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南樞着了一身煙紫曳地長裙,梳了一個流雲髻,鬢間幾縷髮絲垂下,配以淺色的玉簪,淺施薄妝眉目如畫,那一顰一笑一舉手一擡足,姿態優雅而溫順,搖曳生姿傾城之色。這身打扮十分適合她,看來她是頗費了一番心思的,一出來,蘇宸的眼睛便落在了她身上,溢出滿滿的溫柔,應是對南樞的這般形容很滿意。
自己的女人漂亮,出門也倍有面子。
這樣的天氣最適合出行了,等打獵以後再在山野裡烤野味,更加是愜意無比。
只不過南樞扶着蘇宸的手踏出王府大門時,一柔柔擡眼,便看見一旁的葉宋,高挑地束着發,白衣高領,襟袖以緋紅絲線爲繡,袖口緊束,白褲長靴,手裡尚且拿着馬鞭,身邊一匹白馬。和南樞的柔婉美麗相比,葉宋顯得英氣而堅韌,粗略一看,還以爲是哪家***兒郎呢。
南樞沒料到葉宋也會去,愣了一下,嘴角掛着有些僵硬的笑容,道:“姐姐?姐姐也與我們一起去打獵麼?”
葉宋挑眉應了一聲,半勾着脣,無害道:“妹妹是不是嫌姐姐打擾到你和王爺了?”
南樞嗔怪道:“哪有,只不過沒想到姐姐這副打扮,還真有些……”說着掩嘴一笑,“俊俏呢。都是一家人,一起去才熱鬧。”
葉宋笑睨了她一眼,道:“妹妹如此通情達理溫婉大方,難怪王爺疼都疼不過來。”她翻身上馬,墨發飛揚,英氣逼人。
蘇宸牽過南樞把她扶進安置得異常舒適的馬車裡。隨行的隊伍不長,這也沒辦法,誰讓寧王的家室不夠龐大,因而除了主要人物,就另帶了幾個隨從和丫鬟,當然皇家大夫也是必不可少的。碧華苑內的五個丫鬟都帶出來了十分歡脫,而南樞那邊就只有靈月一個丫鬟走在馬車旁邊,基本上組成了整個丫鬟團,而隨從則是蘇宸帶出來的,會一些功夫。
蘇宸這麼愛南樞,本應該在馬車裡陪南樞的。只不過這是去打獵,若是乘着馬車去打獵就太讓人笑話了。葉宋上馬以後,他也翻身上馬,與葉宋並排前行。
碧華苑的丫鬟們邊走邊細聲八卦,無非是說葉宋跟蘇宸走在一起有多麼多麼地般配簡直是郎才女貌云云,這些話被耳朵尖的靈月聽見了。靈月不滿地低聲咒罵:“有什麼了不起,不男不女的,哪個男人會喜歡。”
馬車裡傳出一聲輕斥:“不得胡說。”
去秋獵的地方是寧王的私家獵場,獵場很大,叢林茂密,中間有一塊很大的空地。一行人便在空地駐足,丫鬟和隨從們開始佈置起來,把帶來的果品茶點都擺上,南樞那頭隨從給安上了舒適的桌椅,而碧華苑這頭丫鬟們早有準備,在平坦的地面上鋪上一層厚厚的毯子,吃食都放在上面,人直接坐在地上,毯子很大,可以自由活動。很像現代人的野炊方式,顯然是葉宋教的。
春夏秋冬四個丫鬟和沛青還有先見之明,不僅帶了水果茶點,還帶了鍋碗瓢盆,一會兒好野炊。
隨從在蘇宸的號令下也可入林打獵,葉宋整裝待發,背上背了一罐子利箭,白馬已經快要按捺不住了。她騎在馬上,原地蹦躂了幾圈,回首對丫鬟們道:“你們且等着,一會兒有肉好下鍋。”
丫鬟們給她鼓氣吶喊,大聲道:“王妃加油!王妃加油!”
