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拿着扇子從屋中出來的時候, 看到一幅很搞笑的畫面。平時優雅的落狼狽的單膝跪倒在地,拿着菸斗的老者氣勢高昂的仰着頭,一隻手驕傲的比着一個剪刀的手勢。
真珠無奈的搖搖頭, “落, 都說多少次了, 不要和別人比猜拳。”
落委屈的站起來, 拍拍身上的土。“我不甘心, 本宮主入江湖一來,商場,戰場都是所向無敵!”
“可是, 你猜拳從來沒有贏過。”真珠不義氣的揭起落的傷疤,很不客氣的撒鹽。
落氣的咬牙, “我總會贏的!”
“可能性不大。”
“真兒……!”落沮喪的叫。
“好好好, 你總會贏, 我等你贏的那一天。”真珠敷衍的安慰道。也不能怪他這樣,實在是從認識落到現在, 不論和誰猜拳,他都沒有贏過。
也不能說他賭運差,除了猜拳其他的無論什麼賭博,他幾乎都能同吃,可是, 不知道爲什麼就是這個最簡單的, 他反而最搞不定。
“老伯, 這個多少錢。”真珠拿出選好的玉扇, 給老者看。
“這把啊, 不要錢。”老者淡淡的瞥了眼扇子。“公子莫不是忘了老夫說的話,有緣自進, 它選中了公子,如何還能再收公子的錢。”
落都快被老頭的話繞暈了,不過大概還是聽懂了,那就是說什麼都不要錢就對了。
真珠淺淺的笑笑,“既然如此,那就謝過老伯了。”說罷,拿着扇子拉着還要和人家比個高低的落離開。
老者望着真珠遠去的背影,摸着稀疏的鬍子露出安然的笑容,這麼多年來第一次有人被彼岸花看中,也是該出去活動活動的時候了。
紅樓,西院。
“真兒!”落鬱悶的趴在桌上,憂鬱的看着一旁把玩着扇子的真珠。他把自己抓回來就算了,至少理理唄,可是自從回來,他就一直看着那把新買的扇子,一把破扇子能看出花來麼?
“說。”真珠懶懶的應道,一個字,打消了落的說話慾望。
落把臉枕在手臂上,別過臉不打算說話了,真是太打擊人了,不想說了。
真珠等了半天沒有聽到他接下來的動靜,回頭就看到孩子般耍脾氣的落,不由笑了出來,這樣的落很可愛。
可愛的,讓他有點難受,這裡坐着的,本該是另外一個人的,本該是另外一個人……
眼中的晶瑩,緩緩滑落,滴入塵埃,不見一絲痕跡。若不是眼角的溼潤,臉上的淚痕,幾乎看不出他曾經落過淚。
“嚇!”落手忙腳亂的站起身,來到真珠身邊卻又不知道該安慰,而且他也搞不清楚爲什麼他會哭。
“真兒你……”
“我沒事。”真珠淡淡一笑,“剛剛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讓落見笑了。”
落以爲他又想起了宴,趕忙說道,“怎麼會笑真兒,過去的事就讓他過去吧,誰沒有點過去。”
“呵呵,謝謝落。”真珠知道他誤會了,也沒有解釋。
門外傳來小廝的報告聲,“少主,玉莊派人來了,現在在降雪居等待,請少主務必一見。”
真珠眉輕挑,落見狀問道:“玉莊來的人,真兒要我陪你去不?”
“不用了,落你去忙吧。”
“可是,他們會不會。”落有點擔心,真珠和玉莊的人間隙很深,在紅樓裡的人都看到見,這次來一定是爲了婚禮的事情,他實在是不想再出什麼紕漏。
“沒事的,老頭子管不了我的,呵,沒想到他居然能忍到今天才來。”他本來以爲消息傳出去的第一天,愛面子的老頭子就該派人過來了,沒想到他可以忍到今天,後天就是婚禮,現在想阻止,也來不及了。
這次老頭子沒有按以往的順序出牌,不知道會出什麼招,怎麼重要的事情派來的人一定是大管家。想到大管家就有點頭疼,孃親離開以後,這個是在玉莊唯一照顧他的人,對這個老者他實在是沒有辦法擺少主的架子。
甩甩衣袖向降雪居而去,想這麼多也沒有用,水來土掩,兵來將擋吧。
落望着真珠遠去的背影,心中有點難受,嘆口氣,連他都不知道是被冷落的落寞,還是什麼……
降雪居。
真珠站在門口,推門的手停在門欄上,指尖突然沒有了力氣。這裡明明是自己的經常居住的雅間,可是,今天不知道爲什麼不太想進去。
吱呀——
門從裡被打開了,入眼的是一張熟悉的蒼老容顏,處處洋溢着慈祥的笑。
“少主,等您來了。”
“龍管家。”真珠向着開門的人略略頷首,算是打過招呼。
龍管家笑着側身,請真珠進來,然後關好門。真珠雖然想過來的人是他,現在也確實證實了,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覺的什麼地方不太對。
正想着,突然發現一件奇怪的事,他平時爲阻擋,不想見到討厭的,卻又不得不見的人時設計的月白薄紗簾幔此刻居然被垂了下來。
心中的不悅,在想到某種可能事,忍無可忍的瀰漫到了空氣中。
該死的,早該想到,這麼重要的事情,老頭子又怎麼可能只派大管家一人來。只是,沒有想到他敢如此囂張的,直接來他的地盤作威作福!
