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言官被那目光一看.頓時心裡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他急忙後退了幾步.施了個禮垂首道:“下官失儀.請王爺恕罪.”
冷亦修撣了撣衣袖.淡淡的說道:“孫大人.你身爲言官.仗義直言.今日所說之事.讓本王佩服.只是……你說得到底對不對.今日午後便可一見分曉.”
孫言官自然聽得出他的語氣.也明白自己今日在朝堂上這樣說.一定會得罪於他.他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下官……不敢.”
“不敢.”冷亦修冷冷的一笑.聲音略帶譏諷.“不敢什麼呢.敢不敢的你都說了.都做了.事到臨頭反而說不敢了.這不符合孫大人的作風啊.”
冷亦修說罷.也懶得再和孫成強浪費脣舌.做無謂的口舌之爭.一甩袖子.走了.
孫成強垂頭看着他的黑色繡螭紋的靴子慢慢出了自己的視線.這纔敢慢慢的鬆了一口氣.看着冷亦修遠去的背影.他的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他何嘗想與冷亦修做對.只是……他想着冷亦維那雙帶笑的桃花眼.想着他面帶微笑說出來的話卻是森涼如冰.他只能吞了口唾沫.微微閉了閉眼睛.
冷亦維坐在廊下喝茶.秋天的菊花茶清冽帶着自然的香.最能敗除火氣.在臺階下站立的人小心翼翼的回着話.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王爺.孫成強果然在今天一早的朝堂之上.說出了那番話.”
“這是自然.”冷亦維沒有一點意外.他慢慢擡手.白骨瓷壺晶瑩似透明.在陽光下閃着瑩潤如玉的光澤.“他最擔心的.便是自己的香火.爲了這個.他自然肯乖乖的聽話.”
“王爺聖明.”那人垂首道:“皇上的反應也在王爺的預料之中.幾乎是立即便要下旨徹查此事.”
這一次.冷亦維的動作只是微微停了停.並沒有答話.嘴角泛起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是啊……怎麼會不在預料之中呢.從皇帝對那個藍淑羽的眼神以及對她父親的加封上就可以猜到.皇帝的心意究竟是什麼.不過是一個大比而已.就算是再重要.也沒有必要加封到如此的程度.越級加封都是很少有的事.除非是有大功.而藍縣丞……他越着幾級升了官兒.
難道就是因爲他的女兒在大比中得了好名次.而且僅僅只是好名次.最終的結果花落誰家都能說呢.
除了皇帝看上了那丫頭.冷亦維想不出其它的理由.
而如果藍淑羽真的是假死.那麼.她的意圖就顯而易見了.幫助她的人也便呼之欲出.這背後的種種.都會隨之被揭開.暴露在陽光下.展現在皇帝的面前.到時候.就是想讓冷亦修活命.那都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無論是身爲皇帝.還是就只論一個男人而言.這樣的結果都是不能接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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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書院那邊並沒有實質性的進展.但是冷亦維卻可以斷定.這其中必定有事.至於是什麼事.反正現在已經有了開棺驗屍的旨意.目的已經達到.不去理會也罷.
他倒滿了茶.手指輕輕端起茶杯.問道:“是誰督辦此事.”
“回王爺.是樑老大人.”
“噢.”冷亦維的手指微微一抖.是他.
“是他.”容溪的眉梢一挑.“會不會有些不妥.”
“有什麼不妥.”冷亦修看着她的表情問道:“你是擔心……他剛剛經過……”
“正是.”容溪點了點頭.“上次的事情.老人家一定很傷心.這次又要面對這樣的事.難免不會觸景生情.”
“放心吧.”冷亦修握着她的肩膀.低聲說道:“老大人有分寸的.他沉浮官海數十年.什麼樣的經驗沒有.怎麼會因爲這個而把持不住呢.何況他有威望.難得是對你我都不反感.這對我們來說.是一件值得慶幸的事.”
“嗯.雖然如此.”容溪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不知道他會怎麼想.”
“這是王丞相的意思.他提出的建議.想必到時候他一定會到樑府造該.如果不是因爲這次的事情事關五府的話.我們也應該去一趟.”冷亦修攏着容溪的發說道.他知道雖然容溪表面上果決狠辣.但是.內心裡那一層柔軟卻在最深處.是最爲寶貴的.
