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小的時候,得到那飾品之後就整天愛不釋手,後來丟失並不是遺失了,而是被自己當做武器在驚恐之下丟了出去。
過後因爲太過害怕,所以選擇遺忘了。
現在想想,大約是那個時候吧。
前院裡有一面會動的面具,她在玩沙子,見到這面具動了以爲是大風吹的,抓過來玩了好久,因爲幼年時,父母工作忙而沒有時間陪她,所以她就抓着面具嘮嘮念念起來,也是一些小孩子的話語,說什麼父母工作忙,晚上不會來,一個人在屋子裡會害怕一類的。
後來泥沙玩膩了,她便洗手吃飯,面具被保姆收到玩具房裡,她第二天找不到面具還傷心了好一陣子,但很快就被別的玩具吸引了。
只到不久後,有一天夜晚,房間的陽臺上站着一個帶着面具黑影,黑色袍子把他全身籠罩了,連手也彷彿戴上了一層手套。
它想過來,她就尖叫,然後邊哭邊跑着把這小熊手機鏈扔了過去,出了房間門之後就去撲去保姆那尋求安慰了。
再後來,便再也沒見過這面具黑影,她也逐漸強硬的忘掉了。
顏亦希從它手中接過小熊手機鏈,上面拿來玩耍的痕跡還在,只是那純白的繩子變得微黃。
無臉怪沒有收回手,輕輕的啊了一聲,不知他是什麼意思。
顏亦希難得知道它是什麼意思,猶豫的把手伸過去,它是這個意思吧。
無臉怪的伸出另一隻手,然後伸出食指在她手上慢慢寫着什麼,一筆一劃非常的緩慢,讓她可以清楚知道這個字是什麼。
它寫了很久,才停下,然後把手規矩放回腿與腹部之間。
它寫了一句話。
——你身邊有很多人陪,我就放心了。
顏亦希微微長大嘴巴,怔住了。
她想起那些窗外看見黑影,想起有過被跟蹤的感覺,想起它不緊不慢的跟着自己的熟練,還想起,上了大學後待得時間最多的話劇社,都有它的存在。
最後,是極其清晰的幼年話語:“你陪我好不好,不說話就是好了,嘻嘻。”
一種無法言語的酸楚從心裡冒起,到達口腔再衝上鼻子,眼眸微不可見的紅了。
“你想要青銅劍,是預見了危險麼。”她緊握着那物件,輕聲問道。
無臉怪輕輕點了點頭,突然它的氣息弱下了很多,連帶着身軀也變得虛幻,一點點的,一點點的。
她想,之前的舉動很傷人心吧,一直跟着她陪着她,卻被她威脅也差點被傷到。
她就看着無臉怪慢慢變得虛幻,面具一點點碎開來,但即使知道要消失了,那拘謹的坐姿還沒有改變。
“顏亦希?”莫微生等人的聲音傳過來,聽聲音似乎很焦急,魅火喊了一聲在這裡,紛雜的跑步聲便由遠到近響了起來。
魅火趕到的時候,就見顏亦希紅着眼眶,看着左邊空蕩蕩的地方呆望着,手上緊緊攢着什麼東西,那神情,怔怔的,又呆呆的。
她從沒見過這種表情,但知道,顏亦希很傷心,這種發現讓她有點不敢過去。
莫微生可沒管魅火敢不敢,三兩步衝了過去蹲下問道:“疼嗎?”
“疼。”說完,大顆大顆的眼珠就往下掉。
那暫時的抑制咒已經消失了,不知是傷口的疼痛還是心臟的疼痛,讓她神經一陣伸縮,眼淚就不停的掉了下來。
她從來不知道,靜靜的消失也是一種刻骨的悲哀。
直接把這哭得一塌糊塗的人攔腰抱起,莫微生一直淡漠的神色出現一絲焦急,直接穿過牆壁朝醫院而去了。
慕凝涵等人看他穿牆而去,紛紛看向魅火,魅火唸了一句什麼,牆上變得虛幻化,一個帶兩的往牆上衝過去。
樓梯間很快恢復了平靜,那有人坐過的痕跡臺階上,只留下些硬殼碎片,細碎的粉末……
莫微生去到醫院,護士趕緊把病牀推過來,乖乖,這麼多血趕緊送急診室!
