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三娘坐在主位上聽着面前下屬的稟報,當聽到花非霽跳下懸崖之時,身子猛然一震,臉上之前的冷傲之氣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劇烈的震驚和驚惶。
“你是說霽兒抱着那個妖女一起跳崖了?”鳳三娘臉色慘白,語氣顫抖道。
“是的,夫人。”回話的男子點點頭,繼續道,“當時花少主受傷也不輕。燁公子讓兩人向他求饒,說可以考慮放過他們,可是最後花少主抱着嶽靈惜還是義無反顧地跳下了懸崖。”
鳳三娘聽後,頓時渾身癱軟在座位上,整個人忽然之間像是失去了靈魂一般,此時此刻,她只覺得自己耳畔嗡嗡作響,似乎什麼都聽不清了,腦海裡只有花非霽跳下懸崖的訊息在不斷放大徘徊。
那下屬稟報完畢,隨即退了下去。鳳三娘一直坐在原位一動不動,半天都無法回神,似乎根本就接受不了這樣的事實。
直到門口傳來一陣腳步聲,鳳三娘失去焦點的眼睛這才重新有了光彩。擡頭見,鳳三娘只見花非燁大大咧咧地走了進來。鳳三娘一看到花非燁,滿眼的怒氣噴薄欲出。花非燁剛進來還沒站穩腳步,鳳三娘已經霍地從位子上起身,下一刻只聽“啪”的一聲,一巴掌便打在了花非燁的一邊臉上。
花非燁扯脣勾起一抹冷笑,眼裡的神色詭譎難測。他伸手拭去嘴角微微泛起的血漬,毫不在意。對他而言,似乎剛纔鳳三娘打下去的那一巴掌跟他沒有一點兒關係,彷彿打在了別人臉上。
花非燁眼裡隨即透射出來的冷漠疏離,讓鳳三娘先是一愣,隨即心狠狠地抽痛起來。鳳三娘顫顫地收回手,心緒複雜不已。她一直覺得自己十分虧欠眼前這個兒子,剛纔那一巴掌她打下去之後,此刻竟然有些後悔了,可是她就是無法接受這兩兄弟相殘的事實。
“燁兒,怎麼說霽兒都是你的親哥哥,你怎麼能下得了手將他逼到絕路?”鳳三娘此刻微紅着眼,聲音微哽道。
此刻看着花非燁和花非霽一般無二的面容,鳳三娘頓時就想到了跳下懸崖的花非霽。
鳳三娘剛纔因爲是在心頭上,所以打向花非燁那一巴掌便忘了控制力道,花非燁一邊伸手惹着發疼的臉頰,一邊冷笑連連,“我可不是沒有給花非霽機會,是他自己非要選擇跳下懸崖,自尋死路,與人無尤。”
“可是不敢怎麼說,他都是你的親哥哥,你怎麼能將他逼上絕路?”鳳三娘頓時質問。
花非霽癡纏自己仇人的女兒,這一點兒讓鳳三娘又氣又傷腦筋,但即便如此,畢竟是自己懷胎生下的孩子,鳳三娘還是不能接受失去這個優秀兒子的事實。
“別問了,可是你讓我這次去解決掉嶽靈惜的。”花非燁仰起臉,理所當然道,“爲了完成安排的任務,我可是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既然花非霽要從中阻攔,那我自然要連他一起解決了。”
鳳三娘聽言,一時間被堵得不知該怎麼反駁。嶽靈惜中了斷腸蠱,但是即便沒有服下解藥,也可以活七個月,俗話說世事難料,這七個月中還不知究竟會發生什麼變故,她還真怕到時花非霽又想出什麼法子解了嶽靈惜所中的蠱毒,於是她纔想着先下手爲強。
可是令鳳三娘沒有想到的是自己這個兒子爲了保護嶽靈惜竟然連自己的性命都棄之不顧。想到這裡她心中真是又生氣又嫉妒。一瞬間她將所有的怨怒都轉到了嶽靈惜的身上,她的霽兒一向乖順,和她最是親近,可是自從嶽靈惜的出現便破壞了他們母子之情,所以這一切都是嶽靈惜那個妖女造成的,是這個妖女利用狐媚手段迷惑了她的霽兒,纔會讓他們母子之間產生隔閡。
鳳三娘很清楚花非霽的脾氣,也知道花非霽爲了維護嶽靈惜,自然不會向花非燁屈服。如今事實已經造成了,她只是不知短時間自己該如何接受。
看着鳳三娘臉上怒氣橫衝,花非燁有恃無恐道:“怎麼樣,是我殺了花非霽,殺了你那個一直以來讓你引以爲傲的兒子,你要是想對他報仇的話儘管動手就好了。”
鳳三娘聞言,渾身巨震,下一刻她眼裡飽含受傷的表情,嘴脣張了張卻是半天沒有說出一個字來。花非燁的話語一時間讓她心裡感到十分不是滋味。她的霽兒是她從小照顧,有她的培養,一向表現得都十分出色,從未令她失望過。可是想必之下,她的燁兒,他從小就被她託付給別人照顧,未曾盡到做孃親的責任,如今想來就十分內疚。所以花非霽越是優秀,花非燁越是平庸,她便越是覺得自己太過偏袒,不是一位稱職的孃親。
