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愛花了半個時辰才提着衣襬,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回來時,拓跋燾還以爲太子已經被帶來了,本能地就說,“帶他進來。”
宗愛卻一抹額頭上的冷汗,戰戰兢兢道:“回陛下……太子他……太子他……他逃出宮去了!”
“你說什麼?!”拓跋燾一拍案桌, 原本還抱有一絲的期望此時也消失的蕩然無存了!
此時在任何人看來,太子都是提前得到了風聲,畏罪潛逃了!
“什麼時候的事?”拓跋燾怒氣衝衝地站起身,邊說邊往外走,一副要親自去抓人的架勢。
宗愛忙回話:“宮門侍衛說太子殿下是一個時辰前出的宮,奴已經着禁軍去追了。”
“備馬,朕親自去追這個逆子回來!”
宗愛早就猜到拓跋燾會如此,也不攔着, 邊跟在旁邊喊人備馬, 邊詢問道:“方纔已經讓禁軍同金吾衛的人一起去查抄那所寺廟了。估計人很快就會帶回宮裡受審,涉及儲君,當慎之又慎,陛下想何人去審問犯人?”
拓跋燾眯起了眼,讓什麼人去審?涉及儲君,打心底講他誰也不信。拓跋燾此時突然覺得很氣惱,事關重大之時,他竟連個敢說真話的人都沒有!什麼是孤家寡人?這便是孤家寡人!
“既然金吾衛已經去抓人了,”拓跋燾吩咐道:“就讓叔允把他手底下那幾個擅長拷問的屬下都帶來,朕親自聽他們審!”
宗愛忙弓腰點頭,“諾!那太子那邊……?”
拓跋燾直接將他手裡的馬鞭甩給宗愛,“你替朕去!務必將人給朕帶回來!來人!宣崔司徒和建寧王入宮。”
“諾——”宗愛低垂的臉上閃過一絲笑容。果然如他所料, 拓跋燾在親情和真相面前,永遠只會選擇真相!
既然如此, 就別怪你的太子命短了……宗愛咬了咬牙,眼中帶着狠戾, “奉命”出城緝拿太子拓跋晃。
嬴風將消息告知邀雨時, 禁軍和金吾衛的人已經在小昭寺進行圍捕了。
“大開殺戒?”檀邀雨疑惑地問, “好端端的殺和尚做什麼?之前卦史預見的滅佛令不是已經被扭轉了嗎?”
嬴風確認自己的美女麪皮貼得牢牢的,也很奇怪道:“宮城附近的暗哨說禁軍兵分兩路,一路去了小昭寺,一路直接往北出城。十有八九是宮裡出了變故。”
檀邀雨沉思片刻,“他們越亂越好,可咱們也得過去瞧瞧出了什麼事兒,我可不喜歡被矇在鼓裡。”
嬴風聞言一攬檀邀雨的腰,俏笑一聲,“既然如此,就讓奴家帶美人兒過去吧。不然等伱騎馬過去,和尚怕是都已經被殺光了。”
檀邀雨被嬴風這又是奴家又是美人兒的弄得一臉尷尬,還沒來得及反對,就被嬴風抱上了天。
嬴風這功夫倒的確是便利,速度快又暢行無阻,最主要還隱蔽。兩人從空中一路飛到小昭寺的附近,尋了個無人的巷子落了地,打算偷偷觀察一下。
小昭寺地處平城西側,並不偏僻,還有市集在附近, 本來是個鬧中取靜的好地界,此時卻成了鬼哭狼嚎的人間煉獄。
寺內修行的近兩百和尚,死的死、傷的傷。來抓捕的官兵嘴上喊着“反抗者格殺勿論”,手上的長刀卻不由分說地砍向已經跪地求饒的僧侶。
周圍住着的百姓此時都緊閉門戶,連個窗縫兒都不敢開,生怕被牽連進去!
嬴風的眉頭緊皺,“情況有些不對勁兒,你在這兒躲一會兒,我再上去瞧一眼。
”
檀邀雨點頭,正打算用細雨輕弦也看看情況,就見一大一小兩個和尚滿臉是血地衝過巷子口。
檀邀雨本可以躲到一側去,這樣誰都不會發現她,可看到後面緊跟着一個騎馬提刀的魏兵時,檀邀雨沒忍住就跟了上去。
那魏兵不停高喊,“反賊!還敢跑?!”
大和尚眼見跑不掉,索性將小和尚往前面推,讓他先走,自己則攔在馬前高喊:“冤枉!貧僧冤枉!貧僧不是反賊!你們怎可濫殺無辜!”
“只要跑了一步!就是反賊!”那魏兵毫不猶豫地將長刀刺向了大和尚的胸口。
檀邀雨也來不及思考她是不是該回避,畢竟“反賊”這兩個字絕不是隨口叫叫的,可銀絲還是牢牢地纏上了長刀的尾柄。
那魏兵的長刀刺到一半,就像卡在了石頭縫中似的,再也拉不動,回頭一看卻什麼都沒有,只有個小道士站在身後不遠處。
“哪裡來得賊道?!莫不是與這羣反賊是一夥的?!”
檀邀雨平日裡就是一套素淨的道服,嫌搭理頭髮麻煩,除非是要見人,不然就是用簪子束起發冠,加上她本就生得英氣,外人看上去便雌雄莫辯。
檀邀雨望了一眼已經嚇癱了的大和尚,還有跪在地上,看上去是有七、八歲,正哭嚎不止的小和尚,確認他們都不是習武之人。
檀邀雨完全不理會正在發問的魏兵, 直接去問兩個和尚,“你們是什麼反賊?”
大和尚雖不知道檀邀雨究竟是誰,又做了什麼,可顯然檀邀雨方纔救了他們一命。他趕忙雙手合十道:“冤枉!實在是冤枉!這些官兵方纔衝進寺裡,說寺內私藏刀兵,而我等皆是反賊!也不等我等說話,就開始殺人!”
檀邀雨眉毛微挑,開始後悔自己不該多管閒事兒。
私藏刀兵可是重罪。
檀邀雨看了看面前的三人,她可以擡擡手將三個人都殺掉,這樣就沒人知道她出現過。
可聽那小和尚驚慌失措的哭喊聲,檀邀雨心裡一陣煩悶,扭頭問那魏兵,“你們奉的誰的命?既然喊了‘反抗者格殺勿論’,那這種不反抗的,不是該先交由府衙審理再定罪嗎?”
那魏兵被檀邀雨一問反倒怒了,“緝拿反賊的事兒你也敢過問!我看你是找死!”說着調轉馬頭竟朝檀邀雨衝了過來。
檀邀雨有些不耐煩地看着面前對她出言不遜的魏兵,考慮着怎麼打才能既讓她覺得出氣,又不至於將人打死。
就聽“嘭”地一聲響,嬴風從天而降,如發現了獵物的雄鷹,眼中劃過一道金光,一個橫掃就將馬上的魏兵直接踹進了對面牆裡,再伸手一拽繮繩,那馬就在檀邀雨面前高高揚起了馬蹄,急急停了下來。
剛帥氣十足地英雄救完美,嬴風轉瞬就又嬌滴滴的,像是無比害怕地牽起檀邀雨的手求安慰般道:“天女方纔跑去哪裡了?!害奴家好找!這裡好多血,奴家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