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濤死了,是兄弟社第一個死去的人。
他是自殺的,碰了毒品,還害了逸風,算是死有餘辜。
但不管怎麼樣,他始終是我們兄弟社的老兄弟,大家心情都不怎麼好。
我們在警局外面,每個人點了一根香菸,然後點上一根,樹在路上,圍着這根香菸,不讓風把它吹倒,一起抽着煙,看着它慢慢燒完。
一羣人圍在一起抽菸,煙氣把我們的眼睛薰紅。
香菸燃盡,我站起身來:“走吧,都回去吧。”
大家也都起身,我轉過身去,背對着他們:“以後,大家都自己注意吧,會害兄弟的事,誰要是再做,我也絕不留情。還是那句話,你們也可以先幹掉我,但只要我還在一天,只要你們沒有不認我這個大哥一天,我就會這麼做!”
“三哥!”月鋒在後面喊道:“兄弟們不會再讓你失望的!”
“三哥,你放心吧,我們都明白。”
“說實話,被銬一次我心都涼了,剛纔在裡面我怕的要死,現在出來了,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亂搞了。”
“沒種!”
“不過嫖嫖女人打打架還是要的。”
“走走走!嫖嫖嫖,進了局子晦氣,去出出晦氣去...”
我聽着身後傳來的聲音,抹了一把臉,長長呼出一口氣,彎起嘴角笑了起來,腳下向前走的步子也輕快起來。
希望這一次,浪濤進了局子,逸風強制進戒毒所,加上又算是帶着大家來了一趟警局一輪遊,可以讓大家以後不再走歪路吧。
回到家裡,剛剛收拾完畢準備睡下,忽然我收到一條沈佳宜發來的信息。
“唐山,你最近好忙,都沒回過酒吧,不過沒事啦,我走了,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追求我的夢想了,你自己好好的,我們,以後再說吧!”
看着這條短信,我微微一愣,手機屏幕上,熟悉的名字,陌生的感覺。
沈佳宜走了?什麼意思?
我趕緊撥打她的號碼,但是她卻不接,直接掛掉。
我撥一次,她就掛一次。
最後我只能給她發信息:“你接電話!”
“我不接,我怕接了就沒勇氣走了,不說了,已經檢票了,上了車我在回你。”
“你去哪啊?”我急忙站起身來,穿上衣服準備出門。
還沒走到門外,沈佳宜的信息又到了。
“你別問了,我不會告訴你我去哪的,至少現在不會告訴你。”
我抓着手機,不知道怎麼回,這段時間,我確實對沈佳宜太忽視了。她回來之後,我們幾乎都沒見過面。
“你別鬧了,我知道這段時間陪你時間少,但你也不能這樣鬧啊,趕緊回來,一個人太危險。”我給沈佳宜發道。
“我沒和你鬧,這是我早就做的決定,只不過現在終於決定開始行動了而已。”沈佳宜給我回道:“我已經上車了,今夜之後,離開你到千里之外。”
那麼遠?沈佳宜不會是在逗我吧?可是看樣子也不像。
“你媽怎麼辦?”我忽然想起她媽媽身體不好,於是問道。
“我媽和我一起走了,醫生說她肺癌晚期了,沒得治了,最多還有半年,化療什麼的,只會讓她接下來的半年更痛苦,所以我帶着她出去找個安靜的地方,每天陪着她。”
看到沈佳宜這條信息,我心裡安定下來,原來是這麼回事,沈佳宜媽媽的病,其實我早就知道時間不多了,上次我送她去療養院,和療養院的醫生接觸過,當時醫生就說時間不久了,只不過我一直瞞着她。
又想起沈佳宜的媽媽,那個就算貧困潦倒臥病在牀不起,也時刻保持禮貌,沒有一點對生活和命運抱怨的堅強女人,我忽然心頭一陣泛酸,世事無常啊。
不過就算是這樣,沈佳宜的媽媽也收穫了常人達不到的一種豁達心境。
和她接觸時間不長,次數也不多,但我從來沒有在她臉上看到過半點被生活打敗的神情,她是真豁達。
這樣的人,纔是真正的死而無憾吧。
想着這些,手機上屏幕燈光慢慢暗了下去。
忽然江小燕一個電話打了進來,她一開口就說道:“三哥,沈佳宜走了!”
“我也剛知道...”我說道。
“她和我說不回來了,究竟怎麼回事啊?你們吵架了?還是她...她知道我們的事了?”江小燕問道。
“沒有,最近我都沒怎麼見到她。你聽她說去哪了嗎?”我問道。
“她說陪她媽走完最後一陣,然後她媽最後在哪裡,她就在哪裡。”江小燕說道。
“這不是胡鬧呢?和出家當尼姑有什麼區別?”我說道。
“她是去支教了。”忽然吳嫂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我扭頭看向走進屋子的吳嫂,呆住了。
手機裡,江小燕還在和我說話,但是我已經一句都聽不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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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支教了?
沈佳宜去支教了?
“佳宜是個很善良的孩子,這次我們出去,在西北的大山裡轉了很久,那裡的孩子沒學上很正常,在那些村裡停下的時候,佳宜每次都會教那些孩子一些簡單的知識,那時候的她,很開心,很快樂。”吳嫂說道。
我的腦海裡忍不住浮現出沈佳宜出現在殘破的學堂裡,拿着粉筆,在破舊的黑板上寫下自己的名字,然後轉身對着小教室裡面的孩子自我介紹,教他們背書,認字,告訴他們,外面的世界多精彩的那些畫面。
“那些地方是真窮,國家也不是補助不到位,而是有補助也沒辦法,因爲根本沒人願意去教,畢竟山路不通,村裡連電都沒有。”吳嫂說道。
“那她能在那種地方呆下去嗎?”我忍不住問道。
“呵呵,在外面這段時間,只能吃苦的,不是唐糖也不是我,更不是樂天,是沈佳宜啊,窮人的孩子早當家,我覺得她是終於找到了活着的意義和存在的價值,唐山,你就不要阻止她了,放她走吧,她會讓大山裡花兒開滿山坡的。”
“我知道了...”我說着轉頭走回房間,在牀上躺下之後,拿出手機,給沈佳宜發了一條信息:“加油吧,我永遠的小白花。”
沈佳宜給我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沒有任何文字。
我想,這應該就是她現在的心境吧,因爲她媽媽的病,她做了很多不想做的事,去做那個不想做的自己,現在她媽媽快走到生命盡頭,她終於從她媽媽那裡,傳承到她媽媽的那份淡然處世的人生態度,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那就,一路走好,如若再見,我們都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