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與王妃在山上遇到猛禽襲擊,摔落山下屍骨無存一事,已經在朝廷裡面傳的人盡皆知。儘管皇上在上朝的時候並沒有表露出太大的異樣,文武百官們還是頗有自知之明,除了極其必要的奏章不得不呈上,其餘的所有人都一言不發了起來。
因此,這一天的早朝也退的格外早,期間更是無人敢多問一句,有關安王的一切。待到早朝結束,皇上便如同往常一樣,獨自一人回到了寧心殿,不多時,便聽到外面的公公進來報,說是六皇子軒轅無順求見。皇上略一沉吟,此後便不做多想,讓他進到了殿內。
一進來,軒轅無順便恭恭敬敬衝皇上行了一禮,隨即纔將大臣們的聯名上書掏出,“父皇,這是幾位大臣,在退朝之後,執意要讓兒臣交給您的。兒臣也並不清楚其中的內容,還請父皇過目。”
皇上點點頭,面上神色毫無變化,只是示意盧公公將那書信接了過來。軒轅無順略一沉吟,面上做出一副略地遺憾的神情,“安王的事情,兒臣心中也覺得悲痛異常,只是人死不能復生,兒臣懇請父皇節哀,切莫傷到了自己的身體。”
皇上眉心微微一緊,像是沒能聽清他的話一般,“人死不能復生?你是說安王?”
看來父皇這是悲痛過度了,軒轅無順心中冷笑一聲,不過就是一個在外長大的野種,能讓父皇這樣用心對待,簡直就是在丟皇室的臉面。只不過,他心中雖然這麼想,面上的神情卻一如既往恭敬如常,溫言道:“父皇也別太過傷心了,在山上遇到猛禽摔落懸崖,安王也是時運不濟。人還是要儘早入土爲安的好,父皇還是早些摒棄傷痛,爲安王與安王妃立一個衣冠冢也好啊。”
皇上這次臉上的神情有了變化,竟是一臉莫名地看向了軒轅無順,“衣冠冢?安王並沒有死,朕爲什麼要給他立衣冠冢?”
“父皇看來真是傷心過度了。”軒轅無順微微一愣,心裡卻隱約浮起了一絲不祥,“安王與王妃墜落懸崖之後,父皇不是也派出了人手,去山上搜人的麼?父皇是不是得知安王喪生以後不曾休息好,以至於……”
軒轅無順的話還沒有說完,忽然,那緊閉着的殿門又一次打開在了眼前,一個修長的身影,伴着身旁清秀嬌俏的女子,出現在了寧心殿內,那笑意盈盈的眼底深處,似乎正暗暗劃過一抹令人不易察覺的狡黠,“誰在謠傳說本王已經喪了命?”
軒轅無順的身子猛地一震,不敢置信地轉頭看去,那雙孤狼一般滿是殺氣森寒的眼眸當中,竟第一次出現了一絲慌亂,“安王?!你們不是——”
那疑問的話說到一半便哽在了喉間,軒轅無順立即便明白了過來,他自以爲軒轅玄瑞會乖乖聽從自己的命令,卻沒有想到,是自己掉進了別人的陷阱當中!
軒轅晟睿的脣角挑起一抹略帶戲謔的笑意,“怎麼,難道你也聽說了外面那些烏
七八糟的傳言,認爲本王和愛妃摔落懸崖而亡了麼?六皇子,人云亦云,那可是市井小民的樂趣,你一堂堂皇子,怎麼也能不辯虛實,隨意便相信了那些傳言?本王倘若真的一早便摔落懸崖而亡,父皇怎麼會如此無動於衷呢?”
只一個瞬間,軒轅無順便將自己臉上那一抹異樣的神情給完美地掩飾了起來,面上做出一副大喜過望的神情,“你們沒事那真是太好了,先前我聽說,你們兩個別猛禽給追到懸崖之下,還很是悲傷了一場,現在才知道人沒事,當真是再好不過!”
這無比欣喜的話,卻是軒轅無順咬牙切齒地說出,他竭力地壓抑着自己胸口的起伏,好讓自己臉上的神情看起來真誠無比。
“六皇子真是誤會了。”百里秋水笑了笑,道,“雖說去找我們的人,在那懸崖處發現了我們掉落的物件,可那也不過是我們的下人找來,救我們離開時,走的太過匆忙纔會不小心遺失在那裡的。至於那些鮮血麼,在讓那些禿鷲逼得無路可走的時候,王爺動了怒,殺了幾隻,屍體可能掉落了懸崖,血倒是在上頭留下了不少。”
百里秋水笑意清淺,落在軒轅無順的眼中,卻是一種毫不掩飾的,赤果裸的嘲諷。軒轅無順毫不懷疑,恐怕在那之前,他們就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的人會緊隨其後!
