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99亡命:雪地產子

“幼,下雪了,我們回家看雪,好嗎?”

腦海閃過鳳靳羽被帶走前說的最後一句話,一定,暗語一定在這句話中。

艾幼幼用指尖在石面的凹口試着寫下“下雪”兩個字。

轟地一道紅光乍起,平靜的湖水有生命一般波動起來,她們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生生一拽。

電光火石的一瞬間,身旁的湖水全部消失,她已站在通往宮外的密道里。

密道是四方形的通路,入口處的石壁上有許多暗格,裝滿乾淨的衣物和生活用品,每隔十丈的暗格裡都裝着食物和酒,可見北辰染在設計戀雪宮的時候連戰敗的打算都做好了,他這個人一向做事周密。

艾幼幼冷得牙齒打顫,嘴脣早已凍得青紫合不攏,但她沒時間生火取暖,只是換了一身乾衣裳,吃了點東西,取了必須品,便帶着葵葵趕路。

從戀雪宮出來,她沒有取任何寶貝,也只帶了葵葵。

密道並不黑,每隔一段距離都有左右兩盞長明燈照亮。她拖着疲憊不堪的步子,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纔到出口。

出口處,她發現了鳳靳羽留給她的一小瓶藥、一桶煙花彈和書信。

信中只道“我會在接到煙花信號的時候趕來與你回合,痛了就服藥,珍重。”

心中一遍遍默唸着“珍重”二字,走出出口,煙花彈咻地直衝雲霄,夜空綻放五光十色的亮光,她的眸中已是一片潮溼。

終於,要回家了。

她料到路途關卡重重,聰明地沒有朝鳳傲和雪翳國的方向走,而是向鷹宇國行去。

沒有馬車,沒有馬,有的只有兩條早已凍僵的雙腳和懷裡瑟瑟發抖的葵葵。

雪夜,極靜,耳畔腳踏着雪地發出的吱嘎聲,和自己氣喘吁吁的呼吸聽起來都變得很大。

她的腳早已凍得感覺不到冷,跌倒了袖子裡灌進冰雪,就用手指掏乾淨繼續走,只是一直走,拼命地走。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她感覺自己走了很久很久,可天還是沒亮。

她再累再凍也不敢停,不知何時追兵會趕來,心就那麼懸在嗓子眼,處於緊繃戒備狀態,耳畔呼呼的風聲就像追兵的吶喊,閻羅的催命詔,她甚至以爲自己是走入了噩夢,如何也看不到盡頭。

艾幼幼進山林的時候,這種恐懼已經達到極點,怕的時候就和葵葵說話,有一句沒一句的,全是斷斷的句子。

山林並不算黑,有光線,可夜晚的老樹盤根錯節,怎麼瞧都像用血紅眼珠瞪着她的惡鬼。

地上都是石頭,埋在雪地裡看不見,深一腳淺一腳,不小心就會踩到跌個大跟頭。

膝蓋和雙腳都被扎破,她也不知道痛,血流出來很久才發現。

風聲送來遠處的聲音,不算大,但能斷定是追兵。

還是來了。

艾幼幼驚得透不過氣,只能氣喘吁吁地按住胸口,加快了步伐朝山林深處走,腹部也開始抽搐地痛,像被針扎似的。

抽搐的劇痛每隔十分鐘就襲來一次,一波比一波強烈。

她終於走不動,跌倒在雪地裡,耳朵裡眼睛裡全是雪。

她吃力地朝一旁的大樹爬,靠在樹幹上休息,擡眸才發現,來時的路上除了一串腳印,還有長長的血跡。

怎麼流這麼多血!她低頭一看,當裙襬的一大灘血跡引入眼眸,頓時傻了眼,溪兒,難道你要這個時候出世?

好冷,好痛,痛得她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竟想就這麼睡過去。

四肢百骸每一寸肌膚都不屬於自己似地,許是疲憊不堪意識模糊,艾幼幼出乎意料地沒有哭,嘴裡喃喃地提醒自己:“不能睡着,決不能睡着!”

她從懷裡掏出打火石,想升一堆火羣暖,又怕火光會引來追兵,只好忍着寒冷和劇痛,將打火石硬是放了回去。

“葵葵,冷嗎?冷了就鑽進孃親懷裡。”她想用自己的身體爲葵葵取暖,小傢伙凍得叫不出聲,只往她懷裡鑽,可她的身體也沒有多少溫度了。

在雪湖裡泅潛的時候她的身子就僵硬得像被撕裂一般,能夠走到這裡,已是硬撐下來的奇蹟,而此刻她真的動不了了。

走了太多的路,出的冷汗浸透衣衫,被夜裡的山風一吹,早起了冰碴覆蓋在身上,就像沉重的鎧甲,壓得透不過氣。

下身不斷地流出血,身下的積雪都被染得又溼又紅,她就那麼無力地靠在樹幹上,痛到極致,也不敢叫出聲,怕引來野獸和追兵,下脣早已被咬裂,血順着下巴往下流,凝固成冰。

面對獨自一人亡命的重重痛苦,孩子要出生,身邊卻一個人都沒有,連她自己都沒有想到自己會如此堅強。

痛了就想想那個人的笑容,一切都能撐下來!

