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遠找了個位置坐下來,冷硬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目光無意的掃了一眼小二,小二就已經白了臉。
秦鬆掏出大大一錠銀子扔到櫃檯上,目光透着冷硬,對掌櫃道,“有什麼上什麼,別唧唧歪歪的!”
掌櫃自然也是懂得看人下菜之人,眼前兩人衣着昂貴,舉手投足之間都露出一股子霸道,說話行事強硬,“好好,二位稍等!”
說完,掌櫃紅潤討好的笑容一凝,轉頭看向僵在那裡的小二,“還愣在哪裡做什麼?沒有看到貴客臨門?趕緊去後廚,讓他們撿着拿手菜上!”
小二被罵的一愣,然後頓時清醒,慌慌張張的向後面跑去。
秦致遠的目光卻沿着樓梯向上望去,二樓諸多的房間中,此時正睡着一個她。
她還不知道他來了,若是知道了,會是什麼表情?
秦致遠不禁失笑,估計橫眉冷眼以對,不過他不在乎。
掌櫃的討好的端了茶水過來,殷勤的到了滿杯,笑着問道,“二位客官,天色已晚,小店還有幾間上好的客房……”
秦鬆不待他說完,已經走上前,將掌櫃的給一把推開,“邊兒上呆着去!”
掌櫃估計是從未遇見過二話不說就動手的,臉色青白一片,但是看到秦鬆高大的身形,也只好弓着身子點頭哈腰的離開。
可是心中依然犯嘀咕,現在這個時辰入店,難道只爲了吃飯?
秦致遠只是用手摩挲着面前的茶杯,卻沒有端起來,如果他所料不錯,他在這裡出現,慕容琛會很快出現。
不多時,小二就端了盤子上來,雖然眼睛仍然有睏意,但是卻強打了精神,“爺,後廚已經沒什麼東西了,這些您將就着用用!”
說着,一碟一碟的擺了上桌。
都是一些現成的菜色,一些醃製的肉品,還有煮了的花生豆,粗糙而廉價的吃食。
秦致遠微微抿了下脣,眉頭微蹙,雖然他到這客棧目的不是吃飯,可是這樣簡單的東西,也讓他不悅。
秦鬆還要說什麼,秦致遠卻揮了揮手,嘴角忽然隱了一抹笑意,不知道顏念卓跟着慕容琛在漠北有沒有這樣的東西吃呢!
“定北王好悠閒,還有幾日便是大周皇帝大壽,竟然還有心情夜裡散步?”
慕容琛清越又有些慵懶的聲音響起。
秦致遠入鬢的眉梢輕揚,不理會他的調侃,“大燕族主一起喝一杯?”
慕容琛毫不客氣的坐在秦致遠的對面,“定北王跑這麼遠應該不是爲了請我喝杯酒吧?”
秦致遠一笑,“慕容族主看來喝了不少,這酒氣不小啊,是不是喝不了了?”
“那就要看與什麼人喝了,值得相交之人,在下捨命相陪!”慕容琛拿了茶壺徑直自己倒了杯茶,然後一飲而盡。
秦致遠眉頭微蹙,“沒有想到慕容族主還真是能夠隨遇而安,這樣的茶葉末子泡出來的茶也喝得這般香,大周皇室的尊榮竟然都沒能讓你挑嘴!”
慕容琛臉色微有不悅,但是卻也只是苦笑,因爲喝酒眼眸有些朦朧,“定北王想說什麼?你應該知道在下對一些蜚言流語或者攻擊性的話沒什麼感覺,畢竟是伴着這些長大的,有什麼事情就直言吧,省的我裝作聽不懂拒絕了你!”
秦致遠臉色一僵,冷冷一哼,“你拐走大周皇室公主,不會想要就這樣算了吧?”
慕容琛微微點點頭,“這事兒有點嚴重,定北王定罪名最好有憑據!”
“難道你敢說你沒有帶走武明珠?”
面對秦致遠的質問,慕容琛只是風輕雲淡的一笑,“爲何不敢說?”