“我們這次入宮來,也是想要澄清一下那外頭越來越誇張的傳言,方纔先去拜見過了皇后娘娘,只不過……”軒轅晟睿看着軒轅無順,那微笑的神情對於對方而言,無疑是一柄狠狠戳進他心裡的刀子,“我們看見皇后娘娘,心情像是不太好的樣子,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人,如此不懂規矩,惹到了她老人家。”
軒轅無順的臉上登時便透出了一抹鐵青,竟然……竟然!竟然這一步也都被他們算計在了其中麼?!軒轅玄瑞先是假裝順從自己,隨後拖延時間,好讓甄后知曉這件事,調換了軒轅瓊詩身邊的人,又對自己動了怒。
往後不管還會發生什麼,只這一件事,自己利用軒轅瓊詩來威脅軒轅玄瑞,便是觸到了甄后那唯一碰不得的逆鱗。不管還會過多久,這件事永遠都會成爲多疑的甄后,心中的那一道坎兒!
甄后多疑,即便是對待自己的兒子也是一般,從此過後,再想要讓她像從前一樣,全心全意地輔佐軒轅無順,怕是永遠也不可能了。沒想到,沒想到自己失敗了不算,還被他們將這件事加以利用,輕易便挑撥了他與甄后之間的信任!
“母后近來可能身體略有不適,王爺與王妃,也不必太過掛心。”軒轅無順硬是按捺住自己胸口翻涌上來的那團怒意,心平氣和地道出這一句,“母后身體不適之時,並不太喜歡有人叨擾,你們去了,她臉色會不好看也是平常。”
百里秋水淺淺一笑,視線不在停留在軒轅無順的身上,而是看向了皇上,“父皇果真是爲人君者的表率,這纔剛
剛下了早朝,父皇連休息都不曾,就開始處理政事了麼?但是父皇的這份心意,就足以令人感動萬分了。”
軒轅無順背後的冷汗即刻間便滲了出來,方纔軒轅晟睿這二人的出現,令他着實有了一絲慌亂,以至於他都忘記了那已經送到皇上手中的聯名上書!軒轅無順頓時有些徹底亂了方寸,當下也只能硬着頭皮開了口。
“父皇,兒臣見那幾人不像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又是私下呈上的書信,父皇不看也罷。”軒轅無順輕描淡寫道,心中卻已然焦躁不安了起來,只期望皇上對那書信只是興趣缺缺,並不會認真看下去,否則……
這次不只是他,就連暗中投靠了他的大臣,也都認定軒轅晟睿這次必死無疑,因此,在這聯名上書裡面,幾乎所有人都是認定了軒轅無順會順其自然地成爲儲君,爲了討好軒轅無順,在那一封薄薄的書信當中,不乏有人言辭激烈,甚至到了帶有幾分脅迫意味的地步。
面對着這樣一封陳情書,皇上會做出的反應無非是兩種,這之一,便是順應民心,將軒轅無順給推到儲君的位置上,但這卻已經並不是他想要的了。原本他以爲軒轅晟睿已經死了,又踢走了軒轅玄瑞,剩餘的那些對皇位虎視眈眈的人,他從來都不曾放在眼裡過。即便是當上了儲君,即便是要面對其他那些虎視眈眈的人,他也沒什麼好擔憂。
可現在……軒轅晟睿毫髮無損,毫無疑問,軒轅玄瑞同他的聯盟也不曾有過破裂,而且經過此事,這二人必定會加倍與自己針鋒相對。倘若自己真的坐上了儲君的位置……到時候要應付這聯手在一起的二人已經是精疲力竭,而身爲儲君的自己,又必定會成爲衆矢之的。到那時,自己根本就只會有疲於應對一種下場。
只是,皇上倘若沒有讓他成爲儲君的打算,而是做出了另外一種反應,那他的下場……軒轅無順樣做鎮定的臉上,已經可以在額角處看到了一絲細密的汗珠。皇上沒有要將那信扔在一旁的打算,也就是說,他的下場無非就只有這兩種……
看到皇上命盧公公拆開了那信,軒轅無順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火燒一般乾涸了起來,他下意識的舔舐了一下嘴角,卻發現自己的脣角也已經乾涸一片。
軒轅晟睿的目光,似笑非笑地劃過了軒轅無順的臉,說出口的話語,就像是一根套在軒轅無順脖頸上,且越勒越緊的一根繩索,“父皇一心爲民,朝中臣子自然也是會以父皇爲首,竭盡所能爲國效力。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什麼要緊的事情,還需要大臣們私下聯名上書。”
私下二字,從他的口中說出時,分外清晰,正將那信草草看了大半的皇上,自然也清晰地聽到了這二字,臉上的神色頓時便冷凝了起來。大臣們聯名上書,爲的是立儲一事,倘若是在朝堂上,不指名道姓地提出這建議,倒還可以理解成一片赤誠之心,可現如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