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時候,這兩本賬本拿出來一對比,皇上必定會發現端倪,既然從那兩名侍衛入手,抽絲剝繭,不就要查到她們的頭上了麼?!
冷汗從百里伊人的掌心滲了出來,她絕不能讓事情就這樣發生!
當下,又急又亂的百里伊人,眉峰微微一沉,“陛下明鑑,臣女這三妹妹向來心思奇多又巧舌如簧,她既然敢這麼說,那賬本必定已經被她給動過手腳了!”
“大姐姐,二哥的賬本,一直都是被老夫人收在身邊,我怎麼可能有本事改得了?”
“你當然有本事!問一下百里府衆人,有誰不知道你巧舌如簧,騙取到了老夫人歡心?想要在老夫人那裡改了賬本,對你來說根本就不算什麼難事!”
百里秋水眉心微微一緊,“大姐姐的意思就是說,是我花言巧語,騙取了老夫人信任,讓老夫人稀裡糊塗地便依着我的意思改了賬本?”
“陛下明鑑!”百里秋水眉心一沉,“老夫人的爲人,想必陛下再清楚不過,老夫人最是誠信公正,眼裡向來揉不得沙子,更見不慣偷偷摸摸之事,又怎麼會在背地裡動些小手腳呢?”
百里伊人冷哼一聲,“那可未必,人總有上了年紀犯糊塗的一天,而且咱們府裡有誰不知道,你三不五時就會拿些香啊茶點啊去討好老夫人,說不準老夫人就是這麼稀裡糊塗掉進你的迷魂陣去了呢。”
“當年老夫人的父親爲國捐軀,先皇曾以五千金作爲撫卹,欲賞賜給老夫人這遺留人世的孤女,老夫人尚且都能以國難未除,需要銀錢補給爲由拒絕了那樣一大筆賞錢,現在大姐姐卻認爲老夫人會被一點蠅頭小利所收買,大姐姐難道不覺得這話對老夫人太過詆譭嗎?”
“你,你胡攪蠻纏!我不是……”百里伊人一個結舌,還不等她說完,只聽到一聲雷霆般的震怒狠狠地傳了過來——
“還不給朕住口!衛國夫人一輩子德高望重,豈容你如此污衊?!”方纔還面色如常的皇上,此刻臉上竟平添了幾分怒意。
“陛,陛下,臣女並不是那個意思……”在這龍威之下,百里伊人身子一個顫抖,臉色都慘白了起來。她有些不明白皇上的怒意爲什麼會如此之大,她之所以會一口咬定是老夫人改了賬本,不過就是爲了替他們的所作所爲開脫,皇上又怎麼會……
百里伊人受到了驚嚇,淚水在眼眶當中幾乎要驚恐地涌了出來,她的視線在不經意間掃過了百里秋水的臉,在對上那一抹略帶譏諷的冷笑之時,腦中頓時猶如一道電光劃過——又是她在背後搞鬼?!
百里伊人並不清楚皇上震怒的原因,可在一旁那面如土色的大夫人心裡卻清楚的很。
老夫人的父親,曾經是空明的一品將軍,當時正值空明內憂外患之時,老夫人的父親拼着最後一口氣擊敗了來勢最爲兇險的一支敵軍,自己卻身中數箭,戰死沙場。事後先皇感恩,拿出一大筆銀錢,老夫人卻爲了國家大義而拒絕。
而老夫人的丈夫,也就是死去的老太爺,年紀輕輕便位列丞相,與他自己的能力固然脫不了干係,可還有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則是老夫人的扶持與三不五時地警醒提點。老夫人的正一品衛國夫人封號,也是先皇親自授封。
現如今百里伊人在皇上的面前,對老夫人出言不遜,皇上怎麼可能不動怒?
“在朕的面前信口雌黃,是爲不忠,對自己的祖母隨口污衊,是爲不孝!衛國夫人怎麼會有你這樣一個不忠不孝的孫女,當真是丟進了百里家的顏面!”皇上怒氣衝衝,這幾句擲地有聲的評判,幾乎要讓百里伊人暈厥過去。
大夫人身子一晃,險些暈倒過去,百里伊人大張着嘴,臉上連一絲血色都無,腦中不斷嗡鳴着皇上的那句“不忠不孝”……
被當今天子拋出這句不忠不孝,幾乎等於將她這麼多年來苦心經營的形象一腳便踏入了泥沼!
將百里伊人看得比自己命都重要的宇文凇,此刻自然是無法坐視不理,當即便硬着頭皮,也不管一旁的康貴妃是不是打算要阻攔自己,上前一步道,“父皇,百里家大小姐固然是……衝動了些,可道理卻也說的過去。那是百里家的簿子,會不會被改了,也是有可能的。”
“更何況,兒臣看這三小姐根本就是個謊話連篇之人,她的話,父皇可信不得!一本極有可能被動過手腳的賬簿,實在算不得證據!”
