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引下發已經過去半個月了,楚家忙的熱火朝天,薛家、王家雖然份額少,但是也是如火如荼,都想着在新茶上市時搶佔最先機。
可是,相對比柳家來說,就安靜了許多。
柳非君每天都是船行繡莊兩頭跑,似乎沒有將茶引放在心上,讓攢足了勁兒想要看看柳非君如何在茶市大展拳腳的一干人等大失所望。
但是,卻讓楚信彥暗爽了很久。
就知道是這樣!
沒有拿到時,看着眼紅,拿到了,又不知道從哪裡下手,到最後,柳非君不是將茶引低價出售,就是因爲沒有完成而獲罪,不管是哪一種情況,都是他喜聞樂見的,到時候,他一定要給柳非君準備好大禮,敲鑼打鼓的送到柳家門口。
柳非君面對外面的各種猜疑,相當淡定,她有什麼不淡定的呢?事情都已經規劃好了!
她現在之所以不開始,不過是想看看薛家和王家出來的第一鍋茶,哪一個更香?
薛王兩家代收茶葉,她負責航運,客商銷路嘛?
柳非君一笑,薛文昌似乎與秦致遠有些交情,而秦致遠,她這些日子特意與北方客商接觸,瞭解了不少秦致遠的事情。
讓她驚訝的是,之前她知道的還是太少了。
她沒有想到,秦致遠竟然帶着商隊進入了大戎那樣的蠻族,雖然大戎和大周互不侵犯,但是卻也沒有達到通商的局面,秦致遠以身犯險,以他的性格定不會無功而返。
上次,柳家承擔秦家堡茶葉的航運,雖然只是運到了渾城,可是後來她着人打聽了,那批貨從渾城只停了半天時間,隨後便由鏢局接手,直接北上。
所以,柳非君猜測,這批茶葉,秦致遠轉手運到了大戎。
如果是運往懷州的話,大可以直接運到上京,然後經官道到懷州,省時還方便。
如果薛文昌真的搭上了秦致遠,那麼這批茶葉通過秦致遠的手,很容易進入蠻地,而且不用擔心朝廷查驗,自有秦家堡的名牌在那裡頂着。
柳非君坐在錦繡莊的賬房裡,與王崇文對帳,剛剛歇一會兒,便聽到外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是敲門聲。
“大少爺,展飛!”
“進來!”
柳非君看了看展飛抹汗的樣子,便對王崇文道,“等有時間再對賬吧!”
“好!那老奴去樓下看着!”王崇文趕緊收拾了賬簿。
柳非君一笑,“王叔,都和你說了,你是錦繡莊的掌櫃,又不是柳家的奴才,不用自稱奴才!”
王崇文搖頭,“大少爺規矩還是要立的!錦繡莊的人都看着呢,老奴對您恭恭敬敬,手底下的人也就不敢放肆!”
“那好吧!你去忙吧!我與展飛說兩句話!”
王崇文收拾了賬冊趕緊出去了!
展飛一見王崇文出門,便跟過去關了門,從袖子裡掏出兩個紙包,“大少爺,薛王兩家剛剛炒出來的茶,您看看!”
柳非君拿過茶包,從顏色上看,王家的更清脆一些,茶香也比較濃郁,薛家的,似乎普通了一些,沒有什麼長處,但是暗沉的色澤不像是炒茶火候沒有掌握好,柳非君皺着眉頭,盯着那兩包茶,她是外行,還真是看不出什麼門道。
展飛焦急的等着大少爺出聲,可是卻見她遲遲不語,不免有些着急。
柳非君看了一眼展飛,“怎麼拿到的?”
