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寧搖了搖頭,眉宇攜笑,“師傅的美意鳳寧心領了,只是現如今鳳寧不便攜帶,還是您下次去暝靈城時,再交給鳳寧罷。”
老者看着她,慈祥的目光讓人覺得暖和極了,鳳寧站起身來,說:“師傅應該不會再回隊伍之中了,吃魚非有壞處,但爲了您的身子着想,還是多加些衣裳,或是白日裡來釣魚纔好,雖知曉你不會有礙,但讓陛下知道了,也會徒然擔心不是?鳳寧要回去了,請您好好保重。”
呵呵——,老者輕輕的笑着,“那個臭小子會擔心我,我纔不相信呢。”話雖如此,心中卻是歡喜得很,這個丫頭,確非討人喜歡。
鳳寧淡淡一笑,轉身輕然的離開了。
老者直直的盯着那抹消失在迷霧之中的背影,眼神徒然變得深沉起來,臉上的笑意也全數斂下,白眉上甚至挑上了些許困惑與無可奈何。
二十年前,他曾去羽微山府拜訪泫英老叟,當時偶然聽他言及過此事,鳳凰涅磐而生,淡漠冰冷的性子,以及那肆然狂妄的態度,都會應在一女子身子,可不論這女子如何的生性隨意,都會招至一身的麻煩,這都是天意,逃脫不了的命運。
她生有憐憫之心,卻因着前世的種種不幸而掩藏極深,遇到此生相屬之人,要麼兩人一起成爲天下主宰,要麼一起在任性顛覆中沉淪。
摸出懷中揣得溫熱的瑩石,擡望天際閃耀的繁星,一聲沉嘆,他已是紅塵之外的人,俗事不便纏身,可上天既是讓他得遇,爲着那死去的老哥哥泫英,也不忍心看着他的苦心付出東流呀,爲了天下蒼生,那兩個相生相剋,相生相屬之人——分不得。
六子緩緩的睜開眼睛,看着小橋正蹲在自己身邊,好冷啊,雪地的冰冷已將他半邊着地的臉凍得麻木不堪,站起身來,問着小橋,“我怎麼會倒在地上?”
小橋輕輕的笑着,“六子哥剛纔突然就暈到了,小橋叫了好久才把六子哥叫醒,六子哥,快回去吧,我們都出來大半個時辰了。”
六子此時惟一的感覺就是好冷,冷得發顫,點了點頭,走在了前面,還邊走邊呢喃,“好冷啊,好冷啊——。”
此時的他當然看不到身後小橋邪美詭異的笑靨,‘當然冷了,中了蠶絲冰,兩日之內,血液就會凝固,最後會讓血管暴裂而亡。’
有個老頭子失蹤了,總管只是不屑的笑了一下而已,隨即略帶嘲弄的道了一句,“算他跑得快。”
這日出得深林,茂茂的積雪溶化,到處四溢着春日的芬芳,惟一的不美,則是春雨亦臨落而降,雨勢雖不大,卻還是讓所人軒車之外的隨行之人頭上都染上了一層白濛濛的霧霜,冰涼的氣息,不壓於數九寒冬。
接下來的一路,林依不時在軒車之間彈弄着箏弦,那琴聲確是十分優美,悠悠四溢的琴聲,彷彿引領着各懷心思的江湖人仕齊集一處,見證擎魂箏的魅力與林依的芳華。
小橋覺着軒車的速度越發的快了,連同隨行之人的步伐都攜帶着幾絲急切,正疑惑不解之際,媚娘站在身側輕聲言道:“轉過下一個山坳口,便是芳雲山莊了。”
所聞卻不所見的芳雲山莊終是要到了麼?在那裡,不知還有怎樣的消遣正期待着自己?
“昨日之事可是由你所爲?”
篤定堅信的語聲浸入耳跡,小橋自是明白她話中所指何意,要說這一路上發生出奇之事,便是昨日六子突然猝死,死相極其恐怖,身上厚沉的棉衣被血水浸透,連地上的殘雪都染上了詭異奪目的紅色,挑開衣衫一看,只見他全身的血管無一處完好,全部碎裂,“他不過是個欲生妄念之人,我讓他多看了近兩日的紅塵,他該死得慶幸纔是。”
六子除了渾身上下的血管破裂之外,並無絲毫傷痕,這羣人中,惟有她能做到至此,“你用了蠶絲冰?”早該想到了,什麼樣的冰器,可殺人於無形之中。
小橋只是淡淡的笑了一下,沒有再言談的打算,令她有絲困惑的,是軒車中人的反應與總管的態度,如果按現下的情況來說,那麼殘忍的手段,料想是禁忌城已出手,而芳雲山莊已然在望,須趕緊回莊,至少安全能得到些保障,不過一想到那人應有將真林依出現之事告知上方,出於對此計劃的周全考慮,緊急着回莊,也屬在正常範疇之列。
軒車終於趕過了那個山坳口,一棟大宅赫然的映入眼簾,小橋心下感嘆,不愧是天下第一莊,門庭就是高廣,感覺有兩個宰相府那個寬大。
離開暝靈城之前,聽及那人說過閨中女子失蹤一事,不知那些押送銀兩之人可有先到達芳雲山莊,擎魂箏一事已可篤定乃是地魔教所爲,鬼閻羅的目的也差不多明瞭,只是那些閨中女子失蹤之事目前尚未有跡可尋,不過不論如何,現如今禁忌城已成了衆矢之的,又是拿錢作賞,又是以擎魂箏相贈,若非那人無意招架,此時怕是有些人早已相攜黃泉了罷。
許是有人老早就盼着這行人的歸來,軒車方落,大開的門庭便涌現了無數的人頭,小橋不禁暗自佯嘆,這場面真該讓那人瞧瞧,真是太壯觀了。
侍婢掀開帷簾,扶着林依的手落下車來,腳剛站穩,一氣度不凡的男子便跨過了門檻,此人五十歲上下,瞧着他一襲青龍衣衫着身,眉宇軒昂,倒是頗有幾分忠肝義膽的氣勢,來到林依面前,拱了拱手,臉上並無笑意,多了些許哀傷,言道:“林姑娘,我與你父生前有過數面之緣,雖無深交,但相談甚歡的情義仍在,林家之事老夫甚是惋惜,不過你放心,世伯與在場各位英雄,會爲你討會這個公道的。”
夙天動情的話讓現場的氣氛上升了一個層次,有些英雄俠仕,已是露出了不除禁忌城勢不罷休的憤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