宇文潤當即眉心一緊,宇文凇對百里秋水,簡直可以算得上是咄咄逼人了。他那斜飛入鬢的劍眉微微一挑,心下竟無端生出了一抹極其不痛快的感覺。
“三皇兄。”宇文潤終究還是開了口,面上帶着那一如既往的淡然淺笑,只是在那一雙溫潤如玉的眼眸當中,此刻卻已經是見不到了半分笑意,“這地上的銀兩既然可以作爲鐵證,那賬本爲什麼就算不得證據了?”
說罷,宇文潤又是輕笑一聲,“知道的,會贊三皇兄一句心直口快,不瞭解的,見到三皇兄如今這模樣,還會以爲三皇兄是護花心切,失了理智呢。”
這一聲淺笑之間,竟是已經隱隱帶上了要同宇文凇拔劍相向的敵對意味,宇文凇一個愣怔,隨即便禁不住惱了起來,“四皇弟說話還是要有些分寸的好!伊人是你皇嫂的孃家表妹,我會袒護她也是人之常情!”
宇文潤那笑意當中隨即夾雜了一抹譏諷,“大小姐同三小姐也是同一個母親,大小姐是皇嫂的孃家表妹,這三小姐就不是了麼?我看三皇兄還是稍安勿躁的好,三皇兄的性格向來容易激動,雖是仗義執言,卻未必是理智的決定。”
“你——”宇文凇臉上的難看自不必多說,郭淑妃的臉色也是隱隱一變。
她很瞭解自己的兒子,她的兒子看似隨性,可實際上一旦認準了的事情,卻是九頭牛也拉不回。他一直都喜歡自由散滿,不追名不逐利的日子,在這父皇的面前,更是深諳明哲保身之道,可如今……
如今他卻已經破例了兩
次。
若是說之前留在這還不能算是什麼的話,那麼剛纔,他眼底當中透露出來的,對這百里家三小姐毫不掩飾的維護之情,卻是再也明顯不過的了!
郭淑妃的視線不着痕跡地在百里秋水的臉上來回掃動着,心下除了驚愕還是驚愕,她實在看不出,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少女,究竟能有什麼值得自己兒子動了真心的本事……
就在郭淑妃正心思複雜地盯着百里秋水之時,只見這身形纖細的少女又衝着皇上行了一禮,道:“陛下,既然有人質疑,那賬本之事就暫且擱下不提。可即便是沒有這確鑿的證據,明眼人也都能看得出來,這件事絕不可能是臣女所爲。”
“怎麼說?”
“先前臣女就已經聽到,這次糧食黴爛的原因,是因爲糧食裡面受了潮,又被層層油布包裹起來,所以纔會十幾車盡數黴爛。而且據臣女所知,在運送糧食的路上,期間就算是要休息,負責運送的人也會同糧食休息在一處,絕不能放鬆半分警惕。”
“這麼說來,這問題不就再明顯不過了麼?”百里秋水眼底劃過一抹寒意,瞥了一眼那跪在地上的二人,“他們口口聲聲說是臣女買通他們來陷害大哥,那臣女倒是要問上一問了,總共有十幾輛馬車,他們是如何避開所有人的耳目,一輛輛的動了手腳而絲毫不被發現?”
大夫人心裡猛地一懸,這問題問的可當真兇險,倘若這兩個人回答地稍一不慎,那豈不是就要在皇上的面前,證實了是百里昔年玩忽職守,所以才讓他們有機會下手了的麼?!
康貴妃臉色也是一沉,目光威儀地看向那二人,“說的是,你們兩個是不是撒了謊?!一路上都有人看着那些糧食,你們怎麼可能瞞得過衆人的眼睛,在糧食上搞鬼!?”
那二人即刻便明白了過來,“是,是……小人並不是在路上才動的手腳,而是之前,在出發之前,我們就已經將水灑透了糧車!”
“這更是一派胡言!”百里秋水冷笑一聲,“糧食整車都黴爛了,裡面灑上的水必定不少,在途中只要查看過一次,就不難察覺到有問題。要說是你們提前動了手腳,這更是令人信不過!”
在聽罷這些話之後,宇文潤眼底微微一亮,下意識地擡起視線,便對上了百里秋水那一雙澄澈的眸子。他心下了然,當即便緊了緊眉心,開口道:“父皇,兒臣有話要講!”
“這兩個人,無論是在什麼地方動的手腳,從灑水到糧食黴爛的過程並不會太短,這期間,負責押送的官員怎麼可能連一眼都不曾檢查過?這分明是玩忽職守!倘若他並沒有玩忽職守,又怎麼可能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了黴爛的糧食?”
“這二人,究竟是不是污衊了三小姐不得而知,但他們的話卻恰恰證實了,百里昔年在押送的路上,的確有着玩忽職守,未曾盡責的紕漏之處。倘若他檢查過一眼,也就不至於要等到糧食全部黴爛,才被接洽的官員察覺到了這件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