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兒捎來了翠娘在羽微山府的紙箋,上面說了些羽微山府的近事,以及可否回到鳳寧身邊?撫着童兒頭頂上的白羽,鳳寧不禁蹙眉沉思,她雖不屑地魔教三使之一的媚娘,可是鬼閻羅畢竟出自羽微山府,於羽微山府的熟悉絲毫不壓於自己,雖然師父將進入羽微山府之門途封鎖在易經八卦之中,卻還是得謹慎小心鬼閻羅尋出一絲珠絲馬跡。
也怪自己一時衝動,在對付媚娘之時,亮出了秘寶蠶絲冰,蠶絲冰雖會快速化之爲水,傷人於無器,讓人無法尋到證據,可媚娘既是未死,定然會將此事告訴給鬼閻羅知道,如此一來,真不該饒她性命,麻煩都是自找的,這句話可真是一點兒都不假。
回了信箋,吩咐一些事情,站在窗前,看着童兒展翅離去,然眉宇間的愁緒卻未見平復。
竹蘭進得室內,望着窗櫺前那抹淡然的身影,禮道:“娘娘,華貴妃娘娘差人來說,她在御花園中設了花會,請娘娘您移步前往。”
掀起一方脣角,諷刺一笑,已時至年末,也就帝宮御花園中婉如初春三月,簇簇奼紫嫣紅,這才讓閒來無事之人不懼冬冷,賞花飲茶,附諸風雅一番,然竹蘭會進來稟報,倒是讓她有些意外,“不是吩咐你擋下這些麻煩,別擾了我的清寧麼?”
竹蘭微躬着身子,“回娘娘的話,來人還說,陛下也在。”
搖身回眸,脣角的笑意莫名的深了幾許,看向一旁的綠色植物,嗅着淡淡的檀香味道,興味盈然的言道:“回了罷,就說我身子突感不適,需要休息。”她總不能天天設花會罷。
“是,娘娘。”
竹蘭領命離開了,鳳寧側眸對竹梅說:“想喝菊茶了,麻煩替我沏上一壺。”
竹梅微愣,隨即淺笑退出了室內。
耳根清靜的感覺就是不錯,沒有絲絲吵雜,彷彿置身的世界就是虛無一片,她的空間裡,向來惟有黑白,因着紫御麒的存在,才生出些許顏色出來,然他不在,倒真有些落漠,垂眸苦笑,雖驕傲不允許自己承認,但爲情所困已成事實。
落坐在琴臺邊,指腹沿過琴身,撩起一個音符,散了滿室的靜謐,纖指下流動的透明音色蕩着微微悵意,窗櫺處駐停的冬雀都停下了歡鳴,轉動着黑珠子般的小眼睛靜靜的聆聽。
竹梅沏着菊花茶踏進了室內,淡淡的菊香氣息侵入空氣,沏入茶盞之中,隨即輕輕的立於一側,不敢打擾主子撫琴之興致。
鳳寧有一下沒一下的挑着琴絃,片刻之後,終是連續成曲,只不過那音律——有些莫名的傷感,悠悠的起口,唱起了曾經偶然從音相店門前路過,聽到的那首令人淚下的歌謠,“紅塵中,浮沉多少個夢,到底多少個夢,生死與共,愛匆匆,轉眼又一個秋,再過多少個秋,纔到盡頭,回首半生如夢,何處停留,住在心裡的那個人,藏在淚中,回首半生匆匆,恍如一夢,你像風來了又走,我心滿滿又空,迷夢中,化做一隻風箏,隨風漂泊像風,在天涯盡頭……。”
一陣連續的音律響徹芸然宮,如同溪水延綿不絕的淌過,清澈寧靜極了。
鳳寧右中指輕彈,音律落了下來,惟有餘音不絕繞樑,飄散着讓人愁腸百結的憂傷,平靜的玉顏,沒有一絲波瀾,澈瑩的雲眸,冰冷一片,沒有弧度的脣畔徒然上掀,玉眸流轉一側,餘光透着些許興味,“竹梅,你說她們怎麼還不進來?”
方纔氣息流動的異樣,已告訴她宮外來了不速之客,只是久不聞有何動靜,既是如此,鳳寧也懶得招呼,大門可開着,未拒絕她進門,這下不用去某人那裡參她一本了罷。
華貴妃、媚貴妃、琴妃以及那些個貴人,反正方纔在御花園湊花會熱鬧的人此時都站在芸然宮門口。
寒風輕撩,纔將她們從怔然的神色中恢復過來,說寧妃怎麼會突然恢復了嬪妃的身份,原來還真是有些本事,瞧着方纔透出的琴音音色與歌聲,那簡直就婉如天籟,如此動聽與美妙,能不把陛下勾引了去麼?
以往失寵的日子,到是還讓她學會耍手段了,媚貴妃斜眸看向身側的御醫,那是陛下方纔聽說寧妃身子有礙,命人喚來的,如此寵幸,陛下何曾於她有所表現?看陛下有意來芸然宮,她自是不能落後,便說擔心寧妃也想隨行來看看,華貴妃附儀,都想看看陛下是如何寵她的,只是沒想到陛下聽說她們要去,改口說讓她們先過來,他隨後就到。
早預感她會是帝王后宮的一個危威,那日在御花園中忤逆帝威,不但她沒罰,卻到是受起寵來了,不禁也斜眸看向御醫,陛下如今這番寵她,可不是個好預兆,納蘭宰相雖無實權,好歹也是個硬氣的宰相,若女兒得寵登上帝后之位,那還有她姚家何事?
咳咳——,華貴妃輕咳兩聲,如今她已是貴妃,進入任何那個後宮宮闈不必通稟,進去通報隨着進去便是,遞給身側之人一個眼色,那麼便朝裡喚,“華貴妃娘娘到,媚貴妃娘娘到——。”
齊齊踏過門檻,之前有先有後,如今同居貴妃之位,憑什麼要落於人後?
鳳寧因着麻煩擰眉,卻也因着消遣勾脣,起身離開琴臺邊,竹梅撩開珍瓏珠簾,鳳寧經過,素手還是觸碰到些冰涼,隨即便是清脆的響聲傳入耳跡。
兩位貴妃看着身子有礙的寧妃悠然的穿過珍瓏珠簾,那優雅從容的身姿配以她臉上淺淺姿傲的笑意,莫名其妙的就覺着自己低人一等、矮人半截,徒然的感悟都不禁讓兩位貴妃心生不悅,除了眸子裡的不屑與輕蔑,花容上卻未表現半分,華貴妃說:“寧妃妹妹,聽說你身子不好,我與衆姐妹特來探你。”
聽着華貴妃好似勉強的問候,鳳寧盈了盈身子,“有勞衆位娘娘貴人。”
未有人應話,琴妃溫柔的聲音透着幾分真誠說:“寧妃姐姐那裡的話,您身子不舒服,我們應該來看看。”
餘音剛落,就被媚貴妃兩道不悅的眼光給驚得垂下了頭,臉上自然染上些許怯意之色,鳳寧心下冷笑,“媚貴妃娘娘這是做什麼?您未吱聲,還不允許她人說話麼?貴妃娘娘身份自是尊貴,可我既是這芸然宮的主子,怎麼能勞煩您替鳳寧給你人臉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