“痛了就吃藥。”鳳靳羽信中字浮現在眼前,她把懷裡的藥瓶摸出來,顫抖的手指連藥瓶都都拿不住,還沒倒出來,藥瓶就掉了,白色的藥丸像豆子一樣撒了一地,落入積雪,沒有聲息。

她只能憑藉手感伸進涼雪裡摸,凍腫的手指皮肉都要爆開一般,好不容易摸到一顆,急忙噙到口中,濃郁的藥香帶着苦澀,在口中一點點化開。

疼痛還是有所緩和,比起腹部越來越強烈的抽痛,卻很快又沒了作用,唯一的不同,就是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

流了那麼多的血,她只能無力地抓住地上的積雪,攢在軟綿綿地,只能捏成一個冰球,根本止不了痛。

爲什麼凍得麻木了,還會這麼痛!

今夜的月亮特別圓,亮得嚇人,就像掛在天空的冰塊,映照在她慘白的面頰,格外淒厲。

爲什麼,爲什麼光線越來越暗?

直到完全不見,無論她怎麼用力地揉眼睛,還是一片黑暗。

終於,最後一點模糊的亮光泯滅,她什麼也不看不見了。

這樣的黑暗就像潛伏在暗處已久的巨獸,徒然發動攻擊,她內心的恐懼一下子爆發到極致。

崩潰的哭聲從凍僵的脣嗚嗚地傳出,她不是痛,而是這樣的無助,她愛的人,卻不在身邊。

這麼黑,這麼冷,這麼痛,她就像浮在冰湖中溺水的人,何去何從,連一根稻草抓不住。

“嗚嗚……這裡好黑,一個人也沒有,我什麼也看不到了……我想回家……”淒厲的哭聲不大,在夜裡卻格外清晰,遠處似乎傳來急促的腳步。

“吱吱——”葵葵費力地鑽進她的衣襟,用自己的身體爲她取暖。

“葵葵,娘好怕,真的好怕!”她從來沒有哭得這樣無助。

疼痛的頻率越來越簡短,直到不再間隔,小腹就像沉着一個鉛塊,不斷地往下墜。

怎麼辦?怕是要生了,她該怎麼辦?

“嗚嗚,爹爹,你在哪裡?幼幼好怕……”斷斷續續的哭聲,無人迴應。

艾幼幼疼得滿頭大汗,整張臉扭曲,四肢無力地抽搐,鮮血順着嘴角滲下。

她用最後地力氣爬起來,想要將地面的雪剝開,給孩子的降生一個不算冰冷的環境,可雪剛剝到一半,撕裂般的劇痛猛然襲來。

“爹爹……”她的手伸向空中,想要抓住什麼,卻什麼也抓不住。

膝蓋一軟,身子往下墜,只能雙手抓住樹幹,指甲死死扣住又冰又刺的樹皮,指甲蓋都被掀掉,五道血紅的爪痕宛若無地獄的千仞鴻溝,她墜入其中,四周血紅一片,隔斷了呼吸,隔絕了所有希望。

生命中最危難的時候,她能抓住的,不是她愛的男人,只是一棵冷冰冰的樹。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一個女人聲嘶力竭的慘叫:“啊——”

力氣一個瞬間就被抽空,孩子就那麼生了下來,卻沒有哭聲。

她大口地呼吸着,整張臉又青又白,眼前除了黑,就是黑。

烏白色的天空,一輪銀盤似的大月亮掛在天空,黑色的樹木枝椏叢生,在雪地上投下斑駁的黑影,一切都靜得可怕。

只有一個弱小的身影,蜷縮在血泊中,伸出雙手摸索着,那鮮紅的血液在雪地裡就像跳躍的火焰,格外刺眼,格外刺眼,像是她整個身子的血都流盡了。

當那血淋淋的手指終於觸到一個圓滾滾的東西,艾幼幼整個人嚇得跌了過去。

蛋……

她居然生了一個蛋……

之前,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孩子的出生,或許在個春暖花開的季節,或許即便天寒地凍,也有暖暖的爐火,身邊有她最愛的男人。

他笑着對她說:“你看,這孩子長得像你,還是像我?”