展飛一愣,趕緊道,“之前不是和您說過有不少人盯着咱家的茶行麼,這些人裡面也有不少是各家茶行的一些學徒或者已經出師的炒茶師傅,不過在原來茶行不受重用,見到柳家拿了茶引,以爲會開茶行,所以來找小的打聽,一來二往便熟識了。”
“你直接找他們要的?”柳非君有些好奇,展飛這交遊廣闊勁兒,是越來越大了。
展飛撓撓頭,“不是!我找了個面生的夥計扮作來買茶的客商,同時透露出想要在本地開茶行的意願,讓他專門去接觸那些來打聽過消息的炒茶師傅,然後以想嚐嚐今年的新茶爲由,他們自己就送上門了!”
柳非君點點頭,“那你在讓此人將王家的茶拿給薛家的師傅看,然後將薛家的茶拿給王家人看,讓他仔細記住他們怎麼說的,回來學給我聽!”
展飛一聽就知道柳非君的打算,眼中涌上了笑意,“我怎麼沒有想到呢?讓他們這些天天炒茶的人看,一準兒錯不了!”說完,又道,“大少爺放心吧,這事一準兒辦好!”
說着,收起兩包茶葉就要走,柳非君拿着扇子敲了敲他的頭,“笨蛋,每包留一半兒!”
展飛一愣,這還是第一次柳非君拿扇子敲他,以往都是敲大海的,他每次都只有看着豔羨的份兒,明明柳非君拿扇子打他,還嫌棄他,可是他就是覺得和大少爺一下就親近起來了。
他一直以爲大少爺只喜歡大海,現在他知道,大少爺也是喜歡他的,“大少爺,您終於也用扇子敲我啦!”
柳非君沒好氣的瞪他一眼,“放心,以後你辦不好事
,我不會留情,使勁敲你!”
展飛將茶葉重新分了,才屁顛屁顛的走了。
剛剛過了午時,展飛就回來了,臉上還帶着得意,看到柳非君,幾步上前,“大少爺,小的回來邀功了!”
大海嫌棄的看了一眼展飛,得瑟勁的!
柳非君也是無奈的搖搖頭,這個沉穩勁兒還是要練啊,“大海、小九你們倆出去看着!”
等到那兩人出去了,展飛才道,“王家的茶就是普通的炒法,不過炒茶的手快,茶很少粘鍋,所以顏色就亮眼許多,味道也香了幾分,但是喝起來,雖然清香四溢,可是勁道不足,更適合南方人的口感;薛家的茶據說是工藝比較特殊一點,好像是用了什麼湯汁泡過,新茶染了色,炒出來後顏色重了許多,雖然看上去不像是今年的新茶,但是口感微澀,有不少人喜歡這個味道,以北方人居多!”
柳非君點點頭,這就錯不了了,王順義的茶大多本地出售,而薛文昌則是販運到北方,兩人迎合當地人的口味也不足奇怪。
展飛問道,“大少爺,您決定了嗎?怎麼給這兩家分?”
柳非君搖搖頭,“茶引平分!”
“那爲什麼……”展飛不解的看向柳非君,“爲什麼還要看他們的茶葉?”
“當然是看他們有沒有共同的利益,會不會勾結在一起?”柳非君說道,“茶方面,我們都是外行,交給這兩家做,雖然是讓他們互相監督,可是一旦他們有共同的利益,勾結在一起,在茶上做什麼手腳,我們是什麼也看不出來,只能任由他們做主。”
展飛點點頭,確實是,“那大少爺,還能用他們嗎?”
“這兩家客商南北差異不小,沒有互惠互利,也沒有針鋒相對,這些日子觀察下來,兩家人來往不多,大概可以定下來了。”柳非君笑笑,鬆了口氣。
展飛想了想道,“大少爺,如果我們調查下來發現他們兩家關係密切,怎麼辦?我們都拿到茶引了,又不能交給他們來做,難道還要退回去嗎?”
柳非君點點頭,讚賞的說道,“知道思考事情了,是件好事!”說完才指點道,“就算不能用他們兩家,青陽城倒閉的茶莊不少,再資助一個出來不成問題,不過就是麻煩許多,畢竟這兩家有固定的銷路,如果我們自己扶植一個出來,下游客商還要自己去費心,他們兩家既然沒什麼矛盾也沒什麼共同的利益,下一步就該與他們溝通一下了!”
