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燾帶來的郎中令四下散開,一炷香後重新站到邀雨門前:“回稟陛下,抓獲一人。”
拓跋燾看了那郎中令一眼,似乎對抓到的這個可疑之人並不感興趣,反而對着門口吼道:“鎮西軍的領軍呢?!”
派來保護檀邀雨的鎮西軍只有千人,輪流在雲臺觀當值,由一名千夫長帶領。原本這位千夫長今日並不當值,可禁軍圍觀時,他便被叫了過來,後來又快馬去宮中報信。此時聽到拓跋燾傳喚,趕緊上前。
“臣在。”
拓跋燾橫着眼睛,壓抑不住滿身的怒氣,“朕派你們保護天女,你們就是這麼保護的?!病了不知道通報,還讓隨便什麼阿貓阿狗的圍了觀,衝到天女門口搜人?!”
鎮西軍的千夫長脖子一僵,冷汗就開始往外冒,他不敢說陛下您叫的“阿貓阿狗”可是禁軍!天子親軍!哪兒是他們這種鄉下地方臨時提拔來的鎮西軍敢攔的?
千夫長不敢得罪陛下,也不敢得罪禁軍,只能“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個響頭磕下去,“臣有罪。請陛下責罰。”
拓跋燾直接甩了個腰牌給他,“今日念你入宮報信及時,功過相抵。你拿這這個,日後除非是朕點頭,否則任何天女不想見的人,連他的影子都不許落進雲臺觀!”
那千夫長有些二丈和尚摸不着頭腦,他跪行向前,接過腰牌,努力把方纔的情況同現在的結論聯繫到一起。
然而他不是個有城府的人,實在不明白,爲什麼都已經在觀裡搜出了賊人,陛下卻絲毫沒有對天女生氣的意思,反倒更愛護了?
帶隊來圍觀的禁軍首領也懵了,明明搜到了人,怎麼不將這天女打入大牢,反倒給了更大的權利?!
他方纔見事情鬧大了,怕萬一是自己屬下看走了眼,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安排了一個人藏在觀內。萬一天女房裡真的沒有賊人,就讓這人出來充數。
這人因全家性命都捏在領軍手裡,只能答應冒死做一次檀邀雨的“姦夫”。
此時賊人被捉,可陛下卻問都不問一句!
只有拓跋燾身邊的郎中令們最清醒,只見拓跋燾一個眼神,便一擁而上,直接將圍觀的禁軍給拿下了,還將領軍捆了個結實,連嘴都堵得死死的,不讓他有絲毫自戕的可能。
那領軍奮力掙扎,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哪怕陛下懷疑那個賊人是他們安排的,也不該完全不審檀邀雨就將他們抓了!他們可都是貴族子弟,無論是哪個出事都會牽扯到幾家的利益。
拓跋燾顯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只是將人綁了。否則以他現在的狀態,滿肚子的邪火無處發泄的時候,很有可能直接將這些禁軍一刀一個!