“那皇上有沒有說.這件事情的結果……他準備如何.比如.藍淑羽死了怎麼辦.沒死又怎麼辦.”容溪看着冷亦修的神色.想必今日皇帝在朝堂上下旨要開棺的時候.冷亦修的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是親耳聽到.還是會難過的吧.
“沒有說.”冷亦修搖了搖頭.他的眸光調開.望向遠處.語氣悠過.像天際掠過的一縷風.“其實.說與不與.有什麼關係呢.”
容溪沉默無言.是啊.說與不說.還有關係嗎.只要是下了這個決定.就說明了皇帝的心意.他不願意相信冷亦修.而是願意相信那個言官的一面之詞.去相信那一線的可能.不惜在朝堂之下下旨.不惜置冷亦修的於不顧.
她輕輕擁住了他.半晌無言.臉挨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身上的熱度和有力的心跳聲.她緩緩的嘆了一口氣.心中突然酸澀難言.
冷亦修像是感覺到了她的心中所想.感覺到她的擁抱.他把下巴放在了她的頭頂上.輕輕的摩挲着她光滑的發.低聲呢喃道:“容溪.容溪……我只要有你在身邊便好.”
旨意下達.樑敬堯的確是吃了一驚.他愣了愣.傳旨太監不得不滿臉是笑的提醒道:“老大人.老大人……請您接旨啦.”
樑敬堯急忙起身.接過了聖旨.沉吟了一下問道:“公公.不知這是爲何.”
傳旨的小太監搖了搖頭.“老大人.奴才人微言輕.哪裡知道這裡面的機密.不過.聽說好像是今日在朝堂之上.孫言官向皇上說.在路上看到了藍姑娘.皇上這才……”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是樑敬堯卻是完全聽懂了.他的眉心一皺.“孫成強.”
“正是.”傳旨太監彎了彎腰.“老大人.如果您沒有其它的事.奴才就要回宮去覆命了.”
“好.”樑敬堯見也問不出什麼來.也不再強留.
太監施了禮便轉身離去.樑敬堯再次打開聖旨.一字一字的看着.上面的字再清楚不過.絕對不會是假的.上面的大印也是貨真價實.看起來.這件事情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只是……皇帝爲何要如此做.他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查下去.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對寧王府來說.又會有什麼樣的影響嗎.
他摸着鬍子.思考着這會兒如果去一趟寧王府究竟是否合適.顯然是不太合適的.但是.如果不去的話.這心中又實在是太悶得慌.不知道事情的始末原由.想出力也不知道往哪兒出啊.
他正在院子裡來回的踱着步.突然門上又有人來報.“回老爺.王丞相來了.”
“噢.”樑敬堯的眼睛一亮.急忙道:“快請.”
“不用請..我這不是來了嗎.”院外響起一個響亮的聲音.帶着笑意.快步而來.
樑敬堯的面露喜色.一見來人便知道此事就要分明瞭.他上前兩步.對王丞相說道:“看到傳旨的人了.”
王丞相見他手中拿着聖旨.又聽他開門見山的便問.就知道他心中一定有疑惑.其實他也是早就來了.只是還沒有進門就看到門口有皇宮的人.便在暗中等待了片刻.直到看到傳旨的太監離開.這才進入樑府來.
“正是.”王丞相點了點頭.“肚子裡有什麼疑惑.問吧.”
樑敬堯也不客氣.他揮了揮手.院中的其它人都出去.他這才問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下這樣的聖旨.怎麼你也不攔着點.”
“攔了.怎麼沒攔.”王丞相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說道:“只是.當時你沒有看到.聖意已決.攔是攔不住的.”
“我就不明白了.這是爲什麼.”樑敬堯的眼睛中有幾分怒色.“爲一個孫成強的話.說什麼看到了人.就至於這樣嗎.難道說寧王府的面子.寧王的身份地位還不及這個什麼姓藍的女子重要.不是說老樑我護短.若是讓我來看.這件事.即便是當初有什麼隱情.就算是想查個明白.也應該暗中進行.像現在這樣大張旗鼓的查.絲毫不顧忌寧王府.值得嗎.”
王丞相笑而不語.只是手捻着鬍子一言不發的看着他.樑敬堯發完牢騷便也沉默了下來.看着王丞相那一臉的笑意.他慢慢的冷靜了下來.突然想到了什麼.
“你……難道說……”樑敬堯官海沉浮.匪夷所思的事情見得多了.剛纔不過是因爲關心則亂.一時爲寧王和寧王妃不平罷了.如今冷靜下來稍微一想.他便立即想到了這其中的一點玄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