秦致遠一愣,他真沒有想到慕容琛竟然與他耍無賴,“慕容琛,既然你我心知肚明,又何必裝無辜?皇上大壽,明珠公主祭天,你既然將人帶回來了,難道還要否認?”
慕容琛頓時睜大了眼睛,眼中流光溢彩似乎能照亮一切,“原來定北王說的是阿卓?”
秦致遠一滯,阿卓?他竟然叫的這般親密?
“阿卓是我在青陽時救的一個女子,雖然與明珠公主長的想象,可是她卻不能說話,並不是公主,這次帶她來大周,是因爲她好奇,而作爲大燕族主,大周皇帝大壽,自然也應前來恭賀!”慕容琛說的十分誠懇,“難道說明珠公主失蹤了?”
秦致遠冷冷一笑,“有意思嗎?你遮掩了一時,能遮掩一世?她會爲了你不參加祭天還是會放棄大周公主的身份?”
慕容琛不甚在意他的話,自顧自的倒茶喝。
秦致遠在慕容琛平淡的面容上看不出端倪,不過卻還是繼續說,“明珠雖然長在商戶,可是卻也是錦衣玉食,從不曾在吃穿上短缺了什麼,大燕地處漠北那樣的苦寒之地,她能適應那樣的環境?一日兩日,她也許覺得新奇,你能保證十年八年她也對漠北不離不棄?”
慕容琛端着茶杯的手一頓,然後繼續放到嘴邊,輕輕淺酌了一下
。
似乎是感覺到他的異樣,秦致遠脣角一彎,繼續道,“慕容族主最是大義,爲了大燕族的族衆,你不惜戴上他國皇子和浪蕩名頭,只爲了讓大燕人苟活,既然你如此深明大義,爲什麼對自己喜愛的女人反而自私了?你喜愛她,她過的好不是更重要麼?”
慕容琛放下茶杯,微微一嘆,“我自然會讓她過的好!”
“是嗎?”秦致遠有些粗糲的嗓子輕輕上揚,“大戎人爭強好戰,嗜殺成性,想必慕容族主該當明白爲何大燕能夠保存了下來,說句實話,不是我大周皇上心懷慈悲,是因爲看中了大燕能夠牽制大戎,而且你還以皇子身份在我大周境內,相當於質子,可是你卻因爲一個女人將這個平衡打破,你可知道你從龍巖山遁匿的那一天,大燕就已經陷入危機,難道你要自己的女人跟着你歷經沙場征戰飢寒困苦?”
慕容琛心有些沉重,但是卻還是笑道,“定北王,難道你真以爲我不知道龍巖山我遇險是誰的手筆?”
秦致遠一怔,忽然笑道,“哦?慕容族主還手眼通天?本王洗耳恭聽!”
慕容琛嗤笑一聲,“定北王說在下因爲一個女人打破平衡,在下倒要說現在的狀況是定北王因爲一個女人造成的,在下承諾皇上爲他尋找一條最快進入大戎且不用過關的路,皇上在沒有得到這條路的訊息時,怎麼會輕易讓在下消失?難道不是定北王因爲一時之氣,動用自己的私人武力,半路截殺在下?”
秦致遠微微揚眉,“哦?慕容族主是這樣推斷的?證據呢?”
“龍巖山雪崩之後,聽說定北王被皇上譴責,若不是有東珠公主求情,聽說可不是閉門思過這麼簡單!”
秦致遠微微蹙眉,臉色頓時有些難看,“沒有想到慕容族主真是手眼通天,如果皇上知道你有如此廣的人脈,他會不會還容忍你?”
慕容琛聳了聳肩,撇了撇嘴,“現在是什麼情況?打架輸了回家找爹孃來替你出氣?”說着,冷冷一哼,“隨便你怎麼威脅,不過,在下也沒有想到,定北王不僅臉皮夠厚,連女人都夠多啊!”
秦致遠抿了抿脣,臉色已經鐵青下來,“動嘴皮子,本王永遠都甘拜下風!”
