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夕攥着他的衣襬慢慢地站起來,仰着頭看着他,滿眼地淚水是那麼焦急與無助,還有着憤怒和哀求,諸多複雜的感情從她的眼中泄露出來。
夏賢低頭望進這雙幾近絕望的眼眸中,心忍不住地沉痛着,彷彿被巨石壓住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兩個人就這樣對視着,最終顏夕放開他的衣襟,手捂着腹部一點一點挪動沉重的腳步朝着房門走去。
夏賢驀地抓住她的手腕,眸色微閃,開口問道:“你要去哪兒?”
“我去找瑜兒。”顏夕的聲音十分冷漠,溼潤地雙眼中透出一股堅韌地銳色,她的孩子,她要親自找回來。
“不許去。”夏賢冷聲道,儘管抓着她的手卻莫名地感覺到她彷彿離自己越來越遠,這樣的感覺讓他害怕,好似心裡最重要的東西在指尖逐漸流失,再也找不回來。
“你阻止不了我,我一定要將瑜兒找回來。”想到瑜兒,她便覺得痛苦到無以復加,不論如何,她都要去,誰也阻止不了她。
“不許去。”夏賢冰冷的聲音中透出一股王者的威嚴氣勢,命令的語氣讓人抗拒不得。
顏夕驟然回眸看他,眼中除了憤怒地恨意還有疏離的陌生氣息,讓夏賢的心驀地一顫,全身竟是幾不可微地僵了一下。
只聽她說道:“夏賢,你的愛我要不起,但是,從現在起,你我之間情盡於此,恩斷義絕。”
“你休想。”
這一聲‘夏賢’,是這般疏離的冷漠,毫無眷戀和感情,夏賢向來深沉地心竟是毫無章法地慌亂起來。
就算她離開他的身邊,也沒有此刻這般恐懼,彷彿一切真的會就這樣結束,再也無法挽回。
“你放開我,放開――”顏夕厲聲吼道,用力地掙扎着,完全不顧剛生產手術後孱弱的身體以及腹部潺潺而流的血,她此時只想儘快找到瑜兒,找到她的孩子。
夏賢瞳眸霍然睜大,手起刀落,懶腰抱起失去意識的人兒,動作輕柔地放到牀上,看着那張蒼白憔悴的容顏,還有掛在睫毛上的淚珠,以及腹部被鮮血浸染地衣衫,他緩緩地轉過身,斂下眼中那抹消逝的不忍與心疼。
“來人,傳御醫。”
……
皇宮之中,近幾天烏雲密佈,每個人都是戰戰兢兢地做事,尤其是金華殿裡的人,更是處處小心大氣都不敢喘。
在宮闈四周,御林軍嚴防把手,每個人進出都要盤查一番,稍有可疑的人便會被帶走,連續幾天,這裡成了任何人都不敢碰觸的禁地。
“還沒找到嗎?”夏賢坐在御案後面,聲音有着威嚴的厲色,眼神更是陰冷至寒。
傅黎川跪在地上,垂頭低聲道:“微臣無能,請皇上恕罪。”一個孩子的屍體竟然憑空消失,還有一位給娘娘接生的老嬤嬤一起沒了蹤影,他將那夜所有的牽扯在內的人嚴刑拷問,卻什麼也沒問出來。
顯然有問題的只有那位老嬤嬤,她帶着那個孩子消失不見了,可是,爲何會冒着暴露身份的危險也要將嬰孩的屍體帶走?
還是說還有什麼他們所沒有發現的?
“封鎖城門,派五千精兵全城嚴查,任何可疑之人一個都不許放過。”夏賢厲聲喝道。
那晚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他失去了平時的冷靜和思考,現在想來,那個老嬤嬤抱着孩子有些慌亂的離開的時候,舉止便是相當異常,只是當時他沒有發現,或者說他根本無心其他,竟是讓他們得逞了。
膽敢在他的面前耍陰謀詭計,簡直找死。
“是,皇上。”
……
繁華的大街上,身穿灰色盔甲的士兵踏着整齊有力的步伐走在街道上,開始挨家挨戶盤查,但凡稍有可疑的人便會立即被帶走,生死不明,鬧着整個都城不明所以的百姓心惶惶。
月光照亮一處偏僻的院落裡,燭火通明地屋內,柔軟地牀榻上,明黃色的襁褓內一個滿臉皺巴巴地嬰孩安穩地躺在其中,似乎睡得十分安詳。
“溫公子,飛鴿準備好了,真的要將消息傳給王爺嗎?”身着粗布麻衣地一副百信裝扮的人單膝跪在地上,似乎有些猶豫。
溫憐一瞬不瞬地看着襁褓中的孩子,道:“王爺的性情你們最爲清楚,這麼大的事情你們認爲能瞞住他嗎?”
