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巴掌打完,花瓊的兩頰已經沒有一處是原來的顏色,腫脹青紫,一片瘀血,原本俏麗活潑的一張臉,此刻竟活生生地變成了另一幅模樣。兩道鮮血順着她的嘴角流下,被這冬日的風一吹,已經成了半乾涸的狀態。
宇文易耐心地等着看,這百里秋水到底能讓自己付出什麼代價,可當花瓊的巴掌停下來之後,她卻只是面色清冷地轉過身,衝老夫人道:“老夫人,我今晚再來找您,現在這不聽話的奴婢,我還得將她帶回寶曠院再好好調教一番。九殿下,秋水告退。”
說罷,百里秋水便再不多說一句,轉過身便帶着花瓊大步走遠。
她什麼反應都沒有,這反倒是讓宇文易有些失望了,不過想想倒也說的過去,就憑她的身份,她就算是心裡不忿,又能做出點什麼來呢?
看着百里秋水的背影,百里伊人的心裡便是一陣說不出的痛快,小狐媚子,真以爲你有那點小聰明就能橫行霸道,所向披靡了麼?當實實在在的皇權壓下來的時候,還不是要老老實實地忍氣吞聲地選擇妥協麼?!
百里伊人到底會有多得意,已經走遠了的百里秋水即便是看不到,也能輕易猜得到。一路上,百里秋水的臉就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沒有任何的表情,也不開口說任何只字片語,只有身後的花瓊,偶爾會傳出一兩聲的抽泣。
回到寶曠院,百里秋水仍舊一言不發,將守在房間的其他下人都給趕了出去,關緊了門,那冰凍的面容纔在一瞬間解開了冰封。
“你等着,我這就找藥來給你敷上。”百里秋水二話不說便將花瓊按在了椅子上,手腳麻利地找出了裝藥的木匣子,將裡面的藥取出來,正待要給她塗到臉上的時候,卻發現花瓊的臉上已經流滿了眼淚,被淚水劃過的地方,青紫的痕跡更加明顯而刺眼。
百里秋水嘆口氣,目光直直地看向花瓊的眼睛,“我知道你是冤枉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他們就是想要拿你來出氣?可我沒辦法,讓你這樣挨罰,總比讓我把你交出去,眼睜睜地看你丟了半條命來得強。我沒的選擇,你別怨我。”
“奴婢、奴婢不是在怨小姐……”花瓊一開口,兩頰便被扯得生疼,以至於從她口中說出的話都有些含糊不清,她抽泣道,“奴婢只是覺得……小姐怎麼這麼苦呀……先是大少爺想要了小姐的命,大小姐又處處爲難,這次只是奴婢捱了耳光,以後還說不準要怎麼樣……”
“光是這兩個也就罷了,怎麼現在連九殿下也……小姐,您還是去求求四殿下吧,哪怕是跟在四殿下的身邊,做一個沒名分的妾室,也比像現在這樣終日都要提心吊膽來得強啊……”
百里秋水的瞳孔微微一縮,她的確是會去找宇文潤,但並不是要去求他帶自己走。陪伴在皇子的身邊,忍讓着他的三妻四妾不算,還要耗盡心神,幫他一步步的謀劃,到頭來,在他的心裡,最珍視的那個女人,卻還未必會是自己
。
這樣的人生,她已經體驗過了一次,那在旁人眼中豔羨無比的身份,帶給她的卻只有無盡的苦痛。那種痛苦,她連回憶都不想要再回憶一次,這輩子又怎麼可能昏了頭重蹈覆轍?
至於那宇文易……百里秋水攥緊了拳頭,奔涌的鮮血幾乎要衝破她那薄薄的皮膚,只是爲了討好百里伊人,他就可以不把花瓊的命當命,哪怕前世的種種仇怨她都可以放下,但這次的這筆帳,她替花瓊記下了!
他心裡怎麼想的,別人或許不明白,但她卻清楚!犧牲不重要的一切,不管手段多殘忍,也要將自己想要的目的達到,這就是宇文易一貫的作爲。現如今在宇文易的眼裡,她,還有花瓊,想必都屬於那“身份低賤,可隨時犧牲用來博美人一笑”的一類。
曾經他也是這麼待她的,將她身上所有的利用價值榨取乾淨之後,就狠狠將她一腳踢入了那無窮的噩夢當中,曾經的自己不是一點端倪都沒有發現,那時的她,只是因爲愛他。因爲愛,所以選擇視而不見,自我欺騙,直到一步步地親手幫着他把自己逼上了死路……
可如今,她卻不會再讓他如此輕易就能得心應手了!沒有了愛,也就沒有顧及,更加不會再爲了他自我欺騙!他所有對不起她的一切,她終究都要他付出代價來!
花瓊在他的眼裡,也許只是一個生死隨心,不需要憐惜的低賤丫鬟,但她卻是真心對她好的人。他們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傷害到她在意的人!
