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溪和冷亦修看着郝連紫澤走遠.不約而同的嘆了一口氣.
冷亦修一笑.說道:“我倒是有幾分佩服他.只不過……”他的眸光閃動.帶着幾分狡黠.“我可不會因爲這個而做出什麼讓步.”
“你還有讓步的資格嗎.”容溪一挑眉.哧笑了一聲.“你現在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王妃.名正言順的妻.又不是男女處朋友的時候.現在你連讓的資格都沒有了.”
冷亦修的眼睛一亮.如在夜色閃動的黑色寶石.“你說得對.我同意.非常同意.剛纔是我說錯了.”
“哼.”容溪冷哼了一聲.斜着眼睛看了看他說道:“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心裡在想什麼.郝連紫澤很好.他應該得到幸福.找到一個適合他的人好女子.過他自己應該過的生活.我對他.只是感動.僅此而已.”
冷亦修的心頭一熱.他不由自主的伸出手臂圈住她.手臂上用力.用力道表達自己心中的歡喜.
不想.某人驚呼了一聲.低聲嘀咕道:“你壓到寶寶了……”
夜色深深.月光清朗.美麗的月色卻沒有幾個人能夠真心的欣賞.
七公主的院落中死氣沉沉.所有的人都醒着.卻沒有一個人敢發出一點動靜.除了壓到最低最緩的呼吸.其餘的聲音能免了都免了.
死一樣的沉寂.
房間裡沒有點燈.一片黑暗.一線星光從窗子中流泄進來.成了這房間中唯一的光線來源.
一如那時七公主獨身在冷宮.一個人苦苦煎熬時一樣.
她木然的坐在牀沿上.瘦長的手指輕輕的撫着牀鋪.那裡……曾經有個男人躺着.與自己享受溫情和男女之歡.而今天.自己親眼看到他與另一個女人跪在皇帝的面前.
陳信磊.
你居然敢負我.
黑暗之中.她的一雙眸子光芒閃動.似一隻在暗中等待捕捉獵物的獸.閃爍着瘮人的冷光.站在外廳的丫環慢呼慢吸.垂頭看着自己的鞋尖.眼珠都不敢動一下.不用看她們也知道.現在的七公主正處在暴怒中.
平時她生氣的時候.會摔摔東西.以此來泄憤.但那只是生氣的時候.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平靜中蘊藏着暴怒.這一點.和當今的皇帝.真像啊……
窗外的風聲微微.廊下樹木的枝條輕輕的抽打着窗棱.丫環們的心一下一下的抽緊.彷彿像是用鞭子抽在自己的心上.
誰也不知道下一刻.將會發生什麼.
然後.下一刻.
窗棱上的樹影似乎濃了一些.隨即飛快的閃過.接着又恢復如常.
鼻尖處有一絲奇特的香氣.忍不住嗅了嗅.感覺那香氣甚是好聞.然後……便暈了.
外廳的丫環接二連三的倒地.裡面的七公主聽到聲音.臉上不禁泛起怒色.“在幹什麼.”
外面沒有人應答.七公主心頭一跳.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她的手翻到枕頭下面去摸索出一把閃亮的匕首.慢慢的從牀上站了起來.
外面的屏風上映出兩個人影.七公主握着匕首的手緊了緊.一顆心幾乎要從腔子裡跳出來.她停下腳步.瞪圓了眼睛.
那兩個人轉了出來.星光投射到那女子的臉上.映出玉色的肌膚和明亮的雙眼.剎那間如流星墜落時的光芒.照見了七公主那一刻的慌張.
七公主看清來人.微微鬆了一口氣.“原來是你們.”
容溪也不客氣.轉身在椅子上坐下.目光在七公主手中的匕首上打了一個轉兒.“公主.請坐.不必如此緊張.”
七公主默然.心中暗道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屋子.她轉身回到牀邊坐下.眼睛看着匕首的鋒芒.似乎自言自語道:“事情……怎麼變成了這樣.”
“公主想知道.”容溪淡然一笑.她擡手掠了掠發.“不明白爲什麼陳公子會和杏兒那丫頭攪在一起.”
七公主聞言.豁然擡頭.她的眼睛裡射出兩道狠辣的光.氣息也微微急促了一些.“你知道.”
她說話間.握着匕首的手指又恢復了力道.那匕首閃過寒冷的光.冷亦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那抹冷光.脣邊浮現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公主.你可曾想過.今日一切之事都透着蹊蹺.”容溪的語氣微微一沉.變得低沉而緩慢.像是冬日裡堅冰之下的水.冷而緩的流過.“剛開始的時候.齊王一口咬定裡面的人是我寧王府的侍衛統領和藍淑羽.如果……皇上身邊沒有跟着怒龍衛.如果皇上被氣得暈了頭.又或者怒上頭頂.沒有把人揪出來便匆匆了事下了殺令呢.那麼……到時候倒黴的人是誰.”