真珠怒氣衝衝的來到簾幔前,手指狠狠的抓住,用力把整個簾幔都抓了下來。雪白的紗幔緩緩落下,一道幽幽的聲音也隨着下落的簾幔一起傳出。
“小真兒……”
短短的三個字,彷彿如天上的仙樂般緩緩而來,沁到了人的心裡,心甘情願的徹底爲它而沉迷。
真珠傻傻的望着紗幔後逐漸顯露的容顏,驚的說不出一句話。
橘色的燈光透過薄薄的紫色紗罩,映出室內一片幽冷。淡紫色的光線中,一人白衣迤邐的長長拖在雪白的地毯上,微微斜側的身子,淺笑回眸,傾國傾城。
望着他的一瞬間,真珠彷彿看到眼前無數淡白色的香花飄落,如雪晶瑩,如風飄逸,如霧渺茫。
“回眸……”真珠無意識的呢喃。鳳眼中的神情,一如第一次見到他時的驚爲天人。
回眸,六界第一美男子,也是六界第一美人,二十年前六界就在無任何男女可以與之相匹敵。生於最純潔的精靈界,那雙淡藍色的眼睛,清澈如雪山之巔最純淨的冰,乾淨,明亮,含着淺淺的笑,卻不帶一絲溫度。喜穿白色,長衣飄飄迤邐的拖於身後,每到之處總引人膜拜,爲之癲狂,從此一生只爲相思而過。
是這紅樓的第一任主人,紅樓的創辦者,二十年前被那個敢爲他上臺,擔着被天下嗤笑的男子帶走,這一走就再也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今天,也沒有人想到他會再次出現,而地點居然是紅樓。
真珠並不是第一次見到他,在三年前他來紅樓的路上就見過他,他永遠都不會忘記那個夜裡,他遇到了長這麼大見過的最美的人。
那天真珠趕路趕的很累了,這片密林卻是前不着村,後不着店,沒有辦法只好繼續往前走,只盼着可以在後半夜找到一個歇腳的地方。
“喂,你踩到我的衣服了。”幽軟的聲音在他路過一棵樹時緩緩的傳來,曖昧如情人的呢喃。
真珠下意識的低頭,果然剛剛趕路太匆忙,沒有看到地上居然有衣角,雪白的絲綢上已經被他踩出烏黑的鞋印。
“啊,對不起……”真珠擡頭想和衣服的主人道歉,卻沒有看到人,只看到長長的伸向密林深處的白綢。
那時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也許是真的太自信了,他連想都沒有想,就順着白綢向另一頭走去。
其實也沒有太遠,只是夜裡視力受阻,所以纔會以爲很長,所以他壓根沒有看前面的路,所以,他撞到了一個冰涼的壞裡。
幽冷的清香讓他擡頭,一眼,就是永恆的定格。
清冷的月色下,絕美的回眸淺笑而立,慵懶的歪着頭,勾人的冰藍色眼睛似笑非笑的望着他。當他望向自己的那一刻,真珠就覺的自己好像被他看光了似的,那雙乾淨的,卻帶着要不掩飾探尋的眼神,讓他一點不舒服。
但是,所有的不悅在對上那雙含笑的雙眼時,頃刻間便煙消雲散。
“你就是小真兒呀,呵……還算不錯……”直到耳畔傳來評估的聲音,真珠纔回神,這時才發現那人早已經離自己很遠。
那是一種,只能仰望,卻不能碰觸的距離。
“你是誰?!”真珠畢竟是見慣大場面的,更何況他性子本也很冷,初見的震驚也只能影響他一時。恢復以後,他馬上就會變成主導者。
“呵呵……果然,不愧是那個挑剔的傢伙看上的人……”回眸懶懶一笑,帶走了世間的風華。
真珠也淡淡一笑,年少的他有着倔強的驕傲。“怎麼,沒膽說自己是誰,是覺的自己太醜了嗎?”
回眸藍眸微慍,而後嫣然一笑,“好吧,知道你用的是激將法,不過你成功了。”雪白寬袖微晃,劃出一道漂亮的弧度,“我是回眸。”
話音還未落,人已經消失在密林,若不是空氣中依舊殘留着的冷香,真珠只會覺得自己不過是做了一場華麗的夢。
一過三年,他已經開始淡忘的時候,這個人再次出現在他面前,用這種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