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百八十六、知己還是知彼

滿朝文武都在催促拓跋燾,催促他下旨封皇孫爲太子時,拓跋燾卻無法將自己的私心道出。

對景穆太子的愧疚轉化成了對小皇孫的偏愛,讓他不忍心在此時就奪其父母。

在拓跋燾看來,檀邀雨顯然是察覺到了什麼,卻一言不發地幫他解決了問題。

只要盈燕頂了“保母”之職,便等於帝后都明確了態度。無論旁人再如何猜疑,拓跋浚未來的太子之位都等於是穩了。

“朕從前不懂文臣們說的紅袖添香,心有靈犀究竟是何種滋味,如今卻是懂了。”拓跋燾拉起檀邀雨的手,“朕盼星星,盼月亮,盼着你早入宮,從此並肩至白頭。”

檀邀雨看着兩人相牽的手,腦子裡卻只有一個念頭,幸好今日嬴風不在,否則拓跋燾這手腕又要痛上幾日了。

哪有那麼多心有靈犀?不過是有心算無心。真若有人處處合你心意,那纔是當真要提防的人。

只可惜拓跋燾早已習慣了事事有人迎合,根本看不出檀邀雨的別有用心。

沒過多久,盈燕又被帶了回來。她雖面色依舊憔悴,可眼中卻多了光。

只是檀邀雨卻並沒有多留意盈燕,反倒多看了宗愛幾眼。

見他雖神色如常,氣息卻比方纔急促了些許,便猜測方纔她讓衆人退下後,宗愛顯然是去盈燕那邊偷聽了。

對付宗愛這種滑不溜手的人,一刀砍下去,自然是砍不中的。就如同景穆太子一案,哪怕檀邀雨和嬴風都篤定是宗愛所爲,卻依舊找不到證據。

想讓宗愛露出馬腳,反倒要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手段,一點點施壓,一步步逼近,等他反撲時,再一舉掐住他的咽喉!

感覺到宗愛明明心驚肉跳卻硬要強裝鎮定,檀邀雨心情大好,再次追問拓跋燾道:“陛下可能應了本宮所求?此後若再有人提起立太子一事,陛下可推說怕隆恩過重,孩子年幼,壓不住。”

拓跋燾先是點頭答應,“如此甚好。”又扭過臉對盈燕吩咐道:“自今日起,你便去皇孫身邊伺候吧。”

盈燕雙眸含淚,似乎知道會有此安排,卻又不信事情竟真的能達成。她跪在地上重重叩首道:“妾定盡心竭力照顧皇孫。”

記得自己剛入宮時,還曾幫着拓跋燾哄檀邀雨開心。那時的她便曾想過,若能讓檀邀雨嫁給拓跋燾,自己就能做上太子保母,那便是再好不過了。

然而時過境遷,事情雖沒按着她所祈禱的,可兜兜轉轉,檀邀雨終究是要做皇后了,而自己竟真的也成了太子保母。

“不是隻有皇孫,”檀邀雨突然開口道:“你是去東宮服侍,若是自恃身份,對景穆太子妃不敬,無論是陛下還是本宮,都不會爲你撐腰。”

盈燕有些迷茫地看了看檀邀雨,又看了看邀雨身邊的老嬤嬤。她以爲檀邀雨讓她去皇孫身邊,爲的就是讓皇孫疏遠生母,怎麼此時反倒讓她對景穆太子妃也恭恭敬敬的?

檀邀雨看出盈燕的疑惑,冷下了口氣道:“盈燕,你爲人卻有幾分機靈,卻並非有大智慧之人。若你以爲能自比竇太后,趁早歇了心思回冷宮去,好歹能留個全屍。”

盈燕被這話嚇得不輕,連連磕頭道:“妾從不敢有此等妄念!”

“沒有就好,”檀邀雨氣勢凌人道:“無論是皇孫,還是太子妃,你都要全心全意相互。若他們有半分閃失,而你卻安然無恙,那就莫怪本宮不顧舊日情分了。”

拓跋燾倒是許久不見檀邀雨當着他的面如此鋒芒畢露,心裡竟有些欣喜,覺得這纔是皇后該有的樣子。

他看向邀雨,目光卻掃過邀雨身邊的老嬤嬤,回憶起方纔盈燕似乎也看向過此人。

“這位嬤嬤是秦忠志送來服侍你的?”拓跋燾似是隨口提道。

秦忠志押送仇池給檀邀雨的“彩禮”入北魏,又以降國丞相的身份,向拓跋燾進獻了大批的物資。他此行雖說十分短暫低調,卻依舊備受關注。

拓跋燾只是好奇,檀邀雨身邊能人不少,怎麼秦忠志會送個老嫗到檀邀雨身邊?

檀邀雨聽見拓跋燾發問,便雲淡風輕道:“此人乃是盈燕的生母。”

在場衆人,就連老嬤嬤本人,都沒想到檀邀雨會直接點明她的身份!兩人都瞠目結舌地看向邀雨。

檀邀雨望向拓跋燾,故作疑惑道:“陛下爲何如此驚訝?本宮自然是有法子讓盈燕沒有二心,才選她去東宮伺候。”

拓跋燾面色奇怪,“話雖如此……”,隨後欲言又止。

“可此事本不用向陛下表明?”檀邀雨直接將拓跋燾未說的話說了出來。

拓跋燾生在宮中,長在宮中,自然懂得後宮這些御下之術。但凡是想要重用之人,多少都要捏住此人的軟肋。

各宮彎彎繞繞的關係,表面一個主子,背地裡一個主子的大有人在。可沒有哪位後宮的娘娘,會如此堂而皇之地將此事說出來。

“看來陛下並不信任本宮。”檀邀雨略帶失望道。

這一句話便讓拓跋燾慌了神,忙辯解道:“朕哪有不信你?朕只是……不曾見過有人同你一般,不藏私心。”

檀邀雨沒有接話。拓跋燾還以爲是自己的態度傷了邀雨的心,趕忙陪着笑臉哄她,卻不見候在角落裡的宗愛此時正怒目圓睜地垂着頭。

宗愛方纔偷聽到盈燕母女相認,原本打算找機會將此事透露給拓跋燾,讓他對邀雨生疑。卻沒想到檀邀雨棋高一着,自己道破老嬤嬤的身份,將拓跋燾拿捏得死死的!

宗愛原本還對離間拓跋燾和檀邀雨抱着一絲希望,此時卻越來越覺得,唯有斬草除根,才能一勞永逸了……

當天夜裡,宗愛便偷偷去尋喬女,將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她。

喬女雖恨不得立刻就手刃了拓跋燾,可她清楚,此時即便拓跋燾死了,他們也殺不了檀邀雨。

宗愛要的是權勢,可喬女卻只想爲兒子報仇!

“此事還需細細謀劃,最好能讓檀邀雨擔上弒君的罪名,如此纔算穩妥。”

宗愛點頭,“你所言甚是。檀邀雨既然已經打起了皇孫的主意,此後必有別的舉動,我就不信,她能一直天衣無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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