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踏暗香樓
即使依然是初夏了,可是金若軒卻覺得迎面襲來的風是那麼的刺骨,冷的讓他禁不住瑟瑟發抖,連同心在一瞬間也彷彿跌入了冰窖,冷到麻木。
“少爺,喝藥了。“蘭叔是過來人,又是一直看着金若軒長大的人,自家少爺的心思怎麼可能摸不準呢?可是既然這是少爺選擇的路自己就要義無反顧的支持,即使在不久的未來粉身碎骨。
“哦,先擱那裡吧,我還不想喝。”金若軒依舊是笑顏示人,可是那神情中的悽苦和那眉眼間的憔悴卻是怎麼樣也掩飾不住的殤。
蘭叔是看在眼裡疼在心上,可是感情的事情誰又說得清呢?自古多情空餘恨,這是少爺的事情,自己是有心無力呀。
嘆一口氣,離開。”幾天了?“金若軒站在海棠花中央,一片海棠的花瓣冉冉飄落於金若軒手中。
“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樣孤獨無根,飄蕩世間。”彷彿在喃喃自語般,只見脣動聽不到聲音。
幾天了,已經幾天沒有見到她了。自從那日的拒絕她便再也沒有踏進過暗香樓裡,自己每日都站在大廳的角落裡尋尋覓覓着她的身影,可是終究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黯然神傷。
“花兒,你說我是不是很笨。本來我想的不是這個樣子的。我是要引誘她,然後從她那裡得到幫助……“畢竟她和寒飛雪的關係可是不一般呢。
只要有了寒飛雪的幫助那自己可能真的會省不少的事情,反正南詔只要還是寒家人當政自己便是對的起死去的母親,完成了她的遺願。
所以第一次在玉器店外的見面自己便是有意爲之,誰知道初見之下她居然讓自己有了一絲的晃神,那樣耀眼出色的人兒,不單單是她的容顏,更是她對自己那不卑不亢,不殷勤但也不冷淡的態度讓自己知道,她,絕對不是膚淺的女子。
第二次在暗香樓,自己有意將花丟在了她的桌子上,更是有意將她留宿。對女人自己自然很是反感,可是倘若能用自己這一副殘破之軀換回她的幫助自己倒也認了,可誰知她居然堂而皇之的拒絕了自己。
當時自己並不在意,還以爲是她自持身份,又想給自己留下不俗的印象。畢竟青樓楚館滾打多年,女人玩的欲擒故縱的把戲自己也不是沒見識過,笑笑,放她走。可誰知自己這次居然打錯了算盤,一連幾個星期她竟然連一面也沒有露。
第三次見面自己卻是在睡夢中,那些噩夢是自己永遠無法擺脫的黑暗,它們日日夜夜的折磨着自己,誰能知道一個人前嫵媚妖嬈,殺人不眨眼的男子人後卻是這般骯髒的模樣,於是自己苦,自己痛,自己掙扎,自己不甘心,最終還是迷失在這牽絆的紅塵當中。
可是卻是她,宛如天使般來到了自己的面前借給自己一個自己渴望許久的溫暖懷抱,她抱着自己是那樣的安靜,讓自己心安。身上的菊花香全是她的慰藉,那份無聲的暖意流淌在自己心田,恐怕這一輩子自己也不會忘記。——自己如斯想念的人兒,如斯貪婪的懷抱。
本來以爲那就是天堂,誰知竟是她的懷抱。她也許是無心之舉可卻擾亂了自己的心房。自己本來是來誘惑她的,可是爲什麼卻覺得自己被誘惑了呢?自己想她,念她,等待她,期盼她。這樣的感覺自己從未體驗過,是那般苦澀可又是那般的甘之如飴。
真不知是造化弄人還是自己福薄命淺,屋頂上,蒼穹下,銀河照面,夜風習習,相依相偎的女子對自己說着軟綿綿的情話,該是怎樣的場景,該是怎樣的幸福。可是卻被自己的理智打斷,那一瞬間自己又怎麼可能沒有動搖?可是真的還可以嗎?也不想想自己殘花敗柳的身子,自己的身份,自己的血海深仇,自己下落不明的親生弟弟……
這許多的許多壓得自己喘不過氣,所以自己逃了,奪路而逃。
自己怕了,真的是怕了。怕面對她那雙深情似水的眼睛,那樣的澄澈卻顯示着自己的骯髒;怕面對她那能說出天下最動人情話的紅脣,那樣的嬌美卻顯示着自己的黑暗。
微風過海棠依舊,沒有半絲香氣沉悶的伴隨着這個孤獨傷心的絕色美人。
