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嘴上雖說得輕鬆,其實心裡卻有些沉重。
她是女子不要緊,關鍵就是,她還是皇女,算是公衆人物,她做錯了事,那流言蜚語定會鋪天蓋地地襲來。
俗話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所以,她這次無論是爲了自己,還是爲了孃親,肯定是得承些苦頭了。
鳳沐軒此時定是跟孃親告狀去了,她也最好先回自己的府邸想個對策。最主要的是,她必須將小刺蝟安置妥當,才能放心。
“你說的是真的?你可別騙我!你要是敢騙我,我就咬死你!”
葉逸辰擡起一雙淚盈盈的眸子可憐兮兮地看向洛安,說到後面威脅性的話語,他還狠狠地瞪了洛安一眼,抱着洛安的手更是緊了幾分。
“自然是真的,難道你還不信你未來妻主我的能力?”
洛安挑挑眉,肯定道,心中已暗自下了個決定,將死死扒在自己身上的葉逸辰拉開,認真地看向他,繼續道:“辰,我們不能再繼續留在這兒,得先回去,但外面定有人攔着,所以,只能強闖了。待會,我會抱着你離開,你一定要牢牢地抱緊我。”
“牢牢地”三字她尤其強調。
“我聽你的!”
葉逸辰也看出形勢急迫,重重地點了點頭,答應道。
依照剛纔發生的事情,他開始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勁,至於哪裡不對勁,他一時半會也說不上來。也明白,自己跟洛安此時應該還在軒王府裡,剛纔見鳳沐軒那模樣,定是不會輕易放過洛安的。
但,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允許她傷害洛安。
鳳沐軒這個女人,他只覺得有病!
其實,成親的前一日,鳳沐軒來看過他,他當時爲了配合洛安的那個掉包計,便只好先敷衍她一下,招待她在自己屋內坐坐,讓她喝口茶,就想打發她走。
卻不想,她才進他屋內,就直直地跑到了洛安送給他的插花前,一直靜靜地看着。
良久,她纔出聲,問他,這花是不是麟皇女殿下送的,他當時被她問得一愣,心想她怎麼知道,只是,還未等他回答,鳳沐軒伸手就用力一揮,將那插花揮到了地上。
花摔了個支離破碎,他當時急哭了,問她爲何,她只說,她樂意,就一揮衣袖離開了,氣得他恨不得直接將花瓶碎片扔她身上去。
想到自己沒有珍藏好洛安送他的東西,他就一陣心酸和難受,見到洛安,他也不敢告訴她這件事,怕她對自己失望,便只能將這份委屈埋在心裡。
但這筆賬,他在心裡記下了,以後只要有機會,他一定要跟鳳沐軒算,而且得翻倍!
洛安得到葉逸辰的迴應,就一把將葉逸辰打橫抱了起來,葉逸辰連忙將自己的手臂攀附在洛安的頸上,兩手在她頸後緊緊地扣住,嚴格執行洛安剛纔對他的交代。
洛安滿意地低頭在葉逸辰額上香了一口,讚了聲:“真乖!”就徑自往前走去。
而她懷裡的葉逸辰又不自覺地紅了俏臉,將自己整張臉埋到了洛安胸前,好巧不巧,正好碰到洛安胸前的柔軟,他的耳根也不自覺地燒了起來。心裡一陣羞愧,偷偷擡眸看了眼洛安,見她沒在意,心裡才鬆了口氣。
待洛安抱着葉逸辰走出屋子,就有一個黑衣女子舉劍攔在洛安身前,渾身散發着濃濃的殺氣,洛安奇怪地看了看周圍,確認眼前的女子是針對自己的,她纔出聲問道:“玄月,你想殺本殿?”語氣已攜了絲冷意。
奇怪了!她到底啥時候惹上這個女人了!她爲嘛對自己有這麼大的敵意!真不習慣啊!
不過,爲嘛不習慣?自己最近難道是被周圍的人寵壞了?!所以,她有點難以接受有人對自己如此地憎恨,恨到甚至想殺了自己。
解決眼前的女子對自己來說雖是小菜一碟,但自己手裡還抱着小刺蝟,得護他周全,這就有點讓她犯難了,不過,勉強一下,應該也能闖過去的。
“殿下尊貴之軀,玄月不敢。”
玄月死死地握着手裡的長劍,警惕地看着洛安,她知道,眼前的女子不簡單。
那天在慕歡閣的宴會上,自己明明掩藏了自己的氣息,卻還是被她發現了,可見,她的武功修爲,應在自己之上。
“那就好,不過,本殿在這裡作客作得時間有些久了,該回去了,你跟你家殿下代本殿打聲招呼吧。”
洛安也不在意,說罷,就欲繞過玄月往前走去。
“殿下剛讓玄月看好你倆,所以,請您配合。”
玄月直接擡起拿着劍的手攔在洛安的面前,冷冷道。
雖然恨不得殺了眼前的女子,但她也有自知之明,眼前的女子自己暫時還殺不得,也沒有能力殺。
更何況,她若出了事,殿下定也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只能以後再伺機行動。
“若本殿要硬闖呢!”
