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斐動了動脣,卻沒有說話。
“想回去就回吧。”夏楚悅平靜地道,“華妃現在對於你來說很重要。”
鳳斐眸子一睜,似不敢相信她會說這樣的話一般。
夏楚悅冷冷地掃他一眼:“華妃是你的棋子,毀了半盤棋就輸了,若然如此,我就是大罪人,你不想我心存愧疚吧?”
聽着她勸人的方式,鳳斐哭笑不得,原本滿懷愁緒消散不少,上前摟住她的腰,低下頭,用自己的額頭抵着她的額頭,眼睛看着她的眼睛,鼻相貼,脣相對,說話時氣息全灑到她臉上,“可是我不想離開你。”
夏楚悅難得沒有推開他,只是故作淡定地道:“又不是連體嬰兒,整日粘在一起作甚?”
“你捨得我離開?”鳳斐不甘她說得如此風輕雲淡,不滿地反問。
“今晚收拾包袱,明天你就啓程回京吧,路不遠。”
“你……”鳳斐瞪眼看她,這個小女人,明明長了張小巧可愛的小嘴,怎麼每次吐出來的話都那麼不可愛?
“罷罷罷……”半晌,他才無奈地嘆息,“我明天就回去,你也跟我回去吧,憑你的易容術,只要不在熟人眼前晃悠,沒人發現得了的。”
夏楚悅往後移了移腦袋,兩人額頭緊貼,說話太不方便了,他近在咫尺的眼眸看得她心跳紊亂,“我不打算回去。”
“你不是還要跟着我學內功嗎?”
鳳斐鍥而不捨,想着法子要她跟着他回去,雖然龍城危險,然而在他看不到她的地方,他覺得更危險,心裡不安,擔心她一個人在外面遇到麻煩,即便是呆在風府中,也不定安全。更何況,以她的性子,斷然不會一直待在風府中等他的。
“心法我背熟了,其他的自己一個人勤加練習即可。”
聞言,鳳斐愣了一下,然後沒好氣地捏了捏她的鼻子,“你這小沒良心的。”用完就甩啊這樣。唔,他越發擔心了,要是他一走她就變心,轉身找了個男人,他怎麼辦?越想越心驚,他差點兒決定哪也不去,就守在她身邊,牢牢扣住她。
夏楚悅皺了皺眉,面前的男人大膽越來越大了,她揉了揉被捏紅的鼻子,口吻平淡:“我知你不可能長久不回京的。若是昨天沒有出現城中的意外,我會按原計劃去肅陽,你不可能跟着去,那輛車是替我準備的吧。”
鳳斐訝異地睜了睜眸子,顯然夏楚悅猜得沒錯。
“既然昨天便已做好分別的準備,就不要再猶豫不決,弄得和生離死別似的。”
“唉,你個冷心的女人,那能一樣嗎?”鳳斐在她脣上輕啄一下,然後快速離開,“昨天,我們還只是朋友,我尚能忍分離之苦。今天,我們是戀人,讓我離開娘子,這不是硬生生在割我的心嗎?”
聽他這樣說,夏楚悅眼眸微閃,竟也生出了些許不捨情緒。
這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他。
然而,不管兩人如何不捨,鳳斐最終都是要回到龍城,當他的國舅爺;而夏楚悅,也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不可能爲了兒女私情,忘記她的仇,也不會因爲一個男人而折斷自己的翅膀,成爲那養在籠子裡的金絲雀。
因爲第二天鳳斐就要離開,於是今天一整天夏楚悅沒做別的事,一直和他在一起,兩人聊天,吃飯,賞景,有時候坐在一起一句話都不說,也覺時間過得很快,眨眼間就到了晚上。
鳳斐一直拉着夏楚悅不放,夏楚悅想到世事無常,不知道再次見面要多久,也就沒有強硬地推開。
屋外涼,他便同她一起在屋子裡,坐在軟榻上,蓋着毯子,相對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夏楚悅忽然問:“鳳斐,你因何喜歡上我?男人不都是喜歡清白女子嗎?我不僅婚前*,而且又是他人婦,怎入了你這九爺的眼?”