醫生一邊跟上在牀速度,一邊記錄一邊問莫微生:“病人怎麼弄的。”
“看馬戲團,被老虎抓了一下。”莫微生冷然回答。
醫生記錄完之後,便把本子遞給護士,然後進入急診室。
莫微生停在冰冷大門外,有些焦躁,這些情緒他從來沒有過,只是莫名覺得看什麼都不爽。
“你好,我是記者,剛纔你說的馬戲團……”一個平頭青年湊了上來,十分有興趣的說道,脖子上掛着一臺單反。
莫微生看也沒看他一眼,直接冷言一吐:“滾。”
平頭青年訕訕的抓了抓頭髮,看對方氣勢如此強大便不敢再惹了,悻悻的跑回去了。
手術幾小時之後就出來了,顏亦希被抓了一下,幸虧沒抓的更進去,要不然連腸子都拉出來那就麻煩了。
剛推出來沒多久,麻醉藥剛過,她便醒了,看着窗外那被風吹得搖曳的窗簾,有些沉默。
壽命長的,更能執着那許下的承諾。
人,不過百年,幕起幕落而已。
但妖,卻是幾千年,平淡如水。
“要喝點水麼?”莫微生擋住了她的目光,手裡端着一個玻璃杯。
被擋住陽光,眼裡刺痛的感覺纔好了很多,她想坐起來,不過被按住了。
“我餵你。”莫微生坐到牀沿,拿着勺子一勺一勺往她嘴裡倒。
顏亦希看着被陽光直射連身體也泛起光圈的莫微生,突然覺得他是要消失了。
她與父母經常離別,那種蝕人的痛苦總殘留在骨子裡,後來漸漸習慣後,也無所謂了,現在,看着他,那種感覺又出現了,一點點的啃食,又一點點的爬着。
“不會讓你們獨自消失的。”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聲音有點沙啞的說道。
莫微生微微一怔,又露出若有若無的笑容:“恩。”
妖界是武力爲尊,獨自消失,何其容易啊。
……這種莫名傷感的氣氛沒延長多久,因爲傑拉爾過來了。
“哎喲,我的顏亦希啊,聽說被抓了肚子啊,腸子都流出來了,那場面血流成河……”
“滾…………”顏亦希嘴角一抽。
兩人拌嘴了一會兒,魅火一行人過來了,手上提着飯盒。
“痛嗎?”魅火繞過來有點擔憂的問。
“沒事。”她搖搖頭,疼是疼,但還能忍受。
“我看你哭的稀里嘩啦的,還說沒事。”魅火微微嘆息一聲,從沒見過她那個樣子,一時間自己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安慰話了。
“嘖,還哭鼻子,顏亦希你多大了。”傑拉爾在那邊偷吃熟食,鄙夷的看着她。
“關你屁事。”顏亦希眼角一抽,粗魯的話都脫口而出。
衆人一陣沉默。
“亦希你怎麼就被傑拉爾教壞了呢。”郭蘋蝶在一旁很痛心。
傑拉爾眼睛一瞪:“我是四五好青年好不好!”
“是五四青年啦沒文化。”郭蘋蝶閒閒的道。
於是兩人不斷鬥嘴升級中。
本來要住院的,但是顏亦希堅持要回宿舍,還有兩場演出呢,她又是不能替補的,只能用障法把疼痛屏蔽,往後來好好痊癒了。
雖然大家都不同意,但爭不過她,這人一旦下定做某些事情,就一定要去做了。
一行人回到宿舍後,魅火拉着莫微生出喝東西。
“人類真脆弱。”她喝着一罐啤酒,淡淡的說道。
莫微生不可置否的聳聳肩,也開了一罐啤酒。
“她以後去妖界怎麼生存,一爪子下去,治癒晶核又不能治癒自己。”她撐着腦袋,有點苦惱。
莫微生沉默的喝啤酒。
魅火見他這樣子,冷不防說了一句:“你變猶豫了。”
莫微生一怔,捏着啤酒的的手有些用力,甚至讓啤酒瓶有些變形了。
他是變猶豫了,他心裡明白亦希是必須會去一趟妖界的,這場看不清的隱綽陷阱,居然讓他覺得會僥倖躲過一劫,或者能保護她到百年,又或者能快樂祥和過她這輩子。
自從顏亦希看見妖怪之後,魅火看似遊手好閒,但卻會給她看一些格鬥的片子,教她謹慎、小心,來到這邊更是處處跟着她,力求讓她變得更加敏銳更加懂得道理。
而莫他也會說一些妖界的事情給她聽,但現在,他什麼都沒有說,他知道人類的脆弱,他怕逼太緊會讓她受傷。
“你不能猶豫。”魅火年長莫微生不少,也比他更成熟。
她與他不同,她是變異的蛇種,從小過着受人嘲諷的日子,這些嘲諷不僅僅來源於精神的折磨,更來源於身體上的痛苦,族人的不愛,父母的死去,讓她變的更加懂的怎麼保護自己,甚至是開始尖銳起來。
直到最後發現自己是變異蛇種,有兩種不同的能量,在某一天殺了一直欺負自己的堂兄弟時,她才收到族人重視,妖界就是如此,強者爲尊,敗者爲寇!
而莫微生,他是天之驕子,有着天賦,有着力量,還有寵他的家人,雖然生活的歷練讓他明白了許多,但是,在面對社會,他還是顯得幼嫩。
這些,是力量無法給的頓悟。
“一旦猶豫,就會更危險!”
魅火的話重重壓在莫微生心裡,逼迫的透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