洛安的眸光突然凌厲了起來,聲音也變得徹骨如冰。
連她懷裡的葉逸辰也被她現在的模樣嚇得怔了怔,但隨即釋懷,更緊緊地將自己身子往洛安懷裡靠了靠,因爲,她無論變成如何,都是他心愛的女子。
“那,玄月得罪了。”
玄月似乎就等洛安的這句話,自己才能以執行軒皇女殿下的命令爲名與眼前這個女子決鬥一番。
見洛安手裡抱着那葉逸辰不鬆手,她覺得自己贏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即使自己殺不了她,應該也能狠狠地重傷她。
那葉逸辰也真是個賤人,水性楊花!雖然,讓他在新婚當夜跟麟皇女通姦是殿下的計謀,但照理說,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他應該惶恐不安,向殿下跪地求饒纔是,可是,他竟然一點反應也沒有,現在還光明正大地抱着與他通姦的女子,真是好不要臉!
兩人果然一對狗男女!
說罷,她就徑自拔劍向洛安攻去,劍的寒芒在日光的照射下更顯得刺眼奪目。
洛安冷哼一聲,立馬使出輕功,迅速往後退去,即使手裡抱着一個男子,她身姿依舊輕盈如雲,落地的瞬間,也如葉落無聲。
“辰,咱換個抱法吧?”
洛安跟懷裡的葉逸辰調笑道,一點也不擔心此時的情形。
“好。”
葉逸辰簡單應了一聲。
即使心裡擔憂,他也沒在面上表現出來。他不想成爲洛安的負擔,所以,她說怎樣,他就怎樣。
洛安將葉逸辰放到地上,直接攬了他的腰,讓他靠自己身上,還趁機在他的臉頰香了一口,在他耳邊呼了口熱氣,親暱道:“真乖!”
“你!”
葉逸辰耳朵一紅,氣呼呼地瞪向洛安,都這個時候了,她竟然還有心情跟他調笑,而且還在別人面前。
然,電光火石間,他連忙抱住洛安的腰,防止自己摔倒,而洛安另一隻手已經從腰間抽出一柄軟劍,招架住玄月再次攻來的長劍,並進行反擊。
幾招下來,玄月一點也沒討到便宜,反而被洛安擊得連連後退,她只覺地自己拿劍的虎口處已被震得發麻。
洛安懷裡抱着的葉逸辰是她此時身上最大的弱點,所以,認知到這點的玄月劍鋒一轉,直接攻向了葉逸辰,並朝着空中打了個手勢,四周又出現十名侍衛,全都舉劍攻向洛安。
洛安反映敏捷,立馬擋住了玄月攻向葉逸辰身上的劍,掃了一眼四周圍上來的侍衛,眼裡閃過一抹嗜血的光芒,在葉逸辰耳邊道:“辰,閉上眼。”嗓音攜着蠱惑。
“嗯。”
因爲打鬥,在洛安懷裡的葉逸辰已經被轉得暈乎乎的,聽見耳畔的聲音,想也不想地應了聲,便立刻閉了眼,一雙手更緊緊地摟住了洛安的腰肢。
因爲,他無所依託,只能依靠她,也只想依靠她。
洛安聽得此聲,便再無顧慮,一張面容變得冰寒無比,眼裡滲出嗜血的紅光,陰冷地看着攻上來的侍衛,像在看死物一般,嘴角勾起了笑意,只是這淡淡的笑意,卻無端地讓人從腳底生出一股冷意,傳遍四肢百骸。
她手裡的招式比剛纔更快了幾分,也更狠辣了幾分。若說之前,她只是爲了防守而反擊,那現在,她纔算真正主動地進攻。
從玄月攻擊葉逸辰的那一刻,洛安就已經忍無可忍,生怕小刺蝟受到傷害,她此時只想快點解決這些人。
刀光劍影中,一個又一個侍衛倒了下去,紛紛死不瞑目,脖頸處一道血痕鮮紅醒目,卻無一滴血滲出,甚是詭異。
最終,徒留玄月一人捂着受傷的手臂繼續與洛安無聲對峙。
“玄月,你也想死麼?”
洛安冰冷地看着玄月,語氣悠然道。手中的軟劍繃得筆直,劍上無一絲血跡,只閃着森冷的銀光。
玄月的脣顫抖了兩下,眼裡閃過濃濃的不甘,但最終只能讓開身去,咬牙道:“殿下的武功修爲,玄月見識了,玄月自知比不上殿下,因此,玄月只能恭送殿下。”
她手裡的劍已無力地垂下,從她傷口處溢出的鮮血,沿着她的手臂一路蔓延,至劍身,最後在劍尖凝聚成珠,滴答在地上,凝成一灘暗紅。
洛安將軟劍收回了腰間,卻見懷裡的葉逸辰微微顫抖着身子,緊緊地閉着眸,手死死地拽着她的衣服,便明白,他心裡也已經清楚,她剛纔做了什麼。畢竟這空氣中的血腥味,可不是她想掩蓋就掩蓋的。
眼裡的冰冷嗜血褪去,只剩下心疼和愧疚,她伸手安撫性地拍了拍葉逸辰的背,語氣溫柔道:“辰,我抱着你出去,你千萬,別睜眼。我讓你睜眼的時候,你再睜,可好?”
