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劉義隆拼命也要保下贏風的樣子,邀雨卻是眼中含笑,對劉義隆這種虛張聲勢的威脅毫不在意,“您與本宮的約定本宮還記着呢。爲防有變,總要留個人質纔好。況且你問問你身邊的御醫,萬侍衛沒有我和子墨的真氣吊着,還活不活得過兩日?”
見御醫有些膽怯地微微點頭,劉義隆只覺得胸口一股濁氣發泄不出。自己曾在蓬萊島上羞辱過檀邀雨,看來今日她是特意還回來了。真是睚眥必報!
秦忠志此時上前,略微恭敬地對劉義隆道,“殿下還是隨外臣早日啓程吧。早日達成仙姬所託,這位萬侍衛才能早日回到荊州。您說是不是?”
劉義隆瞪了秦忠志一眼,扭過頭對檀邀雨道,“你若傷他性命,本王定會百倍奉還。”
此時劉義隆已恢復了平靜冷淡的面孔,看來這位三皇子也城府頗深啊……
港口不宜久留,很快兩邊人馬各自上路。來迎駕的官員因爲涉嫌通敵,都被圈禁了起來,等拓跋燾回平城後再發落。
邀雨因爲拓跋破軍的死,對魏皇拓跋燾極其反感。一路上兩人照面不過數次,還都是遠遠地隔了好幾撥人。
拓跋燾已經下令緝拿逃匪,各州郡發了瘋似的四處調查。幾乎每日都能見到官兵自官道經過時,跪在路的兩邊拜見拓跋燾。
這麼多官兵同時出動,路上自然順順利利,很快就離平城只剩兩日車程了。
晚上邀雨隨大隊人馬草草吃了乾糧就打算休息,拓跋燾卻差人來請。子墨和祝融也要同去,但被守衛堅決地攔在馬車外。
邀雨進入車廂時,拓跋燾正邊看書邊揉額角,見她進來,竟然對她吐苦水道,“漢字真煩。”
“鮮卑文也沒好到哪去。”邀雨毫不客氣地反駁道。
接着兩人便都不說話了,盤腿在車廂裡坐着。邀雨眼睛不停地四下打量,拓跋燾的馬車可不比平常,所謂天子儀仗,就連個簾鉤都能弄點兒出花花文章來,她一時看出了神。
可馬車就那麼大,看一會兒也就看完了。接着就變成了無聊的跪坐。直到邀雨悶了,連換了幾個坐姿後,拓跋燾才氣惱道,“就沒見過像你這麼坐不住的女人!”
邀雨狠狠白了他一眼,要坐定是吧?好,就坐定給你看!她乾脆腿一盤,真氣行小週天,開始調息打坐。以她的功力,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坐個十天半月不成問題。
拓跋破軍見她大有神遊仙外,不再理自己的架勢,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你不殺朕?”
邀雨不答。
“朕說不定會殺了你。”
邀雨繼續不答。
“你爲了行刺朕跟來北魏,何故遲遲不動手?”
邀雨還是不答。
“你再不答,朕便下旨送聘禮去仇池。”
邀雨猛地睜開雙眸,瞪了拓跋燾一眼才道,“他是甘心赴死的,爲了你。他覺得你會是位明君。”
拓跋燾顯然不信。可當他在腦中將當日情景重新走了一遍後,他清楚,邀雨並沒有信口雌黃。自己的皇叔,是真的心甘情願,做了他皇位的墊腳石。
拓跋燾忽覺悲從中來,只是他身爲君王,心是早晚要捨棄的,他只能略低下頭,掩去眼中的哀色。只怪天家無情,一山容不得二虎。
拓跋破軍用他的死,爲新登基的魏皇打消後顧之憂,更爲他在朝中重新建立了威望。只是這代價太過慘痛。拓跋破軍乃皇室一代名將,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所謂千金易得,
良將難尋。
真不知拓跋燾這一步棋,走得是對是錯。
邀雨心裡卻清楚另外的內幕,北魏先皇是死在嬌娘手裡的。雖說是那老皇帝不仁在先,但在拓跋破軍心中,先皇是受了奸臣挑唆,並非真的想置自己於死地。
先皇被自己妻子謀害,這種內疚,怕也是拓跋破軍甘願赴死的原因之一。
兩人各懷心事,沉默了好一會兒,拓跋燾才道,“朕不會讓你帶走拓跋鍾。他是皇室血脈,理應由皇室人照看長大。”許是擔心邀雨懷疑,拓跋燾又補了句,“皇叔無論如何都是救駕有功,他的兒子,朕不會怠慢。”
或許吧……邀雨託着腮幫子想,可誰又能保證他日拓跋燾不會斬草除根?他甫登基,又纔剛十五歲,猜忌心和顧忌還沒有很多,但五年後呢?十年後呢?那時的拓跋燾,又是否會記得自己的皇叔爲了他的皇位穩固,甘心赴死?而他又信誓旦旦地要照顧遺孤呢?
他既然猜到自己此次跟來北魏是爲了鍾兒, 便不會輕易放過那孩子。看來有必要好好籌謀一番。
邀雨心裡這麼想,嘴上只道,“本宮是那孩子的師傅,今番出了這樣的事,本宮是一定要陪他熬過這一關的。”
這回倒是拓跋燾像是沒聽見一樣。
他合上了手中的竹簡,望着檀邀雨的眼睛認真道,“你若是無意殺朕,那是否有意嫁給朕?”
邀雨的雙眼像刀片兒一樣刮過拓跋燾的臉,“你不怕死?不是我嚇唬你,只要你在我五十丈之內,我殺你便是易如反掌。你娶了我,就等於架了把刀子在自己脖子上。”
拓跋燾點頭,“朕知道。不過朕覺得你是個有野心的聰明人。你想要至高無上的地位,朕可以給你。朕可以封你爲皇后。我們兩人將會一統南北,成爲開創盛世的帝后。這難道不是最好的結果嗎?”
拓跋燾並沒有誇誇其談。他說的沒錯,如果邀雨嫁給她,以她的武功和謀算,拓跋燾的皇權和軍隊,南北一統便不再是難事。只可惜,他估算錯了邀雨。邀雨想要的,從來不是後位。
本着鮮卑人喜歡什麼就搶回來的原則,拓跋燾覺得自己將利害講明已經是對檀邀雨最大的尊重了。“朕回去就同崔司徒好好商議,儘早把聘禮……”
“先謝過陛下的擡舉。”邀雨打斷他,“本宮對陛下的後位沒興趣。”
拓跋燾沉了面色,作爲皇帝,他的地位不允許他被女人拒絕,他手裡的竹簡越握越緊,勢氣逼人道,“可是因爲那個子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