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天邊的雲霞如同被臘染.一層一層展現出大自然神奇而強大的力量.太陽也慢慢變成了金黃色.強烈的陽光更加金光燦爛.連周圍的那些樹木都像是被鍍上了一層金色.
梅雨亭就位於城郊的一條小道上.漫天的霞光裡.這座小小的涼亭倒添了幾分韻味.整幅風景就如同一張手繪的明信片.美得令人讚歎.當然.如果沒有亭中的那個男人身影.這一切就會美得無可挑剔.容溪想.
她輕輕勒住了馬繮繩.遙遙看着亭子中的那個男人.嗯.身姿不如冷亦修挺拔.微微有一點駝背.身材也不如冷亦修.太瘦了一些.細胳膊細腿的.一看就沒有什麼力氣.頭髮也不如冷亦修的柔順.在光暈裡能夠清晰的看到那毛茸茸的感覺.他的衣着就更不用說了.先不說材質.單是品味就與冷亦修差着一大截.
以前的容溪怎麼會喜歡這樣的男人的.簡直就是眼睛瞎了.
還有.這樣的人怎麼會被容秋所喜歡的.恐怕只是當他是個蠢貨.得利用時且利用吧.
容溪不禁勾了色脣.輕輕一提繮繩.馬兒微微打了一個響鼻.輕輕上前.
張洋一直處於忐忑中.他有擔心.擔心容溪根本沒有看到那封信.這件事情會功虧一簣.但同時又擔心.如果容溪看到了信.卻沒有來.那怎麼辦.到時候怎麼對秋兒說呢.可是.如果她真的來了.那……
張洋不由得微皺了眉頭.想起臨行前容秋那殷切的眼神.還有她輕輕的一個擁抱.忽然全身又充滿了力量.不就是“勾引”一個女人嗎.爲了秋兒.什麼都可以.
他正在這裡糾結着.聽到輕輕的馬蹄聲.不由得轉頭望去.
夕陽下.一匹棗紅色的馬踏步而來.而馬上的那一位白衣女子則讓他微微的愣住.她閒閒的坐在馬上.明明是一種悠閒的姿態.那眉眼中的睥睨天下的神色那讓人心中一凜.彷彿一顆心隨着她目光看過來的剎那被猛然掏了出來.帶着騰騰的熱度.浸入了冰凍了萬年的冰川之中.只剩下沁骨的涼.
她的腰身纖細.一身白衣如雪.一套緊身的騎馬勁裝.衣服的邊緣鍍了一層金黃透紅的光暈.風拂起她束起的長髮.獵獵如風中飄蕩的旗.這一刻.張洋覺得自己好像停止了呼吸.看到了那一個完全顛覆了他印象中的容溪.
那個懦弱、羞怯、只會臉紅.喏喏不成聲的容溪.怎麼會……怎麼會.這怎麼可能.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的耳中轟鳴着.只剩下這一個問題.在不斷的連續追問着自己.腦袋此時都有些不夠用的感覺.
容溪看都不看他.擡眼觀察了一下週圍的情況.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情況.她從馬上跳下來.把馬拴在旁邊的一個棵樹上.這才走到亭子中.眼睛掃了一下張洋說道:“你找我.”
你找我..
這已經不是之前容溪的語氣.她不是應該看到自己就臉色.說話的聲音猶如夏日的蚊蠅.眼睛都不敢多看自己一眼的嗎.
而面前的容溪.氣定神閒.腰身挺拔如鬆如竹.一雙眸子清澈如水.只是清亮的水面下卻如藏着凍着堅硬的冰凌.熠熠的閃着光.
“我……”張洋突然有些說不出話來.他仔細的看着容溪的臉.不錯.的確是這張臉.完全沒有錯.只是那眉宇中的溫婉和懦弱已經蕩然無存.只餘下勃勃的英氣和堅定.
“到底有什麼事.”容溪看着他.脣邊勾出一絲譏誚的笑意.聲音停頓了一下.愈發的冷了下去.“別說思念一類的東西.我不相信.”
她最後的四個字像狠狠砸在堅冰上的錘子.毫不猶豫的揮下.“咔咔”發出刺耳的聲響.飛濺起碎碎的冰屑.
張洋本來想好的話又都吞了下去.那些情話面對着這樣的容溪.實在是說不出口.他感覺那雙眸子就如同兩把凌厲的刀.直直的刺來.就奔着人的心臟.能夠清晰的透過你的肌膚.看清你心中所想.
“你到底想做什麼.”容溪微微眯起眼睛.沒有笑意的笑了笑.“找我來訴說相思之情.你真正喜歡的人.是容秋吧.真是難爲她和你.居然能夠跑來這裡和我這些情話.還真是奇葩.”