葉宋聽後十分受用。
南樞站在蘇宸旁邊,溫柔地幫他理了理衣襟,實實在在的一位賢妻,囑咐道:“王爺小心一些。”
蘇宸握了握她的手,脣邊綻開一抹淺笑,道:“放心,去那邊歇着,乖乖等我。”
南樞見蘇宸騎上了馬,又瞧了瞧葉宋那白馬,不由走過來看着白馬明亮的眼睛,憐愛地摸了摸它的鬢毛,柔柔道:“好漂亮的馬兒。”她便仰頭看向葉宋,笑得十分溫和,又問,“姐姐能行嗎,我怕林中危險重重,姐姐一定要注意安全。”
葉宋回笑道:“多謝妹妹關心。”
隨着一聲馳騁,葉宋跟蘇宸紛紛跑入林中,消失在不同的方向。南樞久久矗立凝望,靈月走過來扶着她,道:“夫人過去歇着吧。”
而碧華苑的幾個丫頭開始明確分工,找柴火的找柴火,尋水源的尋水源,撿蘑菇的撿蘑菇。
蘇宸在林中跑了一陣,射中了幾個目標之後,心思一動間,轉而往另一個方向跑去。
而葉宋呢,頭一次出來打獵,還是騎馬在林中穿梭,她感到很刺激,見到獵物以後她擡箭射了幾箭,奈何馬跟獵物都在跑動,初初幾箭她射得不準,後面逐漸掌握了要領學會估算時間和距離,也射中了幾隻。
可是後來她又射不準了,追究其原因,葉宋發現白馬跑得越來越快,她連忙勒住繮繩控制速度,怎料減不下來,馬兒就像是發狂了一樣,粗喘着直直往前衝。饒是林中木枝荊棘,也阻擋不了它的腳步。
葉宋伏在馬上,那雪白的鬢毛從她鼻端拂過,帶着一種幽幽淡淡的異香,她來不及細想,見前面一排天光開闊,再跑近了一些發現居然有一片山谷,而白馬即將要衝到斷壁下面去了。
葉宋猛地用力,神經都繃緊。興許白馬自己也是驚懼不已,被葉宋這一拉,仰頭撒起了前蹄,及時止住了腳步。可是它馬背擡起,這次葉宋是孤身一人不知道該怎麼對付,一下就被白馬掀翻在地,腳踝處傳來劇烈的疼痛。還不等葉宋爬起來,白馬怒紅了眼轉身就朝她踏來。這一用力踏,非把葉宋踏得腸穿肉爛不可!
當是時,葉宋在地上滾了一週,咬牙忍着劇痛,眼裡依稀有了一抹厲色,毫不猶豫地隨手往箭筒裡抽出一支箭,一點也不留情地狠插在白馬的肚皮上。
馬肚是脆弱的地方,白馬一下就被葉宋插穿了馬肚,吃痛地揚蹄,葉宋趁此時機再滾兩週躲開了白馬的蹄子。可是這一舉動,似乎徹底惹怒了白馬,先前白馬往回掉頭是不慎將往葉宋的身上踩過,可是這回卻是有目的性地朝葉宋踩過來。
那千鈞一刻,葉宋拔出束髮的髮簪,頓準了落下來的蹄子,馬蹄十分堅硬,她沒想過會刺穿馬蹄,但是卻能夠撐住馬蹄與地面的距離,造成白馬四蹄不平衡,使它偏移方向。可是這時髮簪卻不爭氣地斷掉了。
眼看着一瞬間的動作,葉宋即將喪命於馬蹄之下,突然一道凌厲的掌風襲來,白馬瞬時被推開,下一刻葉宋被人從地上撈起,凌空旋轉,隨後來人兩腳踢翻了白馬。
這頭夏夏在樹林裡撿蘑菇,尋了好一陣子,才總算在隱蔽的樹腳下采到了新鮮的蘑菇,臉上一喜扔進了籃子裡。不多時,她蹲在地上的身子忽然僵了一下,回過頭去,看見靈月不知何時也來了這裡,顯然是跟蹤她而來。夏夏冷下了臉,戒備地問:“你來幹什麼?”
靈月走過來蹲下,幫夏夏一起撿蘑菇,道:“來幫你啊。這林子裡危險,到處都是動物,要是遇上厲害的怎麼辦?”
“關你何事?”
靈月巧笑着看她:“我這可是在爲你着想,你要是不顧自身安危有個什麼三長兩短,像其他幾個那樣孤身一人的倒不要緊,可你那府外寄養在劉嬸處還不足十歲的妹妹……”
夏夏瞪着她:“這些都跟你沒有任何關係,你敢傷害她們,我就跟你拼命!”
葉宋長髮紛紛揚揚,樹林裡夾雜着細細碎碎的風,她摟住了對方的脖子,仰頭一看,卻見是一臉肅殺的蘇宸,不由手臂一僵。
兩人的呼吸盡在咫尺,葉宋的側臉若有若無地貼着他的胸膛,滿頭無法鋪撒開來,她良久都不敢有分毫鬆懈。直到白馬掙扎着爬起來,逃也似的跑遠了。
蘇宸微微垂頭看着她,蹙眉問:“傷到哪兒了?”
葉宋這才驚醒,連忙放開,有些排斥地遠離他的懷抱坐地上,撈了撈褲腿腳上的疼痛立刻被放大數倍。蘇宸見葉宋額上冷汗連連,愣是不吭一聲,便知她是傷了腳了,剛想伸手去碰葉宋的長靴,又頓住了,心中一團煩悶,這女人是自找的他瞎操什麼心,於是直接把葉宋抱起來放在自己的馬上。而蘇宸着實很在意南樞,怕南樞誤會,便自個牽着馬走路。
林間時不時有動物穿梭,它們可能是看見葉宋和蘇宸都沒有拿箭,因而不是生死存亡關頭跑也跑得不快,倒也十分自由。
腳纔在落葉上,沙沙沙地響。
葉宋臉色有些蒼白,歪着頭看着下方的蘇宸,道:“莫不是你給我下套?故意弄了那樣一匹馬來想坑害我?”
蘇宸冷冷道:“本王還沒無聊到那個程度,真是那樣,方纔放任你喪命於馬蹄之下豈不更好?”
葉宋想了想,輕聲道:“說不定你沒想要我的命,只是想收拾我呢。不然你會那麼巧適時地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