的看了自家男人一眼,倒還是沒有開口。
自從離開了餘歡鎮,劉安娜就喪失了在家裡做主的權利。
啤酒肚又開始絮絮叨叨,他一直不知道釋彌夜其實能看見他,所以他經常會做一些例如西子捧心一樣的動作來悼念他的人生。
樣子很可笑。
“別的學校不行嗎?”釋行龍皺着眉,“就算不是天韻學院,白原市還有別的貴族學校的。”
釋彌夜聽着耳邊越來越刺耳的汽車喇叭聲和又敲響的戰鼓,心裡也越來越煩躁。
她緊緊的盯着自己父親的臉,一字一句:“就算到了別的學校,人家也會因爲我是暴發戶的女兒而孤立我!”
這句話觸碰到了釋行龍的禁忌,也一下子戳中了他的痛處,他陰沉着一張臉:“你在說什麼!”
釋彌夜並不因爲家裡最具權威的人的發怒而感到害怕,她只是淡淡的卻緊迫的盯着釋行龍:“不是嗎?”
或許是爲了對抗耳邊不斷傳來的兵戈相交的聲音,釋彌夜的目光也越發的凌厲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