張洋心中一驚.他不知道什麼叫“奇葩”.但是容溪前面說的話已經足夠讓他心驚了.以前自己只要語氣溫軟一些.一紙簡單的情詩就可以讓容溪激動不已.淚光盈動的.今天……怎麼還什麼也沒有說.就被她看穿了.
“我……是帶她走了沒有錯.”張洋想着此行的目的.還在做着最後的努力.“可是.走了之後才發現她並非……”
“她並非你心中所愛吧.呵呵……”容溪譏誚的一笑.看着眼前這個連說謊都如此拙劣的男人.心中不禁暗暗疑惑.這個男人究竟有什麼好的.哪裡比得過冷亦修了.簡直連他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她有些後悔來這裡見過個根本不算什麼威脅的男人了.
這樣想着.她的語速也加快了一些.“所以.你就想着翻回頭來找我.那你知道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寧王妃了.已經嫁爲人婦.你知道不知道按照你們的說法和認知.如果我出來隨便見你這個外男.一旦被人發現就會被罵作**.要被處死、浸豬籠.尤其還是寧王府這樣的皇親貴胄.說不定還會連累母家.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笑話.”
她的話說得極快.帶着幾分凜然.幾分冷淡.那眸子中更是冷銳的光芒如刀.嗖嗖的刮在張洋的身上.
他瞠目結舌的聽着容溪的話.這些話犀利如她的眼神.讓她根本接不上話.甚至暫時失去了思考的能力.腦子中一片空白.只有她剛纔的話在耳邊一遍一遍的轟鳴着.呼嘯着來回沖撞着.
而容溪卻已經懶得再和這樣的男人多說一句.她說完掉頭就要走.張洋一見她要走.心中卻是急了.不管怎麼說.容秋交待的事情還沒有做好呢.他急切之下也忘了其它的禮數.伸手就抓住了容溪的衣襬.
容溪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動手.眸子一冷.聲音更是冷硬如堅冰.“放手.”
“溪妹……你聽我說……”張洋一邊說着.額角一邊冒出汗來.他心中急切.秋兒怎麼還不來.
“我再說一次.放手.”容溪看着張洋.像看着一隻跳樑小醜.事到了現在.她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不.溪妹.我……”張洋一邊說着.手裡抓着更緊.他想要說什麼.在這種情況下卻說不出來.一方面是因爲他太緊張.另一方面主要是容溪的眼神太過於嚇人.那些脈脈情話他實在是說不出來.
“唰.”烏光一閃.容溪手起刀落.張洋不禁後退了兩步.手裡拿着容溪從衣服上割下來的衣角怔了怔.她……居然在身上藏刀..
容溪卻不管他震驚的神色.晃了晃手中的烏鐵匕首.語氣森涼如鐵.“你若再敢.我下一次便揮刀向你.”
張洋嚇了一跳.他下意識的退後了一步.容溪立刻扭過頭去向着亭外走去.只是不遠處的馬蹄聲傳來.那馬上端坐一人.讓她的眸子微微縮了縮.
就在她微愣了一瞬間.後面的張洋也發現了來人.他想着容秋許給他的美好未來.想着做了此事就可以和容秋長相廝守.便覺得一切危險都可以冒一下.他猛然上前.張開手臂.緊緊的摟住了容溪.嘴脣湊上她的耳垂.就要吻過去.
策馬而來的冷亦修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他的臉色黑沉似鐵.天邊的夕陽已經墜下去了半個.那些美得如同臘染的雲彩也已經慢慢歸寂於沉冷的深藍色.如冷亦修臉上的怒意.
容溪覺得張洋那溼熱的呼吸就噴在耳後.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心裡涌上強烈的噁心感.她立刻擡腿向後一踢.也不管踢在了哪兒.只知道用盡了全力.
“啊.”身後的張洋一聲慘呼.聲音伴着那溫熱的呼吸遠去.越過了亭子.“撲嗵”一聲亭外掉落下來.
冷亦修勒住了馬.看着這一切的發生.他心中的感覺一時間無法言明.剛纔的張洋擁容溪在懷中的一幕深深的撞擊着他的眼眸.讓他的眼睛都有些隱隱的發痛.
心中涌起熱烈的怒火.騰騰的瞬間就燒了起來.讓他的五臟六腑都像是架在火上烤.那種灼熱的疼痛讓他的呼吸都微微一滯.
而後來.容溪的那一腳.把張洋給踢了出去.他感覺心中的疼痛似乎微微好了一些.但是他卻依舊沒有勇氣下馬走過去.問她一句.只是手指用力的握着馬繮繩.繩子磨着他的指尖.鈍鈍的磨礪的疼痛.他卻絲毫沒有察覺.只是看着.於馬上遙遙的看着她.
容溪擡頭迎上冷亦修的目光.她的身影映在暗下去的日光裡.那層光影已經退去.四周更暗了一些.讓她的神情越發的模糊起來.只餘下那一雙眼睛晶晶發亮.如天邊升起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