早上她就想問了,只是那時被他講的其他事吸引,便擱置到現在。
鳳斐聞言一愣,爲何喜歡上她?
其實他也不知道,最開始的時候,是被她的處變不驚吸引,只覺有趣,便忍不住想要接近,逗她,觀察她,看看她有什麼特別的,爲何會有那樣不同於其他人的表現;
然而越是相處,他越是被她的倔強和堅強所打動,她並不像傳言那樣心慕寧王,相反,他察覺得到她看龍希寧時眼底閃過嘲諷和厭惡,寧王是她的夫,她爲何會對寧王有那種情緒?
當速風查到,她就是那夜替他解去春藥的女人時,他發現自己心裡有一絲竊喜,不知是因爲那個和自己春風一度的女人是她才高興還是因爲她的清白之身給了他而高興。
不管怎樣,他開始時常掛念她是真的。當日狩獵場外,他得知她獨自一人深入山林打獵,獨獨她一人未回來,他險些急得心蹦出來,當看她滿身血地出現在視野裡時,他有種寶貝失而復得的慶幸,然而世上還沒有什麼寶物能夠讓他如此在意,只除了她。
說來可笑,從始自終,他都沒考慮過她已爲人婦,不管他多喜歡,她都不是他的。
也許,冥冥之中,他相信她和龍希寧會分開,那時,則是他的機會。
還好,時間並不長,只是代價也不小,她居然暗修地道,而且還困在地道里。
得知之時,他差點兒不顧一切去看她,最後是速風他們攔住了他,而龍希寧也像防備着他似的,王府守衛極嚴。她的房間,則日夜派高手看守,連他也靠近不得。若非有玲瓏隨時向他報告她的情況,他那段時間真的會急得發瘋。
還有後來的獄中投毒事件,也嚇得他心驚肉跳,幾乎想拋下一切帶她離開這片是非之地,找一處無人相識的地兒,過平凡的日子。
她比他理智,她拒絕了他半開玩笑半認真的決定,不過他依然打點好了一切,那馬車是送她去肅陽的。路途遙遠,他不忍她雙足受苦。
只是事事難料,最後他居然帶她來了這裡,還和她坦白了身份。
這些她都不知道,他沒想過告訴她。
即便是此刻她懷疑他的喜歡,他也沒打算說出來。
他最最擔心的是他奪她清白之事,若他告訴她,她會不會生氣?
他遲疑着反問:“你……還記得奪去你清白的男人是誰嗎?”
夏楚悅秀眉一蹙,不知鳳斐爲何突然問這個,她非清白之身,鳳斐肯定是知道的,當時進宮華妃就替她檢查過,其他人被華妃的話唬弄過去,鳳斐則不可能不知道。
其實那夜的事鳳斐也記不清楚,他當時幾乎失去意識,全憑感覺行事,否則怎會讓速風找了那麼久。
此刻見她皺眉,似乎那晚對她來說並不愉快。
是啊,哪個女人被人奪去清白會高興,更何況她就要出嫁,而且第二天又遇上那樣羞恥的事,只怕她恨死了那個男人,而那個男人,正是自己。
鳳斐一直覺得自己膽子比天大,可是在夏楚悅面前,他卻膽怯了,退縮了,這事兒竟不敢實話告訴她。
於是他扯了扯嘴角,霸道地說:“不管是誰,以後,你身邊只能有我,你的紅脣,你的耳垂,都蓋上了我的印章,你整個人都是我的。”
夏楚悅認真盯着他的眼睛,想看他有沒有半點撒謊。
他的眸子澄澈如鏡,沒有半分閃躲。
忽然,她向他撲去,在鳳斐沒有反應過來前,牙齒咬上他的鎖骨,久久不離去,那一口極是用力,兩排牙狀的血印頓時出現在如凝脂一般的肌膚上,看起來格外醒目,而且她咬得比鳳斐狠多了,鳳斐留在她脣上和耳垂上的傷,一段時間就會恢復,而她咬在他身上的,可能很久都無法完全癒合。
鳳斐疼得皺起眉,卻是沒坑一聲,也沒推開她。
半晌,她才擡起頭,漆黑的眼睛如琉璃般漂亮,不似往日的清冷,灼灼發光,鳳斐心頭頓時一熱。