花非燁是自己和心愛男子的愛情結晶。鳳三娘原本對花非燁傾注的感情就要比對花非霽要多一些。如今花非霽已經墜落懸崖,是生是死還不得知,鳳三娘怎麼會再重罰花非燁呢。
此刻,花非燁看到鳳三娘臉上呈現出來的鬆動表情,眼眸深處閃過一抹得意。他早就料到自己將花非霽殺了鳳三娘生氣是難免的,但絕對是雷聲大雨點小。因爲花非燁看透了鳳三娘,這個老女子精明得如狐狸一般,她想找人給她養老,花非霽死了她沒有了指望,那麼自然就會死心塌地地將心思轉移在他身上。他早已看穿了鳳三孃的那些心思。
想到鳳三孃的虛僞狡詐,花非燁垂眸間遮去眼裡的一抹鄙夷。便在這時,只聽鳳三娘出聲道:“派人去懸崖底下找一找霽兒,不管怎麼說你們都是親兄弟,孃親不願意看到你們手足相殘,但願霽兒吉人天相不會有事。”
花非燁點頭道:“好,我這就派人下去找一找。”
鳳三娘見狀有些不敢相信花非燁竟然會這麼爽快地答應,不過她也沒有多想,還以爲自己這個兒子真的是懂了她的一片苦心,當下她只暗自祈求她的霽兒能逢凶化吉。
花非燁轉身離開的那一刻,眼裡閃爍着冰冷歹毒的寒芒。花非霽從懸崖上跳下去後,他都只顧沉浸在狂喜之中,完全忘記了派人去懸崖底下查找那兩人的屍體。花非霽那個傢伙命硬得很,若是這次沒有將花非霽置之死地,那麼還會有人和他搶奪天山族族主的位子,所以這次他一定不能留有後患。
山洞外大雨傾盆,天地間像是颳起了一道巨大的雨簾,雨水瘋狂地衝刷着這個世界。
嶽靈惜蹙着眉頭一邊罵着鬼天氣,一邊回頭看了一眼火堆,火苗隨着乾柴的燃盡變得越來越微弱,洞裡所剩的柴火也沒有多少了。
她焦急地在洞中來回走動,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好,花非霽的燒始終退不下去,偏偏現在又遇上這大雨滂沱的天氣,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
嶽靈惜走到花非霽跟前,伸手探了探花非霽額頭上的溫度,滾燙的溫度讓嶽靈惜的臉色更加難看起來。花非霽的燒要是還不能退下去的話,保準要燒壞腦子了。想到這裡,嶽靈惜便決定冒雨出洞去找些草藥。順便拾掇些乾柴。
如果這場大雨持續下個三天三夜,那他們絕對是必死無疑了。
暫時斂去心頭的擔憂,當下嶽靈惜裹緊衣服,再不遲疑毅然闖進了洞外的雨簾之中。大雨毫不留情地衝刷在她的身上,很快她周身的衣服就溼透了,嶽靈惜頓時被淋成了落湯雞,可是她顧不得那麼多了,心中似乎有一個聲音在不停地對她說道:花非霽的生死就靠你了,若是她再不找草藥替花非霽退熱,那麼花非霽必死無疑了。
當下,她咬着牙,嚥了咽口水,強忍着冰冷的寒意,在樹林裡艱難地尋找着草藥。
在嶽靈惜出洞不久,花非霽的身子更加滾燙起來,整個人臉色紅彤彤的,鬢角的淚水如雨而下。
昏昏迷迷中,他輕聲低喚着:“惜兒……惜兒……”
無力嘶啞的低喚聲從花非霽乾涸的喉嚨裡緩緩溢出來,久久迴盪在偌大的洞穴裡。
“惜兒……惜兒……”
單一的名字不厭其煩地重複着,但似乎只有喚出這個名字,花非霽纔有足夠的毅力來抗拒此刻彷彿置身於火海般的灼熱感。
雨幕中嶽靈惜忍受着強烈的寒氣,在樹林中尋找着草藥,大約過了一個一個時辰之久,她才找到了自己想要的草藥,接着她又在叢林深處找到了一些比較乾燥的柴禾,這才返回山洞。
“惜兒……惜兒……”
嶽靈惜進洞之後就聽到花非霽無力地呼喚,他的嗓子乾涸得只能發出十分沙啞的聲音,可是他卻一直沒有停下呼喚。嶽靈惜頓時丟下柴禾,趕緊跑到花非霽的身邊。
此刻,花非霽躺在乾草上臉上透出痛苦掙扎的表情,嶽靈惜看出他是在夢魘,花非霽的嘴脣乾裂得出現幾道口子,嶽靈惜回來時帶回一些水,在火上燒得滾燙,待冷卻些慢慢餵給他喝下。
看着花非霽一直緊皺着眉頭,嶽靈惜不由得伸出纖纖玉指替花非霽將眉心的褶皺一下一下地撫平,似乎感受到了身邊之人的存在,花非霽臉上的表情漸漸不再糾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