那仇恨與憤怒,揉雜進了她的每一滴鮮血,在她的心中奔騰翻涌,散佈到了她的每一寸肌膚,涌入進了她的每一根毛髮!在那明亮的日光照射之下,她的一雙眼睛赫然被那在身體當中呼嘯奔涌的怒火給燒成了隱隱的一片暗紅……
看見百里秋水神情的變化,花瓊竟隱隱感到了一絲驚懼。正當她被小姐如今這模樣給震撼得說不出話時,外面卻有一雙手,不慌不忙地將那緊閉的房門給推開了。
從外面進來的是皇甫翌辰,手裡還拎着一隻小巧的瓷瓶,進來之後,將那瓷瓶往桌上輕輕一放,視線掃向花瓊的臉時,眉心禁不住緊了緊,“你這丫頭倒是實在,讓你打就真的用力打?這瓶藥拿去,等會兒塗上,保準兩天之後就什麼都看不出了。”
花瓊連忙感激地將那藥接了過去,眼眶還是紅紅的一片,“多謝二少爺!”
“二哥你是怎麼知道的?”百里秋水有些意外。
“府裡最不缺的就是流言蜚語,芝麻綠豆大的事情,只要有人看見了,那不出一盞茶的功夫,整個百里府就都知道了。”皇甫翌辰盯着她的臉,“怎麼你的眼睛也有點發紅?不會也是哭了吧?”
百里秋水斜睨了他一眼,“二哥是得了眼疾,看誰都像哭過吧?”
皇甫翌辰啞然,“我說秋水,我可是聽到了信兒,好心來看看你,你怎麼上來就咒我得了眼疾?”
“只是隨便問
問,也算是對你這個兄長的關懷。”百里秋水衝花瓊道:“這裡沒你的事了,先回去自己房間抹藥吧,小睡一會兒再過來。”
“奴婢謝過小姐。”花瓊含糊不清地道了謝,帶着皇甫翌辰帶來的藥離開了。
等到花瓊一走,百里秋水立即對着那自顧自抓桌上松子糖吃的人發問了起來,“上次我從周仁的府裡出來,是不是你派暗衛跟着我的?出門之前你讓我多加小心,是不是你早就知道了有人要對我動手?”
皇甫翌辰拈着一顆糖,慢悠悠地瞥了她一眼,“我一直覺得三妹妹你算是聰明的,但沒想到也笨了一回,前腳伊人剛說完四皇子對她有意,後腳四皇子卻眼巴巴地給你送了那些價值不菲的鮮花,碰巧又是在你把大哥給逼進祠堂罰跪之後,偏巧又還讓她給知道了。”
“這女人啊,最可怕的就是吃醋嫉妒的時候了,你也是個女人,就沒想過麼?”
百里秋水微微有些愕然,這話居然是從皇甫翌辰的嘴裡說出來的,這麼看來,這個二哥好像也沒有先前她認爲的那麼膚淺。
“那你的暗衛呢?我想見他一面。”
“怎麼?”皇甫翌辰的脣角勾了上去,將一顆糖隨手丟進了嘴裡,笑得有些曖昧的欠揍,“也是,三妹妹都是有人提過親的人了,少女思春也是正常,更何況是救美過兩次的玉樹臨風的英雄。跟二哥說,是不是已經情根深種了?”
百里秋水眯起眼睛,目光冷颼颼地停在皇甫翌辰的臉上,直到盯得他乾咳了兩聲,將那笑容給收斂了起來,才慢慢開口說道:“我是要借來一用,讓他陪我去一趟賭坊。”
一聽到賭坊兩個字,皇甫翌辰眼睛一亮,手裡的糖也丟去了一旁,“去賭坊找我,秋水,二哥保準帶你大殺四方,所向披靡!就算輸,二哥口袋裡也有的是銀子,只要你輸的開心,多少銀兩都不成問題。”
“你?”百里秋水上下打量了他幾眼,一絲有些狡猾地笑意爬上了她的脣角,這倒是不錯,讓皇甫翌辰去的確更好,這個常年泡在賭坊的百里家二少爺,去到揚城哪一家賭坊都不會引來別人的注意。更重要的是,他也是絕不會背叛自己的人,口風也嚴密的很。
百里秋水點了點頭,衝他笑道:“那也好,只不過這次我們去,就是爲了輸而去。至於這銀子麼……一文也不要帶。”
“一文錢也不帶?”皇甫翌辰擰緊了眉頭,“秋水,在賭坊裡面,輸了錢又拿不出銀子的,少說都要被打個半死,你可想好了再說。”
“不帶。”百里秋水乾脆利落地堵上了他的疑問,就算是他們倒黴,真的遇到了那萬一的情況,到時候還有皇甫翌辰那個身手不凡的暗衛躲在暗處,最多也只是有驚無險。
皇甫翌辰回答的也痛快,“好,你說不帶就不帶,什麼時候去?”
百里秋水想了想,“就明天。明天一早,我在百里府的後巷等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