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秋水的眉心之間,浮現出了一道隱約可見的摺痕,她想不明白,如果是怕打痛了她,那百里文斯又爲什麼要揮下那一巴掌呢?
難道是有人教他這麼做,可是他卻並不想要弄痛了自己?
一想到從百里文斯口中說出的“狐媚子”三個字,她就隱約可以猜到說這話的人會是誰了。
在百里府,只有五姨娘會被大夫人看作是勾引了丈夫的狐媚子,至於她,自然也就是小狐媚子。會這麼說的人,必定是跟大夫人有關係的人。百里文斯之所以會這麼說,應該也是跟大夫人有關的什麼人教給他的。
但他們這麼做,目的會是什麼呢?
像大夫人那些人,她比誰都要清楚,個個都是心狠手辣,吃人不吐骨頭,豺狼一般的可怕,他們對她是恨到了骨子裡的,是恨不得把自己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而不是背地裡教一個癡傻少年罵自己兩句,給自己不痛不癢的一巴掌就可以了的。
她想不通,她實在想不通百里文斯這麼做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她也很瞭解百里文斯,因爲從小癡傻,在百里府的兄弟姐妹當中,他從來都是受到欺負最多的一個,因爲他不但癡傻,而且懦弱膽怯。
這樣一個懦弱膽怯的少年這麼做,到底是因爲什麼呢……
“小姐,熱水已經給您預備好了,讓奴婢給您洗一洗吧,臉上還有油星呢。”
等丫鬟端着水進去了房間,花瓊這一開口,便打斷了百里秋水的思緒。
左思右想也想不通,百里秋水便決定暫且將這疑惑給壓下去,暫時想不通的事情,再多想也沒用。
回到了房間裡,花瓊還是對百里文斯打了百里秋水一巴掌的事耿耿於懷,百里秋水不得不安慰她,說沒準就是那孩子一時糊塗,過去也就過去了,何必跟一個癡傻的少年多計較呢?
百里秋水說了一番話纔將花瓊安撫好,本以爲這件事過去也就過去了,可誰曾想到,兩天過後,一件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又發生在了寶曠院。
清早,在百里秋水剛剛踏出房門,預備去向老夫人請安的時候,一個不大的東西忽然從推開門縫被人給丟了進來,丟東西的那人在扔完之後,轉身就飛速地跑開了,但從那大開的門縫,百里秋水還是看得出,剛纔跑走的那人是百里文斯。
“那不是四少爺麼?”花瓊狐疑地看着跑遠的人影,“這麼早,四少爺他跑過來幹什麼?”
百里秋水也有些納罕,百里文斯丟進來的東西還躺在院子裡,用一張很大的白紙包的嚴嚴實實,有破洞的地方露了出來,像是一團一團污糟的毛髮。
那是什麼東西?百里秋水眉心緊了緊,正要走上前掀開查看的時候,大門又吱呀一聲被人推開了,那人莽莽撞撞地走進來,差點一腳踩在那一大團白紙包上,又哎呦一聲,踉蹌一下躲了開去。
“大清早的,
這什麼東西擺在這裡?”皇甫翌辰用腳尖踢了踢那紙包,看着眼前已經裝扮一新的百里秋水,頓時嘖了一聲,“起這麼早,想給你送點早點還真是難,你對得起我一大早跑去醉風樓的辛勞麼?”
眼前的皇甫翌辰,身上的衣裳到還算是熨帖,只是那頭髮卻是鬆鬆散散的束在身後,一臉睡眼惺忪的模樣,手裡提了一隻油紙包,裡頭散發着陣陣香氣,無疑那就是醉風樓的點心了。
“使喚下人,讓下人一早去等着買回來的東西,可不能算是二哥的辛勞吧。”百里秋水笑着讓開身子,好讓他從那一團白紙包的旁邊繞過來。
皇甫翌辰脣角一挑,眯着眼睛笑道:“不管怎麼說,點心都是我給你送來的。哦,對了,三妹妹,一個小丫頭,凡事都非要看的那麼清楚,說的那麼仔細,可要當心太厲害了,將來沒有夫家肯要啊。”
“不勞二哥擔心,秋水距離談婚論嫁的年紀還早,倒是二哥你,一天到晚衣衫不整,纔要擔心是不是會不會有哪家小姐願意嫁給你呢。”百里秋水擺擺手,示意花瓊把他送來的點心送到房間裡頭去。
這些日子,皇甫翌辰總是隔三差五就來找她拌嘴磨牙,說的倒是沒一句正經話,先前百里秋水還不想要跟他走的太近,總是變着法子地趕他走,可皇甫翌辰的臉皮卻厚得堪比城牆,死皮賴臉地就是要磨着她閒扯。
她也無奈,也就乾脆死了攆他走的心,而且在這府裡,自己也的確沒個可以安下心來聊天打發時間的人,他既然樂意湊過來,那她也就慢慢不抗拒了。
聽完她說的話,皇甫翌辰咧嘴一笑,滿臉的無賴,“那正好,你也沒人要,我也沒人要,乾脆往後就咱們天天湊在一起,我帶你青樓賭坊玩個遍,正好過得逍遙自在。”
百里秋水也笑眯眯地看過去,“二哥,我這昨天剛剛煲了枸杞人蔘湯,等下我讓丫鬟給你送去些可好?”