不等鳳斐反應,夏楚悅便面無表情地開口:“蓋了章你就是我的人,若你敢和其他女人有什麼曖昧不清的,我就咬斷你的脖子。”
古代男人大多三妻四妾,位高權重者尤甚。他是鳳西國尊貴的九親王,又長得絕世無雙,他不主動,也有無數的女人倒貼。而她不否認,自己是個佔有慾很強的女人,她的男人不容他人染指。她的驕傲,也決不允許她和其他女人分享一個男人。
霸道的話從眼前面無表情的女人口中吐出,鳳斐怎麼看怎麼覺得可愛,他含笑點頭:“好。”
他根本沒有去質疑她的話,好似她的話天經地義。可這樣的話放在現代那是正常,放在古代,那就是荒謬之談,妒婦之言了。
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鳳斐也沒想過要擁有很多女人。他素來潔身自好,不然也不會被永寧公主下藥多次卻忍了下來。那次和夏楚悅的意外,完全是因爲藥力太強,人失去意識,而懂醫的速雲又不在身邊。
對於鳳斐的態度,夏楚悅是滿意的,她挑了挑眉,繼續霸道:“不許塗藥。”
昨晚他咬了她兩口,早上一看到她兩處的傷口,鳳斐頓時心疼,找來上好的去疤的藥膏,替她敷上。儘管如此,風府裡的人看到她時還是頻頻注目,他們在看什麼,夏楚悅怎會不知曉。而他們那曖昧的眼神代表什麼,夏楚悅也看得分明。
因爲這等事被人關注,夏楚悅心中羞惱。有仇就要報,她倒要看看他被那麼多人注視,是個什麼反應。
彷彿明白了夏楚悅的那點小心思,鳳斐眸底的精光一閃即逝,笑着點點頭,“好。”
夏楚悅抿着的脣角微不可見地勾起,清冷的黑眸滑過點點笑意。
鳳斐凝望着她,眸子忽而變得暗沉:“娘子,我想吻你。”
夏楚悅明顯一愣,雙頰泛紅,鳳斐素來是行動快於言語,想幹什麼直接做了再說,什麼時候會先和別人吱一聲了,更何況,這樣的事適合說出來嗎?
鳳斐趁着她發呆的時候,臉壓了下來,直接覆上她的脣。
柔軟的脣瓣火熱燙人,這一次吻得直接而霸道,攻城掠地,彷彿要將她吞進腹中。
夏楚悅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只覺整個身子都失去力氣,不一會兒便丟盔棄甲,成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鳳斐深邃的眸子又暗了一分,吻得毫無技巧,甚至略帶粗暴地啃咬着她的脣,好似唯有這樣,才能發泄即將離別的不捨,又似在懲罰夏楚悅的無情,見他明早要走了,也不和他說幾句體己話。
心裡不爽,他圈在她腰身上的鐵臂霎時收緊,一手探到她腦後,固住她打算後退的頭,脣毫不猶豫地重新壓下。
直至兩人再無法呼吸,他才戀戀不捨地放開她。
“繼續?”他深吸幾口氣,溫柔地凝視着她微醉的眸,他記不清他們的第一次,但此刻,他感覺她是如此的美好,雖然只是一個吻而已。
夏楚悅搖了搖頭,她的胸口微微起伏,顯然還沒從剛纔的經歷中平靜下來。
鳳斐只見她低下頭,兩排如扇子一般輕閃的睫毛在她緋紅的臉蛋上投下兩道剪影,美麗動人,他的性感喉嚨不禁滾動了一下。他對她,沒有一點自制力,可是他不想傷到她,至少現在不能夠強迫她。
他沉默地將視線撇向旁邊,想要剋制自己撲上去的衝動。他發現自己越看着她,心裡的渴望就越大。嘴角泛起一絲苦笑,有些無奈,有些寵溺,對她,他真是毫無辦法,只有俯首稱臣的份兒。
“很晚了,你回去吧。”兩人沉默許久,夏楚悅沙啞着聲音開口。
鳳斐將視線轉回來,凝視着她,“娘子,今晚陪我可好?”