雖然他也不認同將這個消息告訴阿瑾,但是這是阿瑾唯一的孩子,阿瑾有權利知情,不論阿瑾事後會做出什麼事情,他都不會覺得意外。
這個孩子不是死胎,而是一出生便被人下毒害死了,能在衆目睽睽之下神不知鬼不覺痛下毒手,顯然是一個用毒高手。
只是他不明白,這個孩子已經死了,他們爲何還要冒着生命危險想將她送出皇宮,而在自己追上去之後,又毫不猶豫地做爲誘餌丟棄?
他們到底意欲何爲?竟是連一個孩子都不放過。
“請溫公子下令,屬下等人誓死也會將王妃救出來。”
跪在地上的兩人露出憤恨的怒意,他們的小主子慘死在古紇皇宮中,叫他們如何能夠忍下這口氣。
若不是溫公子極力阻攔,甚至不惜以主子的絕對命令威脅他們不得輕舉妄動,他們此刻早就衝進皇宮,救出王妃,殺了那個狗皇帝。
可是他們現在卻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等待王爺的命令,而他們更加不敢想象,王爺若是知道此事,該是如何震怒,甚至不知道王爺會做出什麼事來,這種事情他們想都不敢想。
因爲太過恐怖,亦或者他們知道事情已經發生,再沒有人能夠阻止王爺,不,只有一人,那就是王妃娘娘,而他們一定要將王妃平安救出來。
溫憐的目光沉靜,依舊看着襁褓中的孩子,心中的疑慮久久不散,良久,他纔開口說道:“再等幾天,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
“我們等不了了,我們一定要去救王妃娘娘。”他們是王妃的近身護衛,保證王妃的安全就是他們的使命,而事到如今,他們更是無法再坐以待斃。
溫憐陰冷地目光驀地斜看着他們,道:“你們不要忘記,這裡由本公子做主,你們誰敢擅自行動打草驚蛇,壞了營救王妃娘娘的計劃,本公子絕對讓他生不如死。”
十二影衛的首領和王府暗衛的首領聞言,握緊雙拳神色變了又變,最後咬緊牙關,道:“屬下等人聽從溫公子的命令。”
“嗯。”溫憐現在亦是沉重不已,‘全商盟’上下所有人期待已久的小公主剛出生便慘遭毒手,這是他的護主不利,但是現在最重要的是查出兇手,只要讓他查到是誰,絕對會讓那人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溫憐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刻印着‘孔雀鳳麟’的令牌,眼中閃着陰沉的戾色,泛着陰冷地殺氣。
鐺鐺鐺,這時,一陣響亮的敲門聲響起,溫憐透過木窗看到門外圍牆後閃着紅色的火光,彎身抱起襁褓裡的孩子,冷聲道:“這裡交給你們了。”
說着,他步履輕盈地走出房間,僅一瞬間,消失在暮色之中。
……
守衛森嚴的金華殿內,宮女太監低着頭各自做着自己的事情,氣氛顯得十分凝重。
“娘娘,您吃點東西吧。”小宮女蘭若輕聲說道,看着幾天沒有說過一句話的娘娘心中焦急不已。
“放着吧。”顏夕躺在牀上目光無神地看着牀頂,兩隻手綁在牀角,聲音細微無力。
蘭若擔憂地看着她,娘娘雙手都被綁着,說是放在旁邊那便是不想吃,可是娘娘身子這麼虛弱,每天更是很少進食,這樣下去,怎麼能熬得下去。
“娘娘,您好歹吃一點,在這樣下去您的身子受不住啊。”
顏夕動了動眸色,輕輕地張開了嘴,任由蘭若一點一點地喂她,她知道她必須吃東西,因爲她要活下去,她要去找瑜兒,瑜兒還在等着她。
是的,瑜兒在等她,她一定要活下去,她不能自暴自棄,她絕對不能放棄,不能放棄。
蘭若看着她喝了一碗八珍湯,當下高興極了,這下可以和皇上交差了。
“你――”顏夕看着這幾天侍候在她身邊的宮女,卻不知道她的名字,道:“你把繩子解開。”
“這――”蘭若面色恐慌,垂着頭道:“請娘娘恕罪,沒有皇上的命令奴婢不能替娘娘解開繩子。”
“是嗎,那沒事了,你走吧。”顏夕偏過頭閉目養神,不再言語。
蘭若見狀,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有些猶豫地走出房門,半晌,她踩着碎步走到殿門前,對着守門的侍衛低聲說了些什麼,才轉身回了房間。
諾大奢華的寢殿內十分寂靜,此時,房內響起了輕緩地腳步聲,顏夕安靜地躺在牀上,聽到聲音驀地睜開雙眼,一道陰影籠罩着她,她偏過頭,看着眼前的人,聲音平緩無波地說道:“放了我。”
“你想通了?”夏賢冷漠低沉的聲音響起。
“你若是想一輩子將我綁在這裡,我也無可奈何。”顏夕冷聲說道:“只是,沒有你,我會過的更好。”
夏賢瞳孔驀然收縮,一瞬即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