“今夜的事,”拓跋燾冷聲道:“但凡泄露一個字,所有人都得死。”
鎮西軍和郎中令忙單膝跪地,抱拳答“喏”。
拓跋燾看着檀邀雨依舊通紅的臉頰,心疼道:“你先休息,朕將此事料理妥當了再來看你。”
拓跋燾給檀邀雨蓋上錦被時,突然手腕一抽,似乎很疼的樣子。
見檀邀雨疑惑地看了一眼,拓跋燾忙道:“不打緊,許是酒後受了風,過幾日就無礙了。”
檀邀雨點頭,看着拓跋燾帶着一隊人呼呼啦啦地退出雲臺觀。此時已經巳時已過,估計大臣在殿外等待早朝已經多時了,今日勢必要有些人做出氣筒了。
嬴風此時心裡有些說不出的滋味,講不清是嫉妒還是同情拓跋燾。可燾。可轉回頭看見邀雨時,冒頭的歉疚感便煙消雲散,只想着抱住心上人,因爲她的臉色也不好看。
“你反應的很快,果然同我心有靈犀……”嬴風將邀雨攬進懷裡。他理解邀雨的心軟。縱使拓跋燾於天下來說如何不好,但對邀雨,算得上是極盡偏愛了。
嬴風捏着邀雨的下巴擡起來,“今日之後,怕是所有人都會把你看成紅顏禍水,惑得君王不早朝了。”
雲臺觀裡發生了什麼可能沒人敢說出去,可是拓跋燾從雲臺觀離開,沒來得及上朝卻是瞞不住的。畢竟平城裡這麼多雙眼睛盯着呢。
“無非就是把妖女一事再老生常談一遍,他們還能翻出什麼新花樣?”檀邀雨無所謂道。
“很好!”嬴風笑嘻嘻地將美女麪皮撕下,貼近邀雨的臉道:“既然你不在意他們,就多在意一下我,我沒有早朝要上,你想拖住我多久都成!”
檀邀雨雖然早就知道嬴風是個厚臉皮的,沒想到嬴風直接貼上來上下其手,待她想反抗時已經來不及了。
邀雨忙問:“拓跋燾的手腕是你弄的?”
嬴風把頭埋在邀雨的肩窩裡,嘟囔道:“只不過讓他疼幾日,已經是便宜他了。我都還沒同你那般對酌過呢……”
這撒嬌口氣讓邀雨心軟,他爲自己吃醋也讓邀雨莫名地開心。這一開心便放鬆了警惕,被嬴風抓住時機攻城略地。
檀邀雨想再追問嬴風昨夜去做了什麼,卻已經沒機會了。
外面都是鎮西軍,他們生怕再出差錯,於是看門的人數直接翻倍。邀雨不敢反抗弄出動靜,只得被嬴風又親又抱,直到他將這麼久來的相思之苦解了,才又抱着邀雨滿意地睡了過去。
果然,不出兩日,拓跋燾流連雲臺觀的事兒便在朝臣中傳了開來。
其實君王迷戀後宮不早朝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兒。歷朝歷代哪個能少了去?可流連道觀就實在不好聽了!哪怕衆人都知道里面住的是守孝的未來皇后, 可畢竟名分未定。
這麼大的錯處,文臣們怎肯放過?
可縱使言官對此不滿,他們再上書彈劾邀雨,也不過是給那堆無人問津的奏疏加點高度罷了。
奇怪的是,此次與以往不同,明顯雷聲大雨點小。言官的彈劾聲很快便小了下去。因爲他們敏銳地察覺到,此次彈劾邀雨,崔司徒始終一言不發。
文臣們不覺得崔浩是認同了檀邀雨,而是猜測這其中另有隱情。因爲多任武職的鮮卑貴族們顯然也有些舉止反常。
爲官多年的人都知道,這種情況下,最好的選擇便是做那縮頭烏龜。於是不少歡宴都被臨時取消,大家恨不得下職就躲回家中不露頭。
辛司空作爲辛家家主,常被戲言是崔司徒之下,漢臣第二。因掌管水利營造,雖無什麼一言九鼎的權勢,卻同漢人和鮮卑的權臣貴族們都常打交道,長子也因此娶了個鮮卑小貴族之女。
在辛司空看來,無論誰家天下,房子總要蓋,堤壩總要修,只要不捲進朝堂風波,辛家就能一直立足在北魏。
故而哪怕一衆漢臣都跟着崔浩走時,辛家始終是雖表態但絕不第一個表態,雖有陣營,卻兩邊來回走動的一家。
說他牆頭草也好,罵他沒骨氣也罷,辛司空始終秉承着出頭鳥都不是好鳥的原則。所以當他回到家中,看到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女子,猜到女子可能的身份,頓時便有些腿軟。
崔浩都惹不起的瘟神娘娘,今日怎麼會找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