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風捧着飛熊印走進來時,檀邀雨只覺得有什麼景象在腦中一閃而過,快得讓她捕捉不到。
她怔怔地看着嬴風,想了一會兒纔開口道:“大師兄?你這是病了?怎麼臉這麼白?”
看到檀邀雨並沒有完全忘了自己這個人,嬴風才徹底鬆了口氣。
嬴風將手裡的木盒遞過去,鄭重道:“我受師公之命,特來將飛熊印交與新任行者樓樓主檀邀雨。”
他說着單膝下跪,“即日起,我將成爲樓主的知命人。輔佐和督導樓主掌管行者樓。”
檀邀雨訝異地看着嬴風,“你?知命人?你不回劉宋去了?不對,你是我的知命人,那豈不是相當於劉義隆隨時都能要了我的命?”
嬴風心中一痛,邀雨果然已經忘了他們兩人之間的情意,只記得他是效忠劉義隆的事兒。
他的臉色顯得愈加慘白,將自己的傷感掩藏起來道:“樓主無需多心。在你昏睡之時,我已經按照行者樓的規矩,服下了你的共生蠱。有共生蠱在體內,凡是樓主受到的傷害,我都會感同身受。若是我自己動手殺了你,我也將命不久矣。”
檀邀雨顯然沒被這套說辭打動,她冷言道:“你既然效忠於劉義隆,安知你不會爲了他舍了自己性命,來除掉我這個心腹大患?”
嬴風眼中閃過一抹痛色,“回稟樓主,嬴氏一族,如今皆在行者樓的庇護之下。推己及人,贏風再狂悖,也做不出不顧族人死活的事。還請樓主給我一個機會。”
這話倒是讓檀邀雨信了幾分。畢竟在她心裡,這世上還沒有什麼事兒比她的家人更重要。
檀邀雨想了想,最終從嬴風手裡接過飛熊印,“即是師公所定,我便暫且信你。若有任何不軌之舉,到時就別怪我不顧同門之誼。”
嬴風抱拳,“多謝樓主。”
檀邀雨瞧贏風的臉色,竟比她還白上幾分,猜想他也是還不適應體內的蠱蟲,便道:“你先去休息吧,看你這樣子像是隨時要昏過去似的,還怎麼輔佐督導我?”
嬴風卻苦笑道:“樓主多加休息纔是。您若不早日恢復如初,我即便天天喝參湯也好不起來。”
檀邀雨沒想到這共生蠱竟然能做到這一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好像是自己害得嬴風生病似的。
“啊,這樣。唉——還以爲能少喝幾碗藥,看來還是得趕緊好起來。”
嬴風此時才發自內心地笑了起來,“多謝樓主替我着想。”
即便檀邀雨忘了他又如何。她總歸還是原來的檀邀雨。只要他一直守在邀雨身邊,總有一天能解開情蠱。到時就沒什麼再能將他們分開了。
檀邀雨看着飛熊印,一時竟有些茫然,似是多年期盼的心願達成,反倒開始無所適從,“接下來我該要做什麼……?”
子墨道:“接下來你什麼都不能做。先老實把身體養好。你這新傷舊病一堆,且要些時日調養呢。”
之前子墨還着急,生怕晚一日選樓主就會危及邀雨的性命。如今事情已有定論,雖說子墨十分不願意贏風來做這個知命人,可無論如何,邀雨也坐上了樓主之位,結果大體還是好的。
既然不用再趕日子,自然要先把邀雨的身子養好。
贏風道:“如今最緊要的就是將朱家的事兒先安頓好。不過各方出去打探的人都尚未有消息傳回,怕也不是一時半刻就能有定論的。”
朱家的事兒,自然還得朱家人解決,邀雨遂問道:“朱圓圓那邊還沒有消息傳來?”
子墨答道:“南塵行者嫌藥廬里人太多,我就讓墨曜去青州幫忙了。
估計再過些時日才能回返。”
此時祝融端了碗藥粥進來,子墨便止住邀雨想繼續問話的勢頭,直接推了粥到她面前,“先吃飯,再休息。事情也不是一天能做完的。”
贏風知道,現在的自己在檀邀雨心裡大概只是個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厭惡的師兄,他不便多留,便抱拳告辭道:“樓主先歇息吧,等你恢復一些,再去拜過姜公神位,想必那時師公他們自然會有囑託。”
檀邀雨點頭,禮貌性地道:“師兄也去休息吧。”
嬴風走了,檀邀雨趕緊喝了一口粥。雖然藥粥味道真不怎麼樣,可她委實是餓了。明明自己也算有權有勢了,怎麼還動不動就飢一頓飽一頓的呢。
子墨一邊讓她慢點吃,一邊道:“嬴風做知命人的事兒我反對過。不過師公和師父卻沒有改變主意。”
檀邀雨“嗯”了一聲道:“如此也好。劉義隆身邊本來就沒幾個可信任的人,少了嬴風,他怕是更要焦頭爛額。能用來對付爹爹的籌碼也就又少了一個。有行者樓的規矩和嬴氏一族的性命在,想必嬴風也不敢亂來。”
子墨沒說話,他當然知道嬴風不會傷害邀雨。可嬴風這突如其來的一招也讓子墨隱隱不安,總覺得嬴風在另外盤算着什麼。
檀邀雨正吃着粥,眼角餘光掃到牆上掛的一幅畫,惹得她忍不住多瞧了幾眼,“祝融,這是誰的畫?怎麼我看着有些眼熟?”
祝融聞言有些手忙腳亂地比劃, 又儘量挑着自己能說的字解釋。
檀邀雨疑惑地看着那幅月夜圖道:“我給你的?嗯……”她又去看畫,“好像是有這麼回事……我可告訴你這畫從何處得的?叫什麼名字?”
祝融搖頭。當初邀雨將畫給他時,一會兒高興一會兒生氣的,也沒說畫叫什麼名字就走了。檀邀雨哪怕給祝融張白紙片兒他都會當寶貝,得了畫就立刻求南塵行者給裱了掛上了。
子墨靜靜地看着帶着些迷茫的邀雨,有些事兒,若註定求不得,那不如徹底忘了的好……
空設了二十年的樓主之位終於迎來了新的繼任者,整個行者樓內的行者們都是面帶喜色。像是已經看見行者樓重回往日鼎盛一樣。
姜幹拎着酒壺晃晃蕩蕩地走到一扇門前,象徵性地敲了一下門,隨後也不等裡面的人答應,就直接推門進去。
“二弟啊,我來陪你借酒消愁了!這還是我從你徒弟那兒坑來的酒,沒捨得喝,今天就便宜你了。”
姜幹進門,發現寇謙之也在,也不意外,“到頭來還是隻有我們兩個老傢伙心疼你啊。”
寇謙之起身施禮,“大師兄說差了。兩個孩子都有自己的因緣際會,我們做長輩的,只會替他們高興。二師兄也是如此。”
姜幹呲了一聲,“就咱們三個老頭子,你還替他遮掩作甚?當初他從嬴氏裡選了個與他性格截然相反,最是伶俐善言的孩子,以爲這樣就不會走回原來的老路,結果兜兜轉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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