說完,看向展飛,“到時候我會帶你去,此後的事情就全都交給你來處理,做事一定要細心,他們兩個都是茶行的老前輩,不要隨便出頭,每做一件事之前,都要記得在心裡默唸我們的目的,勿忘初心!”
展飛趕緊跪了下來,“是,展飛定不忘大少爺的教誨。”
柳非君點點頭,“起來吧!明天一早到柳家候着!”
說完,柳非君起身向外走去,帶着大海和小九直接去了船行。
船行裡早有一干人等着。
船行的議事廳裡,幾個掌櫃依次而站,看到柳非君進門,一起行了禮。
柳非君點點頭,腳步都不慢的直接坐上了主位,“沈伯,開始吧!說說最近船行的事情!”
沈伯當先道,“是!”
“船行近一個月承接的貨物比上一個月多了一成,回航時貨物不多,不過這個月往南方來的人比較多,也算能夠彌補一下!”沈伯說完,接着道,“王春,說說船隻情況吧!”
“因爲走貨次數增加,貨量增長,船隻磨損的比較大,夥計輪流出航,有些應對不了,北方天氣冷的快,南北溫差又大,不少夥計挨不住病倒了。”
柳非君皺了皺眉,“病了多少人?”
“大概是十幾個!”
真是不少!盛世船行是青陽城裡比較好的船行,不僅僅是因爲有王春的造船技術,更是因爲有一羣開船技術不錯的師傅,這些夥計一般都是跟着柳家不短時間的,知根知底,也是因爲他們將柳家當成自家一般,愛護船隻,所以柳家的船比起其他家的船,磨損的要輕了許多。
柳非君略一沉吟,“沈伯,船行的夥計一次出航大概要多久?”
“半月到一月!”
“這樣,先去幾個莊子上調些人過來,航運旺季的時候就在船行當夥計,淡季的時候就回莊子上,等過些日子,沈伯你擬定一個章程出來,再召集一些人手。”柳非君思量了一下道。
沈伯點點頭,也覺得這個法子很好,“是!”
“周石,你那裡呢?”
聽到點他的名,周石站了起來,“大少爺,現在運貨增多了,我這邊倉庫不太夠用,有一些不怕日曬雨淋的貨或者必須及時出的貨,就直接卸在了碼頭,以前驗貨是兩個人,現在只有我一個,有些吃力。”說完小心的看了一眼柳非君,“我不是怕幹活,我家離着船行不到百步,可是我已經兩個月都沒有回去了!”
柳非君點點頭,明白他的苦楚,想必更重要的一點他還沒說,周石生性憨直,
不善與人周旋,估計這些日子受了客商不少氣。
“沈伯,周石這邊你怎麼看?”柳非君手頭也沒有這樣的人。
沈伯思量了一下道,“驗貨這邊缺人,老奴一直想着呢,也考慮了不少人選,不過現在合適的人只有兩個,不過比較年輕,還需要磨練。”
柳非君點點頭,要培養出一個得用的人,是需要時日的,“那貨倉這方面呢?”
沈伯道,“大少爺,貨倉不夠用,想要解決,就要搭建,但是這需要時日,而且還要花費不少銀錢,所以老奴一直想着看有沒有更好的辦法,後來老奴在北面看到一個廢棄的農莊,主人是絕戶,現在早就不知道哪裡去了,農莊已經歸了官府,這幾天老奴去打聽了一下,只要過了手續,就可以拿下來,不過……”
見沈伯猶豫,柳非君皺了眉,“怎麼了?”
“這戶主人有個女兒,無疾而終,後來老婆也悄無聲息的死了,再後來所有人都不知道去了哪裡,官府追查也沒有查到任何線索,事情非常蹊蹺,所以人們都說那裡邪乎,不吉利!”
柳非君點點頭,有這樣的傳言不奇怪,不過,柳非君脣角敲了敲,邪乎?還有什麼事比死而復生更邪乎?