慕容琛毫不客氣的點點頭,“其實不只是動嘴皮子,好多事情你都要甘拜下風!”無視秦致遠更加難看的臉色,繼續道,“既然你知道皇帝留着大燕還有用就該知道在下對皇帝還有用,你說若是在下以此與皇帝協定和親,皇帝會不會答應?”
秦致遠頓時緊緊的握緊了拳頭,不過卻僅有片刻,便又慢慢鬆開,“慕容族主這麼有把握,看來皇上很有可能應允,不知道慕容族主什麼時候提出來?要不要本王幫忙?”
慕容琛眉梢微揚,“不勞定北王操心!”
顏念卓是什麼樣的品性?
秦致遠知道,慕容琛更瞭解。
在底線之內,她願意委屈自己,與你周旋,但是超出底線,她卻也是寧爲玉碎不爲瓦全的烈性子。
是以,秦致遠雖然對顏念卓說,要請求皇上賜婚,可是卻一直不敢真的將聖旨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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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慕容琛更願意用委婉的方法讓顏念卓心甘情願,而不是用皇上的聖旨這種類似強迫的手段。
秦致遠終於露出一個笑容,看來不僅只有他投鼠忌器,“慕容族主既然手眼通天,自然也該知道了,此次皇上大壽,大週週邊的國家還有族長全都派了使者前來,不乏求親之人,而現在大周只有明珠一位待嫁公主,大燕在這些族中可沒有什麼優勢!”
慕容琛點點頭,似乎深表同意,“定北王說的有理,但是我想大周皇帝應該也不會將自己寵愛的兩位公主同時嫁給一個異姓王,你說呢?”
秦致遠卻似乎胸有成竹,“是嗎?那拭目以待!”
慕容琛微微蹙眉,然後又快速展開,“看來定北王很有信心!”
秦致遠擡手到了一杯酒,端起來一飲而盡,盡顯灑脫與豪邁,“慕容族主膽怯了?”
“那倒不是!”慕容琛不客氣的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不是膽怯,而是在下以爲,明珠公主自來有主意,她或許更願意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
秦致遠毫不在意他的話,每個人都想要自己決定自己的人生,可是又有幾個人能絲毫不受別人影響的做主?
秦致遠忽然伸手從袖子裡拿出一疊紙,不緊不慢的展開,滿臉微笑的打量了半天,才慢悠悠的遞到慕容琛面前,“既然慕容族主說你身邊的不是明珠公主,那族主可要看看,是不是一個人?”
慕容琛拿過來,只是看了一眼,便看向了秦致遠,“看來定北王與明珠公主關係匪淺,這樣的畫面可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不過在下年幼便熟讀聖賢書,自來明白非禮勿視,”然後挑了挑眉梢,微微一笑,“在下以爲,大周泱泱大國,最是注重禮儀,不過這樣看來,定北王似乎沒有學好。”
剛剛說完,慕容琛臉色忽然一沉,手
忽然一動,整張紙便隱沒於手中,然後手略微使力,一翻轉,從手中流出細細的紙末。
秦致遠眉頭一皺,臉色一沉,不屑的一笑,“是沒有見過所以心裡嫉妒吧?”
慕容琛眼眸一眯,凌厲的眸光直直射在秦致遠臉上,“定北王,在下最討厭麻煩,但是若是麻煩找上門,在下也不介意給別人找些麻煩。”
“正好,本王最喜歡找麻煩!”秦致遠絲毫不相讓。
“是嗎?定北王,若是你敢動她,在下不介意讓你看看大燕真正的實力!”慕容琛臉色一冷,“東臨對大周虎視眈眈,大戎也不是好相與的,大周在中間夾着,滋味估計很特別,大燕雖小,可是卻從不曾怕過誰,何況在下在大周生活多年,對大周的好些事不說精通卻也算是瞭解,若是在下想要做什麼,大周即便不亡,也要脫層皮,定北王,你確定要與在下同歸於盡?”
秦致遠一稟,臉色凝重,“你用大周威脅我?”
“你能用大燕威脅在下,在下爲何不能用大周威脅你”
秦致遠忽然撇嘴一笑,“你是大燕族主自然要爲大燕付出,而本王,不過是大周的異姓王,你以爲本王會爲了別人的天下讓步?”