金若軒靜靜的站立在海棠從中,那粉的紅的映襯着那憔悴的人兒,無意間竟反射出了一種病態的美,如若柳扶風,嬌花照水,看在怡晴眼中自是美不勝收。
怡晴默默地站在暗處靜靜的欣賞着金若軒臉上那變幻莫測的表情,有欣喜,有憂愁,有痛苦,有掙扎。
看來他心底也有着許多不爲人知,難向人道的苦楚,否則他怎麼會在獨處的時候擁有這樣讓人心疼的表情。難道他真如母親所說有着什麼不爲外人道的事情?怡晴皺眉。
“涼蟾吹浪羅衫溼,貧看無眠久延立。欲將高調寄瑤琴,一聲統斷霜風急。骨膠難煮令人傷,茫然背向西窗泣。寒機欲把相思織,織又不成心愈戚。掩詠含羞下階看,仰見牛女隔河漢。天河雖隔牛女情,一年一度能相見。獨此統斷無續明,梧桐樂上不勝悲。抱琴曉對菱花鏡,得恨風從手上吹。”
淒涼的歌聲傳來夾雜着點點心傷,那單薄消瘦的背影彷彿承載了千斤般的重擔,讓怡晴動容。
金若軒,倘若今天不是你在演戲,那麼我就在信你一回。
“半卷湘簾半掩門,碾冰爲土玉爲盆。偷來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縷魂。月窟仙人縫縞袂,秋閨怨女拭啼痕。嬌羞默默同誰訴,倦倚西風夜已昏。”猶記得《紅樓夢》中黛玉爲海棠做的詩,當時薛寶釵等人都覺得太過於淒涼了,可是怡晴卻覺得用在此刻此景是最恰當不過了。
“晴,晴雯?”那一瞬間金若軒簡直懷疑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幻聽,那一刻金若軒覺得世間再也沒有比得上那聲音的樂器,那一秒他實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怎麼,不歡迎我來?我的金公子。”怡晴略帶調笑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夾雜着揶揄的笑聲。
“晴雯?!”金若軒赫然轉過身子,一下子呆愣!
不遠處一個月白華服的修長影子在海棠花從中若隱若現,長長的髮絲隨風飄揚,嘴角勾起的那抹熟悉的笑容瞬間溫暖了金若軒冰冷的心。
是她,真的是她!
當那抹魂牽夢繞的身影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呀金若軒簡直覺得那就是一個美麗的夢。
月白的長袍更襯得她身材修長溫文如玉,粉的紅的海棠在月下染上一層白*皙,更襯得她膚如凝脂,美如煙黛。安靜在佇立着好像月下的仙子般聖潔的讓人不敢上前,那抹似有似無的笑容掛在嘴角顯出了一絲邪媚之氣,更顯得誘惑無比。
金若軒覺得此刻心都要跳出來了。
“難道在下臉沒有洗乾淨嗎?怎麼讓金公子如此看我?”怡晴一如既往的笑容和語調。
扇子一扇,低頭掩面,哀嘆一聲,“哎,看來是在下的尊容無法入得晉公子的法眼,那算了,在下還是走吧。”說着擡步就要走。
“別走!”金若軒也不知道自己哪裡來的勇氣,亦或者是下意識的行爲,從後面一把抱住了怡晴。
“別走,晴雯,別走。”每字每句,一聲一聲,那溫熱的氣息掠過怡晴的髮絲,都敲擊在了怡晴的心上。
在怡晴的印象中金若軒或妖嬈,或嫵媚,或勾魂,或攝魄,時而莞爾時而誘惑,風姿絕代,舞臺精靈,可是不論是哪個他都不應該是現在這個樣子。
若不是自己見過他的睡顏是不會選擇相信母親的話的,可是現在自己心中的天平真的有了那麼一絲的傾斜。
金若軒,蘭軒,妖月公子,青樓花魁,自己面前這個孤獨無依的人兒,到底那一個纔是真正的你呢?
“好,我不走。我怎麼捨得走呢?”怡晴回眸嫣然一笑,當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失顏色”,恍惚了金若軒一向堅定的心神。
“君子一言。”
“快馬一鞭。“
相視而笑,卻不知是災難的開始還是考驗的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