“三妹妹這是,果然能體會到爲兄我一片愛護幼妹之情,懂得感恩圖報了麼?”皇甫翌辰一臉欣慰,“也不枉爲兄我無時無刻不在關懷着你啊。”
“哪裡哪裡。”百里秋水微笑搖頭,“我只是覺得二哥你天天泡在花街柳巷那些地方,就算不染上什麼難言之隱,身體也難免虛弱乏力,只是打算替你補一補身子罷了。”
皇甫翌辰脣角微微一抽,臉上的笑頓時尷尬地僵住了,半晌腦袋一晃,“不玩了不玩了,我承認你牙尖嘴利。這是什麼東西?你擺在這裡做什麼的?”
又用腳尖提了提那白紙包,皇甫翌辰岔開了話題,“裡頭像是軟的。”
“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說着,百里秋水蹲下身就要去撕開那白紙。
“欸,慢着。”皇甫翌辰攔住了她探出去的手,隨手又從一旁的樹上折了根枝條,“用這個,誰曉得裡頭包着什麼。”
說着,皇甫翌辰就將那樹枝刺
進了紙包,劃開一道口子,微微一挑,就挑開了那偌大的紙包,裡面的東西頓時露了出來。
“嘖——”皇甫翌辰的眉心頓時緊了起來,一臉的厭惡,“這東西,可着實噁心的很。”
抱在那紙包裡頭的,是一隻瘦骨嶙峋,看起來還沒有成年就已經死了的狗,屍體已經腐爛了一些,如果現在不是數九寒天,想必會腐爛的更加不堪入目。屍體上膿血遍佈,渾身的毛已經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一股腥臭的氣味,隱隱四散開來。
狗屍猙獰而僵硬地躺在地上,百里秋水的目光卻凝重了起來,下意識地看向早已經空了的門外。
她看的清清楚楚,將這東西丟進來就是百里文斯。
如果說上次打了自己一巴掌,還能夠解釋爲他心裡癡傻,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那這扔狗屍的行爲……她卻連一個藉口都無法爲他找出了。
百里文斯是個膽小怕事,又癡傻呆憨的人,他連看到廚房被殺的雞都會嚇得雙腿直打哆嗦,將腐爛的狗屍扔到她院子裡來的這種行爲,實在是……太過反常。
“你把這東西放在院子裡幹什麼?”皇甫翌辰斜眼看着她。
“怎麼可能是我自己放的。”百里秋水眉心微微一緊,百里文斯這接連二次的反常舉動,到底是爲了什麼?
皇甫翌辰好奇道:“不是你,那是誰?”
百里秋水輕輕抿了抿脣,卻又將百里文斯四個字給壓了下去,“我也不知道,等下讓人拿去燒了就成。”
百里秋水的話音剛落,一個纖細窈窕的人影卻出現在了門前,百里伊人笑着走了過來,手裡還端着一隻盤子,“三妹妹,我來給你送些蜜餞。”
正走進來,百里伊人一眼就看到了地上的那隻死狗,頓時尖叫一聲,花容失色,手裡的盤子也哐啷啷掉在了地上,裡頭的蜜餞滾了一地,“三、三妹妹!這是什麼東西?!你,你怎麼會把這麼可怕的東西放在院子裡!?”
先是這樣一隻死狗,忽然被百里文斯丟到了自己的院子裡,緊接着百里伊人就來了……這二者之間,莫非有什麼聯繫?百里秋水心思微微一動。
“大姐姐誤會了,我也不知道這東西是怎麼來的。”百里秋水絕口不提百里文斯,“我本來是打算要去給老夫人請安的,一出來就看見這東西了。”
“這……到底是誰這麼膽大包天,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也敢往小姐的院子裡扔?!”百里伊人氣惱不已,又問道,“秋水,你當真沒有看到,是誰把這髒東西弄進來的麼?若你知道是誰,只管說出來,自然有人會爲你做主,好好教訓一下那人的!”
百里秋水望着百里伊人,搖頭搖的極爲肯定,“有大姐姐這些話,秋水可就安心了。只是這髒東西,到底是誰丟進來的,我卻當真不知情。花瓊也是個沒用的,我問她看到那人沒有,她竟也說自己沒看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