慕容琛十分認同的點頭,“若定北王只是大周的異姓王自然不會讓步,可是若定北王身份尊崇呢?”
秦致遠眯起了眼睛,這個慕容琛知道的事情似乎超出了他的掌控。
慕容琛又倒了一杯酒,對着秦致遠舉了舉,滿滿的倒進嘴裡,砸麼了一下才道,“有些事情你我心知肚明,裝傻只會讓你更傻!”
秦致遠眉頭一蹙,“慕容族主想怎樣?”
“不想怎樣,只是想要告誡定北王,你有優勢,我也有,所以不要妄想動什麼歪心思,你也知道,在下亦正亦邪,說不得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不過是提前給定北王提個醒兒而已!”
慕容琛似乎真是喝了不少酒,眼眸有些迷離,臉上的笑容也十分的耀眼,“定北王目前可以放心,不該知道的人依然不知道,不過,若是定北王苦苦相逼,此後的事情在下就不敢保證了!”
秦致遠不屑的一哼,點了點頭,“看來本王還真是不夠了解慕容族主的本事,當真讓本王大開眼界,不過,本王最不喜歡的就是被人威脅。”
慕容琛不置可否,你不喜歡被人威脅?誰又喜歡?
“明日啓程,不知道慕容族主是否方便同路?”
慕容琛乾脆利落的搖頭,“不方便!阿卓怕見生人,”一頓,若有所指的看向秦致遠,說道,“特別是言行不一致且囂張霸道的人!”
秦致遠擡頭掃了一眼剛剛走進來的秦鬆,見秦鬆微微點頭,秦致遠這才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就不多打擾了!而且本王事務纏身,今晚便要啓程,恐怕也不能保護慕容族主了,不過慕容族主要小心了,大周境內雖然都是守法懂禮之人,可是也不乏山賊草寇,路上要當心啊!”
慕容琛點點頭,“不勞定北王操心了,在下一向低調行事,也不愛惹是生非,若是如此還能有人來找麻煩,想必是熟人所爲。”
言下之意,我進入悄悄摸摸進入大周,無人知道,若有人找上門,那也是你定北王的手段,到時候就算不是你出手,也是會算到你的頭上。
秦致遠摸了摸鼻子,笑道,“慕容族主可真是謙虛了,就你這張讓人神魂顛倒的臉,估計想低調也難,不如這樣,本王派人護送你們一路到上京,這其中若是出了什麼問題,本王自當負責!”
慕容琛似乎還真思考了一番,然後搖了搖頭,“還是不要了,定北王昔日在懷州做生意,手段狠辣非常,估計得罪的人不少,若是用你的人護送,你的仇家見到了,萬一認錯人,在下豈不是要枉送性命?再說了,定北王仇家比在下要多,還是照顧好自己吧!”
“既然慕容族主堅持,那本王也就不強求了,”說完,秦致遠便起身,剛要轉頭向外走去,忽然似是想到什麼一般,又轉回頭說道,“慕容族主,剛纔你毀的那幅畫,其實不是過本王一時興起所作,本王這裡還有不少這樣的畫,不僅姿容風流而且意境幽遠,本王見慕容族主似乎也甚是喜歡,他日到了京城,還請族主蒞臨定北王府,切磋交流一下畫技!”
慕容琛頓時臉色一凝,當下就想破口大罵,這個王八蛋,竟然畫了很多阿卓?是不是看不到阿卓的時候,一個人對着畫在那裡胡思亂想?又或者想一些不堪入目的畫面?
慕容琛看着秦致遠腳步輕快的離開,不由得憋了一口氣,拿起酒壺直接倒進了嘴裡,酒液沿着嘴角流到下頜,然後濡溼了一大片的前襟。
孟焦神色一稟,小心的離慕容琛遠了兩步,“族主,您所料沒錯,您出了酒樓,定北王的人也出現在了那裡!”
慕容琛轉頭瞪了他一眼,孟焦縮了縮脖子,“現在別和我說他!”那個無恥的混蛋!
孟焦使勁點了點頭,他一定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