夏楚悅一聽立刻警惕地看向他,或許是她醒來時渾身的痠痛太不美好,當兩人到了最後一步時,夏楚悅有些退縮,心裡生出些許怯意。是怕疼還是這具身體已被人奪去清白,她說不清,心裡的疙瘩不去除,恐怕最後這一道坎兒要突破不容易。
“放心,你若不願,我不會碰你的。”鳳斐扯了扯嘴角,她的警惕那麼明顯,他哪會看不到。
夏楚悅沉默地點頭。
鳳斐眸光柔和,重新染上淡淡笑意。
二人一同躺在夏楚悅的牀上,身上蓋着同一條棉被,被子下面,二人中間有一尺間隔,然而夏楚悅的身體依然繃得很緊。
鳳斐仰躺看着牀頂,被子下的手動了一下,夏楚悅立刻警覺地側眸看向他。
鳳斐低低一笑,“我只是想握住你的手。”
夏楚悅看進他深邃的眸子裡,脣微抿,被子下的手主動握上他的。鳳斐的表情瞬間柔和了下來,他躺在牀上開始講起他小時候的事,他有一個國師師傅,天山上還有一個風師傅……夏楚悅聽得津津有味,到了半夜竟有沒有睡意。
鳳斐說了很多,但是對於他的父母,他提得很少。每個人心裡都有不想剝開來讓人看的秘密,夏楚悅會等他,等他願意告訴她的時候。
忽然,鳳斐手舉到上方,他手上抓着一根紅繩,紅繩懸空,連着一塊環形的白玉。
夏楚悅眼眸一睜,“這是——”這不是他送給她然後被她弄丟了的羊脂白玉環嗎?
“這是我母妃留給我的唯一紀念。”鳳斐嗓音低沉,似乎提到他母親,心情就會變得沉重。
夏楚悅默默地看着他手上的環形白玉環,她知道他後面還有話說。
果然,過了一會兒,鳳斐的聲音再度響起,“這是母妃的貼身之物,已經陪了我二十年。”
夏楚悅眼眸微睜,二十年……她幾乎可以想象得出他母妃在他心目中的地位,而能夠讓他每次提到之前便情緒不高,必定是他母妃,早已不在人世。
“以後別在弄丟了。”鳳斐突然側過身子,雙手繞到她脖子後面,將白玉環環在她的頸項上。
“它怎麼會回到你手上?”夏楚悅撫着胸口的玉環,不解地問。
鳳斐眸微垂,仔細打量着她,“聽說永寧公主去找過你的麻煩。”
“是她?”夏楚悅愣住,當日發現白玉環不見的時候,她確實想過會不會是永寧公主偷走的,但永寧公主是嫡長公主,什麼寶貝沒見過,怎麼可能偷走一個普通的白玉環。
“她之前看過白玉環,想要,但得不到。”
鳳斐一說夏楚悅就明白了,永寧公主對鳳斐的心思表現得那麼明顯,若是她看到鳳斐的東西跑到自己枕頭底下,肯定會又妒又怒的,永遠公主能夠不動聲色地順走,也說明她有些小聰明。可是,“那怎麼回到你手中的?”
說到這兒,鳳斐脣角掀起一抹淺笑,側臉貼着枕頭,眸子閃着促狹的笑意,“因爲某人的一幅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