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後花園裡面的人就都已經走乾淨了,花瓊悄聲問道:“小姐,咱們也回去吧?站在這兒吹了這麼久的冷風,奴婢回去熬碗薑湯給您驅驅寒。”
百里秋水點頭應了,剛走出去兩步,忽然又改了主意,在分岔路口時,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向着素月院的方向走了過去。
素月院是皇甫翌辰住的地方,位置很是僻靜,院落裡頭的擺設佈置,也是整個百里府當中最爲奢華的一處。
一進到院子裡,下人見了她,便忙不迭地快步迎過來,堆了滿臉的笑:“三小姐可是來找我們少爺的?這會兒我們少爺怕是不太方便見人的。”
“二哥怎麼了?”百里秋水問道。
“少爺他剛纔不知道怎麼了,突然就病倒了,身子燒的滾燙,這不,奴婢剛給少爺煎了藥。”宋媽媽向上擡了擡手裡盛滿了藥汁的碗,說道,“三小姐身子本來就弱,別再過了病氣到身上,您要有什麼事情,若是不介意的話,就先讓奴婢幫您轉達一下吧。”
“無妨的,既然都已經來了,我還是進去探望一下二哥吧。”百里秋水笑笑,道,“這藥我也順路帶進去就好。”
見她當真不介意,宋媽媽也就不再推辭,把手裡的藥給了她,又掀開門簾,引着她們主僕進了房間。
在要進到臥房的時候,宋媽媽卻停住了腳步,對百里秋水做了個有些歉意的微笑,“三小姐您自己進去吧,少爺平時不喜歡我們這些下人去到臥房,奴婢就在門後侯着,有什麼吩咐的話,您儘管讓花瓊姑娘喊一聲,奴婢就聽見了。”
點點頭,百里秋水領着花瓊走進了臥房,皇甫翌辰果真正躺在牀上,一臉懨懨的模樣,見到她進來,扯了扯嘴角,先是一記響亮的噴嚏打了出來,“哈——啊——哈湫!”
看到這病懨懨的皇甫翌辰,百里秋水的心裡不免有些歉疚,說到底,如果不是因爲她,他也就不必在這種天氣跳下水救人,又害得自己生了病。
“二哥,你還好麼?”百里秋水一靠近牀邊,立即就察覺到了自牀上那人散發出來的濃重怨氣,她垂手立在牀邊,只當是什麼都沒察覺到。
皇甫翌辰眉梢一挑,有氣無力地張開嘴,甕聲甕氣道:“三妹妹,誰能管這副模樣叫好,你把那人喊來,我擰下他腦袋當凳子。”
“這是宋媽媽剛纔熬好的藥,我放在這裡,等涼了以後二哥你自己喝完。”
“哎呦呦,我怎麼覺得三妹妹你這探病探的半點誠意都沒有呢?”
跟他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會兒,百里秋水有些無奈,“那你說怎麼纔算有誠意?”
“嘖嘖,嘖……怎麼就好像是我在逼你一樣?”皇甫翌辰滿臉哀怨,“三妹妹,你也不想想,我之所以會纏綿病榻,到底是因爲誰?”
“從二哥病了到現在,連兩個時辰都不到,實在算不上是纏綿病榻。”百里秋水淡定地回道。
皇甫翌辰不吭聲了,兩道劍眉下沉,再下沉,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百里秋水,眨也不眨。
她擡手,他盯着;她坐下來,他盯着;她撥弄下頭髮,他還是盯着,且怨念十足。
被這眼神盯得久了,百里秋水實在沒了辦法,嘆口氣,道:“這次二哥會生病,都是因爲幫了我的緣故,我實在是太謝謝二哥你了。成了吧?”
皇甫翌辰甕聲甕氣地哼了一聲,臉仍舊拉得很長,“口頭答謝,我還真是看不出什麼誠意來。”
從進了房間,就拐彎抹角暗示到現在,也虧得他有這個耐心,就算是衝着這份耐心,她都不好意思不順着他的話繼續往下說。
在這百里府,不管是明着跟她橫,還是暗裡給她下絆子的人,她都有法子應付,唯獨對這個厚顏無恥的皇甫翌辰,她是一點法子也沒有。
按了按有些脹痛的太陽穴,百里秋水只能再次無奈開口,“不管二哥想要讓我怎麼感謝,我都絕無怨言,這次總可以了吧?”
皇甫翌辰瞪着天花板的視線挪了下來,“當真?”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百里秋水嘆氣道。
有了她這句話,皇甫翌辰臉色瞬間有了變化,笑得分外狡黠,“那我可記住三妹妹的話了。”
看他總算不打算繼續跟自己過不去,百里秋水示意花瓊將藥端過來,“藥涼了,你還是先喝藥吧。”
一聞到那藥的苦味,皇甫翌辰的臉立即皺成了一團,連連擺手後退,“這什麼東西,拿走拿走!喝了這玩意,小爺沒病死也要被毒死了!”