容溪的語氣森冷.像是一把冰凍成的劍.冒出冰冷的寒氣.所過之處.沾皮帶肉.“而在我們看不到的地方.有人劫殺藍淑羽.幸好她命大.得以見到皇上.可是.最後她仍舊難逃一死.被人滅了口.你的駙馬也被牽扯在內.這其中的種種.你看不清如果這些事情一件一件真的成功了.得到好處的人會是誰嗎.這些事情環環相扣.一步挨着一步.用此計之人.當真是有極深的心機.”
七公主的臉色變幻莫測.光線的暗影在她的臉上迷離.她的那雙眼睛忽明忽暗.如同在夜色中挑起的兩盞火光.她沉默.嘴脣緊閉.手指間的力道卻越來越大.手指與匕首的把手間磨出微微的聲響.
“公主.我寧王府莫名遭受到不白之冤在前.幸好父皇英明.堅持查明瞭裡面人的身份.而你成了一個大大的笑柄在後.相信這京城、甚至這天下.都會知道.七公主你剛剛被賜婚.剛剛被婚配的駙馬.如今……卻是與齊王府的一個丫環私混在一起.還被父皇抓了個正着.”容溪聲音淡淡.說出的話卻像是刀子.狠狠的割在七公主的心上.
她的臉色蒼白.眼睛裡噴出怒火.霍然站起說道:“別說了.我去殺了他.”
“你要殺了誰.”容溪冷笑了一聲.目光清冽的看來.
七公主被她的目光看得一愣.眼睛裡的怒火退了退.她的聲音裡沒有了之前的底氣.那恨意卻如同綿延的水.雖然不兇猛.卻是綿延無絕期.“不論是誰.我勢必與他……不死不休.”
冷亦修微垂下眼瞼.目光落在腳下的地毯上.那濃烈的紅色.上面是妖嬈怒放的花朵.在這黑夜的暗影中.在此時低沉的話語中.卻顯得有幾分詭異.
“不休是自然的.”容溪卻是淺淺一笑.七公主的恨意似乎並沒有感染她.她閒閒的翻手掌看着自己的手指.“關鍵的不是休與不休.而是在於……”
她拉長了聲調.目光輕輕一撇.眼角的華光厲烈.似夏日裡的陽光突然透過雲層射來.
七公主禁不住摒住了呼吸.等待着她後面的話.只見她的笑意在星光裡若隱若現.挑起脣角如染血的刀.“如何去反擊.”
幾個字簡短的說完.卻像是一把利刃.以四兩撥千斤之勢劈開了七公主眼前的團團濃霧.給她指引了一條可以泄憤的道路.
容溪和冷亦修趁着夜色返回院中.院門口已經掛起的白色的燈籠.由於事出倉促.山莊中也沒有準備喪事用的東西.不過是用白布包住了尋常的燈籠.裡面的火光從蒙着白布的燈籠中照射出來.在夜色中搖搖晃晃.像是有鬼魂挑燈夜行.
藍淑羽的喪事由寧王着手辦理.而她的屍體本來是要安放在她住的院子中的.但是依着寧王妃的意思.把她的屍體放在了寧王所住的院子中.
別人都道藍淑羽竟然有如此的哀榮.死後得到如此的待遇.也不算白活.
寧王妃知道後.卻是譏諷的一笑.扯淡……等到說這話的人死後把他的屍體放到金鑾殿上去.他願意不願意此刻就去死.
人都死了.喪事再隆重又有什麼用.
寧王妃把藍淑羽的屍體放在這個院中.有她的另一層深意.
徐震寒站在院中.如同雕塑一般.他自從從小木屋回來之後.便一直站在院中的樹下.目光望着正屋的外廳.那裡停放着藍淑羽的屍體.
原來身體裡的痛意早已經麻木.彷彿從胸膛處扯開的那個大口子早已經把他全身的熱力流乾.眼睛裡是空洞而木然的光.沒有焦距.沒有情緒.
容溪看着他的樣子.在心裡嘆了一聲.這兩個人連一句溫情的話都沒有來得及說.原來以爲他們只是互相有情.卻不想.情根早已經深種.
冷亦修拍了拍容溪的肩膀.走到徐震寒的身邊說道:“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徐震寒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依舊保持着原來的姿勢.良久.才轉頭看向冷亦修.乾裂的嘴脣一動一動道:“王爺.能不能讓我在這裡陪陪她.”
“真是受不了.”郝連蓓兒從廊下走下來.眼睛裡的晶光閃爍.她的臉上難得不見了歡顏.垂着頭說道:“容姐姐.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