她曾無數次幻想過孩子的長相,在夢中多次看到他粉嫩嫩的笑臉,她還親手給孩子縫製了小衣裳……

驚愕、無助、恐懼……千萬種情緒同一時間齊齊用上心頭,她的神智被打得七零八散,就像被撞破了魂魄,只剩一具空空地軀殼陷入迷離狀態。

她靜靜地躺在冰涼的血泊裡,靜靜地,抱住那顆蛋護入懷中。

或許,或許可以用自己的溫暖將孩子孵化出來。

對,靳羽是蛇,蛇是卵生。

她心中升起一絲希望,不顧刺骨的寒冷,用力地扯開衣襟,將孩子貼在身體上,可她太冷了,連流下的眼淚,都是冷的。

“孩子乖,不要嚇娘,出來吧,咱們可以回家了!爹爹還在等咱們!你是男孩,還是女孩?溪兒?葵兒?聽到娘喊的名字了嗎?娘看不見了,孃的眼睛瞎了,讓娘摸摸你的臉也好啊!”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身體僅有的溫度逐漸流失,手指再也彎不動,那顆蛋,還是冰冷。懷裡的葵葵也不見了。

“葵葵——”艾幼幼爬了很久才支起半個身子,沙啞的嗓音喚着,卻得到迴應,她腦袋轟得一聲。

葵葵一定是早都凍僵了,不知道掉在哪裡,她眼前黑暗一片,連葵葵的屍體都沒能力找到。

我一直想盡力保護所有的人,不讓任何人受到傷害。

可終究,我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

再美豔的容貌又如何?

再無敵的智慧又如何?

那麼多那麼多的寵愛,又如何?

我想你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無助的時候,你在哪裡?

我哭泣的聲音,你還能聽到嗎?

愛情,到底有沒有來過?那些關於愛的記憶那麼清晰,不經意就能想起,抱得這麼牢,張開雙臂才發現,我抱住的,只是空氣。

愛情,是不是來過?幸福有沒有留下痕跡,只剩我自己。只有我自己。

愛情那麼短,孤單那麼長……

這樣的雪夜,這樣的孤單,這樣的無助……

一時間,失去了兩個孩子。

所有的希望轟然倒塌,她感覺整個人碎成千片萬片,就如這滿地的雪花,飄了散了。

她一口氣提不上來栽倒,臉埋在深雪裡,口裡語無倫次地喚着一個人的名字,無意識地喚着一個人的名字,唯一一次喚着一個人的名字:“染染……”

在某個極爲遙遠的地方,北辰染因爲“夜生”的毒香早已陷入深度昏迷。

夢中,他看到她手執紈扇在懸崖邊起舞,落在她肩頭的銀線梅雪,就像舞動的蝴蝶。

那樣的美,讓他癡迷一生,他終於問出那句話,唯一一次問她,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問過。

“小雪,你愛我嗎?”

“其實,我心裡一直愛着你。”她嫣然一笑,答得不假思索。

風吹亂她的髮絲,銀白的發忽然如藤蔓般盤根錯節地生長出來,眨眼間她已經渾身是血,微笑着縱身一躍,跳入萬丈深淵。

他撲過去緊緊抓住她的手:“小雪,爲什麼愛我還要離開我?”

“染染,放手吧,這是我們的命。”

“既然你愛我,爲什麼不能與我在一起?我不放手!就算和天和爭,我也要將你搶回來!”

她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喚着他的名字,那麼悽楚,那麼無助,一聲又一聲:“染染……染染……”

北辰染從榻上翻起,已是淚流滿面:“小雪!”

“小雪,小雪!”他四下裡尋着她的身影,客棧的屋內,黑暗中高的是櫃,矮的是桌,除了他,空無一人。

涔涔的冷汗已經濡溼了衣裳,手心和心頭一片微涼,他連外衣都來不及穿就飛奔而出。

小雪,小雪一定出事了!

他心急如焚策馬狂奔,馬蹄發出急切地答答聲。

冷風吹亂了一頭綠髮,可他畢竟沒有翅膀,太遠了,回去最快也要五天,他知道自己中計了,但顧不了那麼多,他悔,只悔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他不在她身邊。

直到許多年許多年以後,他依然記得這個夢。

夢裡,她即使渾身是血,也美得像一隻蝴蝶。

夢裡,他唯一一次問她愛不愛他,也是她唯一一次說她愛他。

遙遠的月色下,追兵趕來,所有人頓時一愣,女人倒在血泊中,幾乎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懷裡卻緊緊揣着一顆蛋。

“帶走!”統領一聲令下,“把蛋和人分開,那蛋在我們手裡,就不怕她逃跑尋短見。”

【正文4296個字。推薦一首歌王靖《是不是愛情來過》,聽這首歌看文吧,我不是故意寫的這麼沉重,下一更在明天中午12點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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