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那裡來的故人?突兀的話讓鳳寧一時之間無從反應,只得面帶疑色的盯着此時似笑非笑的帝王陛下,“寧兒糊塗了,不知陛下口中的故人所指何人?”
“寧兒如此健忘麼?這樣可是要惹典夜的傾風殿下傷心了。”
聽着他似玩笑似吃味的言論,鳳寧不得不佩服他起好的記憶能力,宇碩太子殿下辰誕,各國出於禮節自然要前來恭賀一番,聞及蒼澤此番也有派人來,不過不是林天剛,而典夜遣來的人又是夜傾風,他不提及,自己倒是想不起那株桃花,起了揶揄之心,“陛下說得及時,那臣妾恭敬不如從命,這就隨陛下和王兒去宴會場。”
提來的步履讓紫御麒心下微愣,雖知她是玩笑,卻也不願意看到這樣的寧兒,紫御麒作勢嚴正了神色,走過她的身畔,伸手拉着紫滄雲走向了宴場的方向,“寧兒早去早回,若朕回到祁宇殿寧兒不在,後果如何,朕自不必多言。”
忍不住駐足輕笑,“陛下的聖旨,臣妾豈敢不遵。”看守長生珠的金狼下了崽,幻炅昨日已到暝靈城中,此時正在丹楓絮苑候着,吩咐他帶來一隻,與雲兒作伴。
西斜的夕陽已是沒入雲層,晚霞的光輝泄了消失在眼中的一大一小滿身,遠遠看去,那兩抹身影如輕風流雲般和諧恬靜。
宇碩太子殿下的生辰,一歲時陛下未着人辦宴,兩歲時禮部亦沒有得到吩咐,三歲這一年,正當大家以爲陛下任會無動於衷時,爲殿下辦理生辰宴的旨意便下達了,衆臣猜測不透陛下的用意,更是不敢揣測陛下的聖意,只是懷着謹慎之心,小心的遵旨。
此時的宴場熱鬧極了,絲竹之聲,舞姬之韻,沒有陛下的在的地方,所有人都稍稍的鬆馳了心,迎合着他國使臣的敬酒來往還禮。
隨着林總允一聲朗喊,場中立時安靜了下來,一切彷彿歸於寅夜的平靜,“陛下駕到——,太子殿下駕到——。”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帝王的威懾隨着輕移的步履重重加聚,冷俊邪魅的身姿透着無盡的凌人之勢,那彷彿與生俱來的威儀,自然而然的令人臣服與畏懼,落坐在王座上,拉過紫滄雲立在身畔,並未立即喚人起身,而是太子殿下那張極不樂意的小臉讓他不禁覺得麻煩,情不自禁的憶及自己在三歲那年,父王也是拉着這樣表情的自己站在這裡,俯看膜拜的朝臣,此時,他早已明白了父王的用意,三歲,是個可以清楚記事的年紀了。
“衆卿平身。”
“謝陛下——。”透着冷寒與慵倦之意的聲調響起,若平常嬗變的陛下無異,但衆人還是感覺到一股莫名的薄怒,卻是不知從何而來。
起身時,有人大膽擡眸,對了,卻是未見着帝后娘娘,心中有些釋惑,許是娘娘不在身側罷,這麼多年來,陛下如何的寵溺帝后娘娘,身爲朝臣自然心知肚明,都在猜測帝后娘娘用了什麼辦法,讓陛下的恩寵久盛不衰,結果自是沒有答案,卻是清楚納蘭青宏這個女兒,着實不簡單。
各朝臣與使臣們送的禮單帝王早已閱目在心,今日之宴,不過是想教會身側的太子殿下如何看熱鬧。
林允得到陛下遞來的示意眼神,立即走到玉案一側,開口作聲,“奉陛下諭,今日乃是太子殿下三歲誕辰,朕特宴羣臣,與民同慶。”
“陛下聖明——。”
降臨的夜幕下,響起了恭維之聲,遠處逐漸變得深黯的飛檐,在燈籠微弱的光芒下,映着條條看似青黑的輪角,乍一看去,不由得讓人頓生壓抑與恐懼,帝王冷冷的勾起脣角,“今日王兒生辰,衆卿只管隨意爲殿下慶賀便是。”
得到陛下的吩咐,衆臣如釋重負一般在胸口沉了口氣,交談聲逐然而起,絲竹與翩然的舞姿又重新在場中迴旋起來。
紫滄雲討厭這樣的場所,沒人跟他說話,且他亦覺得煩燥,悄悄的偏過頭去,正好看到父王端起晶瑩的酒盞,優雅無比的飲下。
將紋理繁複的杯盞擱在玉案之上,徒然抱起三歲大的兒子坐入懷裡,小滄雲不禁被父王此舉給驚了一下,印象中,父王好像從未離他這麼近過,水靈的潤目不解的盯着父王,卻只見父王雍容冷情一笑,那邪魅模樣直教人膽寒徹骨,略帶怯意的喚了一聲,“父——王——。”
紫御麒不理會兒子此時內心的不安,從現在開始他要學會沉重淡定,就若天塌下來,他亦不能有絲毫的慌亂形於色,用從未有過的嚴肅在他耳邊輕聲言道:“雲兒,將目光看下去。”
小滄雲心中一咯噔,隨即像受到什麼盅惑一般正視着臺下的熱鬧與聒噪,那些大臣與使臣們,時爾談笑風生,時爾碰杯對飲,時爾指着跳舞的舞姬說着什麼,總之,各式各樣的表情映入小小的眼中,讓他頓時升起一種十分厭惡卻又興奮的感覺,開口欲問,“父王——。”
不待兒子話出口,紫御麒接下他的話音,“記得下面每張臉上的表情,他們的生死榮辱全掌握在你的手中。”
自己的手中?小滄雲垂眸看看自己的手掌,儘管空空無一物,卻徒然覺得沉重無比,又聽到父王嚴肅冰冷的聲音,“從現在開始,你要學會應對他們給你出的每一道難題,要學會冷靜與沉着,不要讓他們揣測到你的心意,意形於色,乃是帝王的禁忌,記住了麼?”
今日的父王不同,他卻喜歡這樣的父王,他的聲音充滿了盅惑與威懾,那份自信與驕傲可讓自己不懼任何東西,那份壓抑在心底的敬意全然的涌了出來,鄭重的頜首作答,“是,父王,兒臣遵旨。”徒然覺得父王說的話,比納蘭太傅教的東西有趣多了。
納蘭青宏沒來由的一個激靈,拿着酒盞的手徒然輕顫,冷嘲自己真是老了麼,連酒杯都快端不穩了,不經意間斜眸看了上去,那帝坐之上的兩人,眉宇間無比的相似與絕然,皆雅人深致,引人入勝的讓人敬懼,心中猛然一緊,不知爲何,只覺一陣壓抑緊圍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