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看到那人的身影.心中就一緊.他低喝了一聲:“什麼人.”
那人的身子輕輕轉動.太子摒住了呼吸.他的手扶上了腰間的刀柄.目光緊緊鎖住那人.
小路子.
那人的臉在微弱的月光裡閃了閃.隨即低下頭.又隱了回去.然而.只是那麼一剎那.太子也已經看清楚他的臉.
他抽了一口氣.他真的沒有死.果然不能盡信齊王.惱怒之餘.他也暗暗慶幸.
“小路子.你這是做什麼.”太子向前走了幾步.語氣自然:“既然沒有了性命之憂.應該回去當差纔是.本宮也會給你一個好差事.可你約本宮纔此.到底是何意.”
暗處.小路子輕聲一笑.“太子殿下.您心中明白.小的若是再回去當差.才真的會性命不保.”
太子裝作詫異的挑眉問道:“此話怎講.”
小路子立即回答道:“太子難道忘了.奴才是爲何而引來殺身之禍的嗎.”
他的話對得很快.完全沒有了昔日在東宮當差時那唯唯喏喏的樣子.偶然擡眼看一下.一雙眸子也是光芒閃動.沒有了平時的膽怯和畏懼.
這種發現讓太子心頭的火更大.一個小小的太監.現在居然敢威脅自己.他冷笑了一聲.笑聲在這黑夜中傳播開來.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小路子卻沒有害怕.反而挑了挑眉梢.“太子.當初小的也算是爲您辦好了差事.爲什麼還要對小的痛下殺手.”
“爲什麼.”太子的笑容更加陰森.月光從烏雲後探出頭來.他的臉忽明忽暗.越發嚇人.“你知道得太多.必須要死.”
“可小的不會說.”小路子接口道.
“不會.”太子嘲諷的一笑.“你現在是不會.那是本宮下手早.現在皇上下令要重審此案.萬一尋到你的頭上.你敢說……你還是不會說.本宮必須先下手爲強.”
“您爲了還沒有發生的事就要殺死小的.”小路子大聲道.
“當然.這叫防患於未燃.”太子的臉上盡是得意的神彩.“再說……你這等小角色.在本宮的眼中.殺你就和踩死只螞蟻沒有什麼區別.”
他的語氣輕輕.卻冷氣森然.有一種死亡的氣息.
小路子卻沒有出現懼色.更沒有驚慌求饒.他只是輕哼了一聲.“小的是螞蟻.那容將軍呢.也是螞蟻.”
“他.”太子聲音陡然一高.有一種氣急的惱怒.“落到今天這步田地.還不是怪那老傢伙自己.他不識實務.不肯投靠於本宮.若非如此.本宮也不會下定決心要制他於死地.”
他的話說得又急又快.聲音也很大.大到聲音落地.四周突然靜了靜.連呼吸都停了停.
這種安靜.讓太子有些不安.如沉默黑暗中似有一張弓.已經悄然拉開.冰冷的箭尖對準了他的哽嗓咽喉.亦或是一張巨大的網.正在張網以待……
這種感覺讓太子煩躁.他不想再和這個小太監多說什麼.伸出手掌說道:“把容浩的私章交出來.本宮知道.就在你的手中.”
“沒有.”小路子回答得乾脆利索.
“少騙本宮.”太子一揮衣袖.眼底浮現暴怒的殺機.“就算你不交也無所謂.你以爲過了今天.還會有命再活得離開這裡.再來威脅本宮嗎.”
他說着.張口就要大聲下令.讓外面的那幾個侍衛衝進來.把眼前這個可恨的小太監跺成肉泥.好好泄泄自己的心頭之恨.
然而.就在此時.破敗的佛相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沉而冷.似冰塊骨碌碌的滾落在地.“私章在朕的手中.”
太子霍然擡頭.他的眼底不停的變幻.疑惑、震驚、驚恐.繼而絕望……那巨大的衝擊讓他如同突然墜入了萬丈懸崖下的深海.滔開的巨浪拍打得他無法呼吸.一股涼而痛的感覺猛烈的灌入了胸腔.幾乎要無法呼吸.
朕.
什麼人能夠如此自稱.
若大的一個國家.只有一個人可以.
只是……他怎麼會現出在這裡.
佛相後面慢慢閃現一絲明黃色的袍角.縱然夜幕沉沉.那樣鮮明的顏色也瞬間落入了太子的眼中.那袍角上還繡着黑色的雲紋.強烈的對比讓太子腦子裡轟然一聲.仿若一朵煙花在腦中綻放.華麗之後.只剩下空白.
皇帝慢慢走出來.面沉似水.一雙眼睛充斥着震驚和憤怒.他的手指尖微微的顫抖.爲眼前這個兒子的背叛.
