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浩一聽說要勸拓跋燾放了檀邀雨便微微搖頭,“此時恐怕難爲。陛下如今對這位天女執念甚重,絕不可能輕易讓她離開平城。”
寇謙之溫和道,“貧道卻不這麼看。貧道與魏皇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可貧道看得出,魏皇陛下是個心繫天下之人。崔司徒若是以天下誘之,貧道相信,陛下會同意放天女離開的。”
崔浩怔在原地,開始不斷推敲這其中的利害,一直到太陽西沉,崔浩才起身,恭敬地作揖告辭道,“聞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今日多謝天師指教了。”
寇謙之笑容和煦,起身讓雲道生送崔浩出門。
雲道生回來便忍不住問,“師傅您不是說,師姐的命救不回來的。怎麼您又幾番出手幫她?”
寇謙之苦笑,“爲師也未曾想,一到平城就佔了師侄女的便宜,這份人情總是要還的。否則我那位師兄,不一定要鬧出什麼麻煩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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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佔了便宜的檀邀雨此時的確心情很不美好。
倒不是她氣那個不知從哪兒跑來的寇謙之借她揚名,而是白衣庵要重新蓋天師道的道觀,整日裡敲敲打打,一牆之隔,吵得人不得安寧。
檀邀雨之前得到的賞賜已經都用得差不多了,再想在平城置辦一套像樣的宅子顯然不可能。她正愁着呢,崔家就派人送來了一份地契。
三進的院子,離皇城不遠不近,就在平城鬧市邊上,想逛集市,出門走過兩條接到便是。站在房頂都能瞧見餚樓。這位置簡直不能更合她心意了。
想想崔浩借她的威名扶植天師道,這宅子就算謝禮了,邀雨拿得一點兒都不虧心。
這幾人也沒什麼行裝,稍稍整理就搬了過去。
剛安頓好,墨曜就被差去街上幫邀雨買糖粘子,結果回來就氣得不行。
她見邀雨正在練轉龍鞭,便轉而對子墨抱怨道,“那個什麼天師道,簡直是掛羊頭賣狗肉。女郎在白衣庵大展神威,他們就要了白衣庵建道觀。搞得百姓都以爲是給女郎建的,全都跑去出認捐牆磚,說什麼出了錢,這塊磚就會一直受道觀香火,綿延福澤。搞得買磚跟買功德似的!”
墨曜越說越惱,
可子墨卻毫無反應。
墨曜有些奇怪道,“子墨郎君都不生氣嗎?他們這麼借女郎的名聲賺錢,您都不想去教訓他們一下?”
邀雨雖然一直在練功,墨曜的話卻也聽了一耳朵,一開始她還覺得認捐牆磚是個來錢的好手段啊,自己當初怎麼想到到這一點。
後來聽到墨曜問子墨的話,便也覺得奇怪。
她收回轉龍鞭走過來問子墨道,“那個幫你回平城,爲你提升功力,又教你焚碳法的人就是寇謙之?”
子墨笑着點頭,“他不讓我告訴你,卻沒想到你自己先猜出來了。”
這就尷尬了,原本以爲是別人欠自己的,結果一回頭,發現居然是自己欠了人家一屁股債……
邀雨看看手裡墨曜剛給她買的糖粘子,“要不我把這個給人家送去,算是謝謝他?”
子墨淺笑,“他不會同你計較這些的。等師傅來了,一切自會告訴你知道。”
邀雨撇嘴,子墨的疑心病有多重邀雨最清楚。自己身邊的人,除了祝融,即便是棠溪和墨曜她們,子墨都不是完全信任。
結果這個寇謙之,也不知是有什麼能耐,居然讓子墨放下戒備。換做以前,邀雨肯定要半夜偷溜出去看看。可眼下,她只想悄無聲息地待到及笄那天。
之前嬌娘來仇池時,就曾經說女子及笄,是很重要的日子。當時子墨說要替邀雨好好操辦。
誰想到陰差陽錯,他們竟在北魏逗留了一年。檀邀雨覺得,若不是有秦忠志在仇池,自己這仙姬恐怕是真的要名存實亡了。
邀雨平時都很嗜睡,今日卻自己就早早地醒過來。
她坐在牀榻上發了一會兒呆,然後才意識到自己今日就十五歲了。
去年過生辰時,他們還在驛館之中。邀雨記得當時子墨還讓盈燕給自己梳了一根箭一樣的髮辮。
一轉眼一年過去了,有些人出現,有些人離開。索性她在意的人還都平安,她依賴的人也都在她身邊。
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好奢求的?
邀雨一挺身從牀榻上躍起,直接找了件練功的勁裝胡服穿在身上。
她活動了一下筋骨,決定一會兒就直接上房頂。這樣師傅若是來了,她就能第一個瞧見。
見到師傅第一面,她是應該先出拳,還是先出腿?
邀雨熱好了身,就見墨曜推門而入,然後一臉驚訝,“女郎您居然自己起牀了?”她說着就衝屋外喊道,“子墨郎君,女郎起了。”
墨曜話音才落,子墨便走了進來,他看到邀雨的打扮就微微皺眉,“你怎麼穿成這樣?今日可是你的及笄禮。”
子墨正說着話,墨曜已經不知從哪兒翻出一套嶄新的衣裙。裙子還沒展開,邀雨就已經看到那刺繡用的金絲銀線。
“這麼豪氣的裙子,朱家送來的?”邀雨問道。
“女郎您可真聰明,”墨曜邊說邊拉着邀雨坐下,重新爲她淨面,“今日可是大日子,非這麼貴重的裙子,不能襯托女郎的霸氣。”
邀雨不滿意了,“什麼叫霸氣?不是該說美麗、漂亮之類的嗎?”
墨曜也不回答, 直接將裙子拎起展開給邀雨看。
只見那裙子上全部用東珠的點綴的垂,十五排的美玉禁步,蟬翼羅紗的上衣,配上滿繡祥雲紋的帔帛。而邀雨之前看到的金絲銀線則是抱腰上繡的天鳳。
邀雨深吸了一口氣,“的確是要用霸氣形容啊。這裙子得多少銀兩?我這是要穿一套宅子在身上嗎?”
“墨曜,女郎就交給你了,我去看看車馬是否準備好了。”子墨說完便轉身出了屋。
邀雨不安地問,“車馬?咱們這是要去哪兒?”
墨曜卻笑抿着嘴,一副絕對不會提前透露的樣子。
“我今日不能離開這裡,萬一師傅來了找不到我怎麼辦?”被墨曜重新裝扮了的邀雨掙扎着不想上馬車,最後被子墨硬是給抱了上去。
“我穿成這樣,肯定打不過師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