所以,她纔不怕!
“沒事!那處莊子的價格如何?”
“價格倒是不貴,而且地方比較大,格局簡單,如果改爲倉庫,只要稍加改動就可以,就是怕大少爺忌諱!”沈伯擔憂的說道。
柳非君點點頭,“無事,你近日就去辦了手續,過了明路,然後準備搭建改動一番,不管是什麼貨,露天放着,不是日曬就是雨淋,萬一出了問題,得不償失!”
說完,又看了周石一眼,低頭略微思索了一番,“沈伯,現在周石一人幹兩人的活,給他開雙份的月錢,等到人手訓練好了調撥過去了再說!”
周石有些侷促的站起來,擺手道,“大少爺,我不是想要漲月錢!”
柳非君點點頭,笑着道,“我明白!你盡心盡力爲了船行,自當得當應得的,每一個衷心爲了船行的人,都不應該被辜負!”說完看向其他人,“你們有意見麼?”
見那些人都搖頭,柳非君才笑笑,“既然如此,那就散了吧,一旦有事先和沈伯商量,拿不定主意的,再來找我!”
聽到柳非君的話,幾個掌櫃起身應諾,然後魚貫而出。
沈伯走在最後,柳非君想了想便道,“沈伯,你等一下!”
沈伯聽到柳非君的喚聲,心裡一慌,難道是因爲之前的那半枚銅錢?不由得細心觀察柳非君的臉色。
“大海小九,你們先出去!”
等到那兩人出去了,柳非君才道,“沈伯坐!”
沈伯趕緊躬身行禮,在下手的位置坐了下來。
“沈伯,你沒有什麼事情問我?”柳非君笑着倒了一杯茶,問道。
沈伯皺起了眉,他確實有,這些天,他跑柳家好幾趟,不過就是想着遇到大少爺問問,可是也巧了,一次都沒有遇到,反而是柳非君到了船行這才見到。
“大少爺,知道老奴擔心什麼!”
“想不知道都難!”柳非君飲了一口茶,接着道,“不過半月時間,你跑了柳家不下十次,每次都急匆匆的,連老夫人都驚動了,你說我能不知道嗎?”
“是不是老夫人問起了?”沈伯趕緊問道,“老奴是不是給大少爺添麻煩了?”
柳非君搖搖頭,“你想問什麼,現在問吧,不用跑到柳家裝偶遇了!”
沈伯老臉一紅,尷尬的握了握手,“大少爺,老奴就是想問問,這都過去半個月了餓,茶引的事情怎麼還沒有開始啊?”
“快要開始了!”柳非君不緊不慢的說道。
沈伯卻更加着急了,這樣看起來大少爺似乎對茶引不太上心,連說話都有些漫不經心,急促的道,“大少爺,茶馬上就要開收了,若不抓緊就被別人收走了!”
“沈伯,你有沒有觀察過茶市?”
突然的問話,讓沈伯一愣。
柳非君繼續道,“每年的茶市剛剛開始的時候,茶價略高,價格也不穩,但是過上十天半月,價格就會下滑,一方面是因爲茶葉大量上市,另一方面則是因爲跌了大家都不買了,就想着能不能跌的更多,總想着買到最便宜的,可是這種情況不會持續太久,茶價很快就又會升高,因爲隨着收購進行,茶葉供應的量越來越少,大部分都進了茶行的倉庫,所以茶價又升高了!”
沈伯開始還很着急,可是聽着柳非君清越的聲音慢慢的訴說,娓娓道來,竟然讓他一下冷靜下來,大少爺都會茶市研究如此之透徹,他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呢?
大少爺做事總有他的理由,他是杞人憂天了!
沈伯寬慰的說道,“是老奴着急了!沒有影響到大少爺的事情吧?”他是指老夫人詢問的事情。
柳非君一笑,不置可否,“我確實準備好了一切,不過還有一件最重要的事,需要沈伯來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