他立他爲太子.給他別的兒子所沒有的寵愛.但……他居然不思回報.甚至還想着謀逆.否則的話.他費心的拉攏容浩是爲何..爲的還不是自己身上的九龍寶座.
憤怒如同一把妖火.把他的心瞬間燒成了灰燼.父子之情在這一刻早已灰飛煙滅.在帝王的至尊權利面前.什麼樣的情感都可以輕如鴻毛.
“來人.”皇帝一聲暴喝.破廟後的小樹林中頓時殺聲四起.數十人手持着火把衝到了破廟門前.火光把這裡照得亮如白晝.太子帶來的四名侍衛也當場被擒於馬下.他們驚恐的望着這些突然出現的人.那些人身穿着黑色軍裝.袖子上刺着一朵紅色的雲.額頭上也有一條火紅顏色的飄帶.
怒龍軍.皇帝的衛隊.
然後.他們聽到皇帝的聲音不帶任何色彩.從破廟中森然的傳來:“傳朕旨意.廢太子.禁於府中.無朕旨意不得踏出一步.另.除太子外.其它的侍衛隨從……”
四個人摒住了呼吸.他們被怒龍軍押着.反剪了雙手.努力的擡着頭.眼睛注視着破廟的門口.等待着宣判.
“殺.”
一個字從牙中磨出.在耳邊卻如驚雷滾來.然後.他們聽到刀出鞘的聲音.森涼的鋼刀劃破了空氣.帶着冷風瞬間到了頸間.
突然.一道血光瀰漫在眼前.永恆的色彩.
太子軟癱在地.慘白着一張臉.嘴裡只喃喃的道:“父皇……父皇……”.除此之外.他說不出別的話.
皇帝一揮手.怒龍軍走上前來.帶走了太子.
一切又安靜了下來.火把上火光閃動.偶爾“啪”的一聲.火星四濺.照得周圍陡然一亮.隨後.又消失不見.
半晌.皇帝轉過身.看着站在暗處的小路子.又看了看不知何時從自己身邊跑到小路子身邊的冷亦修.火光遇在他的眼睛裡.突突的跳動.終於.他慢慢開口道:“容家冤枉.赫然一切罪行.”
“謝父皇.”冷亦修立即接口說道.他身邊的小路子只是拱了拱手.沒有開口.
皇帝也無心再理會.只覺得身心疲憊.揮了揮手.乘着轎子向皇宮而去.
冷亦修看了看隊伍已經走遠.這纔對身邊的小路子說道:“行了.咱們也回府吧.省得讓別人以爲本王半夜在這裡和一個太監私會.到時候看你這個王妃的臉往哪擱.”
“噢.”易容成小路子的容溪面不改色.聲音淡淡的說道:“我就說王爺確實有斷袖之好.”
“……”
冷亦修差點氣歪了鼻子.一個遲愣的功夫.容溪已經走出去.去樹林中牽出了馬.
冷亦修看着月光下的容溪.身姿挺拔.雖然穿着太監服裝也掩不住她超拔的氣質.她摘去了頭上的帽子.露出一頭的青絲.髮絲飛舞.如一隻驚豔的蝶在身後展開柔美的翅膀.
馬上的她回首挑眉.“還不走.”
聽着她看似冷漠的話.冷亦修不禁笑了笑.眉宇是溫軟的神情.他打了一聲呼哨.凌風從樹林中竄了出來.他翻身躍了上去.
兩匹馬的速度飛快.周圍的一切事物飛快的向後掠去.冷亦修緊緊跟在容溪的身邊.空中是她的髮香散開.混在溫熱的風裡.清冽而甜美.他看到她的脣角微彎.那一絲俏皮的弧度讓他心中發癢.想必她的心情不錯.努力了這麼久.容家終於得以平反.
夜色深深.路邊的草叢裡蟲鳴低響.還有野花的香氣.容溪壓抑了很久的心終於在這一刻釋放.深深一個呼吸.滿腔都是喜悅的氣息.
而此時.太子落馬的消息無異於一個驚雷.在齊王府炸了個天翻地覆.
齊王已經睡下.窗棱上突然傳來緊急的暗號.他唰得一下子睜開了眼睛.翻身從牀上坐起.動作乾脆利落.哪裡像一個久病之人.
他拍了拍手.窗子從外面推開.一人從外面翻了進來.低頭拱手道:“王爺.出事了.”
齊王的眉心一跳.語氣微沉.“什麼事.”
“太子被廢.”來人簡短的回答道.
“什麼.”齊王霍然站起.這消息太過震驚.太出乎他的意料.他心中的計劃還沒有來得及實施.怎麼會出了這麼大的差錯.
“太子去了破廟.不知爲何說出了陷害容浩一時.而聖上卻在破廟中.所以……”那人沒有繼續往下說.
齊王的眼中閃過深深的疑惑.太子怎麼會半夜去了破廟.更讓人匪夷所思的是.皇帝居然也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