“好。”
葉逸辰乖巧地點了點頭,應了聲,身子依舊顫抖。
他雖閉着眼,但耳朵還能聽到女子痛苦壓抑的悶哼聲和倒地聲,鼻子還能嗅到空氣中瀰漫的血腥氣味,心裡也明白,洛安爲何要他閉眼。
即使心裡清楚,洛安她,不簡單。但他一時半會還是難以接受,洛安她,殺了人,甚至,這對她來說,是尋常事。
他這輩子,沒見過死人,即使小時曾有親人逝世,他看見的也只是擺放在靈堂中央的棺槨。孃親也不讓他看死人,因爲她說不乾淨,所以,他對死人一直是忌憚着的。
他沒見過死人,更沒見過人死去的過程,但他心裡清楚,那畫面一定不好看。想想,他都覺得,一個活蹦亂跳的人突然變成一具毫無生氣的軀殼,應是恐怖、噁心的。
他不想怕洛安,但一想到她殺了人,將活生生的人變成無生機的軀殼,他還是忍不住顫慄。
洛安察覺到葉逸辰的害怕,也覺得無奈,一把將他打橫抱了起來,卻感覺到他的身子僵了僵,她不自覺地蹙了蹙眉,沒說什麼,便往府外走去。
經過玄月身側的時候,她頓住腳步,只沉聲道:“回稟你家殿下,葉逸辰既成了我的人,我自然不可能再將他讓給她,她若爲了自己的利益,想在他身上大做文章,到時別怪本殿心狠手辣!”
說罷,她就徑自往外走去。纔到門外,就見兩抹橘紅色的身影焦急地迎了上來。
“主子,你終於出來了,急死我了!你若再不出來,我跟姐姐都想闖進去救你了!”
“主子,你能平安出來就好。”
六月和七月見到洛安手裡抱着葉逸辰,皆愣了愣,心知肚明,現在主子跟葉公子之間的關係已經不簡單了。
昨夜,主子未歸,整個麟王府裡幾乎鬧翻了,尤其臨安郡主和千雪郡子兩人,一夜未眠,帶着人四處尋找主子,而她們倆也急瘋了,但心裡還存着一絲慶幸,知道主子應該沒有危險。
因爲,主子曾與她們說過,她若碰到十分緊急的情況,會用無音哨喚她們兩人,而昨夜,她們沒收到主子的哨音,便確定,主子無事。
直到今日早上,她們才收到主子的哨音。主子告知了她們她的現狀,並讓她們先對其他人隱瞞,包括郡子和郡主。還讓她們切勿輕舉妄動,須見機行事。
她們左右不放心,便直接來到了軒王府的門口,想接應主子。心想着,若主子遲遲不出來,她們就硬闖,將主子救出來。
葉逸辰有點不好意思,推搡了下洛安,讓她放他下來,然,洛安卻將他抱得更緊,只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就讓葉逸辰羞紅了臉,老老實實地不動了,任由洛安抱着她,哪怕被別人看着,他也無所謂了。
只因剛纔洛安意味深長地說了一句:“辰,難道你已經恢復了?那今晚……”讓他頓時想起自己此時體虛得厲害,根本沒法下地走路,洛安竟然還想今晚再跟他做那事。自己就算想,也有心無力,這身子必須得好好休養幾日,才能再經她的折騰。
“咳咳,主子,該回府了。”
六月想笑,怕洛安看到,連忙掩嘴門咳了兩聲才止住笑意,對洛安提醒道。
只是一雙大眼賊溜溜地在洛安和葉逸辰兩人之間流轉,似乎正在打着什麼歪主意。
而七月看着洛安和葉逸辰之間的互動,眼裡閃過一抹晦澀的欣喜。心想,既然主子已經心屬葉公子,那對婁瑞兒應是無意的,自己不是還有希望?!
“好。”
洛安點點頭,便抱着葉逸辰隨六月跟七月往一側轉角處的弄堂裡走去,裡面停了輛馬車,洛安先將葉逸辰抱上了馬車,自己纔上去。
七月當車伕,六月也識趣地坐在車外,不敢進車內,怕打擾到主子跟葉公子的二人世界。
另一側,軒王府內,洛安離開後片刻,水清淺一身清冷地從一處陰影裡現了身。
玄月見到他,連忙走到他跟前,單膝跪地,也不顧手臂上的傷,朝着水清淺作了一揖,恭敬道:“玄月見過水公子。”
“起來吧。”
水清淺平淡地應了一聲,平靜無波的眼掃了一下地上十個已死的侍衛,繼續道:“將這些清理一下吧。”
語氣依舊平淡,好像地上的只是一堆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