“良藥苦口。”百里秋水瞥了他一眼,將那藥碗往他的面前一推,“喝。”
皇甫翌辰苦着臉,“這麼苦,別是毒藥吧?要不,你餵我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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瞪了他一眼,百里秋水將藥碗往桌上一放,回了他一個白眼,“總之藥我放在這裡了,喝不喝呢是二哥你的自由,不過看在你幫了我一場的份上,我得好心提醒你一句。”
“這藥你要是拖拖拉拉不肯喝,病自己好了倒是沒什麼,就怕越拖越厲害,要是能病得直接死了呢,那也不算太可怕,怕的就是變得跟四弟弟一樣。”
百里秋水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到時候呢,你可就誰也不認得了,別說賭坊青樓,就連路邊的茶館酒樓都不會讓你一個傻子進去玩的。所以這藥,二哥你到底喝不喝,自己看着辦吧。花瓊,咱們回寶曠院。”
說完,百里秋水就理都不理苦着臉快要哭出來似的皇甫翌辰,扭頭就出了他的臥房,身後隱約還能聽得見皇甫翌辰那甕聲甕氣的叫喊聲。
百里秋水不知道的是,當她一離開臥房,那蔫頭蔫腦坐在牀上的皇甫翌辰,臉上皺成一團的五官就在瞬間恢復如常。
他跳下牀,捧起那碗藥,眉峰輕輕一挑,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良藥苦口麼……”
看着那裡頭黑乎乎的湯汁,皇甫翌辰淡淡一笑,悠然地擡起手,將那酸苦的藥汁一飲而盡,舌尖輕輕舔舐乾淨脣角,面色分毫不改……
在回去寶曠院的路上,花瓊忍不住笑了起來,“小姐,以前奴婢怎麼沒
發現,原來二少爺是個這麼有趣的人!”
“有趣?”百里秋水一臉的哭笑不得,“我看是讓人頭痛纔是。”
“怎麼會,二少爺雖然有些……跟一般的世家少爺不太一樣,可是奴婢卻能感覺的出來,二少爺他對小姐可是真的很好,不輸給那些親生的兄長了。”
親生的兄長……百里秋水笑了笑,若是花瓊指的是百里昔年的話,那皇甫翌辰何止是不輸給他,單憑他不想要了自己的命這一點,就已經勝過了百里昔年千百倍了。
就在這時,花瓊突然咦了一聲,示意百里秋水看向前面的某處,“小姐你看,那個不是四小姐身邊的丫鬟麼?”
順着花瓊的視線看過去,在前面不遠的地方,那抹着眼淚快步走過去的人,可不正是百里可青的貼身婢女倩兒麼。
看起來,倩兒哭得很是厲害,儘管竭力地壓抑着啜泣的聲響,可臉上的淚痕卻怎麼也擦不乾淨。
她怎麼會哭得這麼傷心?百里秋水面露狐疑,難道說,要如何處置百里可青,父親已經下了決定?
想到這,百里秋水吩咐花瓊,讓她去打聽清楚,之後再回去寶曠院,告訴自己,在自己離開之後,百里於道到底是如何處置百里可青的。
花瓊應了聲便快步走遠了,百里秋水一個人回去了寶曠院,等過了約莫半個時辰,便看到花瓊急急忙忙地回來了,一張臉上隱隱透露出幾分激動。
進了房間,花瓊先是仔細將門掩好,之後才快步走到百里秋水的身邊,低聲道:“小姐,四小姐往後在府裡,就只能算是位名存實亡的小姐啦。”
“名存實亡?”百里秋水眼睛微微一眯,“什麼意思?”
“回到房間之後不久,老爺暖過來身子,起初還沒想起來要着急處罰四小姐,可等到喊來的大夫給他包紮的時候,老爺才意識到自己這回是破了相,之後就勃然大怒,沒等大夫說完換藥的時間就把人給支走了,然後立即又將四小姐從柴房裡頭拖了出來。”
花瓊說着,臉上那隱約激動的神情怎麼都壓抑不住,那接二連三想要栽贓陷害小姐的四小姐,總算是得到了報應,她怎麼可能不激動!
吞了口唾沫,花瓊接着說道:“奴婢聽自己的小姐妹說,四小姐被拖到房間裡之後,老爺先就讓婆子架穩了她,讓人打了她四十耳光,臉都腫的不像樣子了!”
“之後呢?”百里秋水笑了笑,平靜地問道。
依照百里於道那如此好面子的脾性來看,百里可青把百里文斯推下水在他眼裡或許都不算什麼,可她卻讓他這位兵部尚書大人在衆目睽睽之下狼狽地落了湖不說,還在臉上添了一道那麼明顯的傷口,百里於道大概是絕不會輕饒了她的。
“之後老爺看四小姐的臉真的不能再打了,也就沒再讓婆子們繼續打下去了。可老爺的怒氣卻是一點也沒消呢!”花瓊說道,“小姐您怕是猜不到老爺是怎麼處置四小姐的。”
不等百里秋水猜測,花瓊就已經急不可待地說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