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安心裡閃過一絲不忍,但爲了讓自己以後的日子能安生點,她此時必須狠下心,剷除小刺蝟心裡的憤懣。
正想着,洛安伸手拿下葉逸辰搭在她肩上的手,緊緊握在手裡,眸光認真地看着眼前的男子,道:“辰,有一句話,我想今日先跟你挑明瞭說。”
“什麼話?”葉逸辰心裡愈發地不安。
洛安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道:“我不喜歡善妒的男子。”
她既已確認自己的心意,那她以後,會娶瑞兒。
而今日,瑞兒與她之間並沒有發生什麼,小刺蝟就起了妒心,那若以後,瑞兒也成了她的夫郎,小刺蝟該會如何?她不敢想。
她只知道,以瑞兒溫和的性子,日後,他定會是個吃虧的主,所以,她現在必須提前將小刺蝟心裡的善妒因子連根拔起,以免日後生出禍事。
葉逸辰面色一僵,隨即爲自己推脫,有些心虛,聲音挺大,頗有幾分強詞奪理的意味,“洛洛,我絕對不是你口中的那種,那種善妒的男子。”
“那——”洛安見有效果,再接再厲,向男子挑眉,像抓到學生犯錯現行的老師,“剛纔的事情怎麼解釋?”
看來,她賭對了小刺蝟對她的心,因爲只有足夠在乎,他纔會如此在意她對他的看法。
想到此,洛安心裡的歉疚感愈加強烈。
對小刺蝟,她本就虧欠了,可如今,她竟爲另一個男子在他身上玩了心計。
……對不起,小刺蝟。
“我剛纔只是被他氣糊塗了,所以纔會做出這般,這般——”葉逸辰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他剛纔的行爲,卡住了。
於是,洛安幫他答了,“沒有氣度的幼稚行爲。”
葉逸辰扁扁嘴,一雙水亮的眸子怨念地看着洛安,委屈地喚了聲,“洛洛……”
“辰,以後別再做出這樣的行爲了。因爲,沒有必要。”洛安傾身,伸手抱住葉逸辰,輕輕拍了拍他的背,在他耳畔,訴了一句,“我對你說過,我對你的心,不會變。”
“我明白。”葉逸辰伸手回抱住洛安,聽得洛安對他的這份承諾,心裡一顫,連忙點點頭,“洛洛,我保證,以後不會再胡亂爭風吃醋。”
“嗯,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了。”洛安無聲地彎了彎嘴角,心裡的一個梗算是化了,舒暢了不少。
葉逸辰真的怕了,怕洛安會嫌棄於他,所以,即使心裡仍有不甘,他還是啓口承諾道,既艱難,又認真,“洛洛,爲了你,我會,努力改變自己,不會再像今日這般,爲難你。”
他心裡早已接受洛安以後會擁有其他男子不是麼?可今日他的行爲無疑與自己曾經所想相悖了,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對婁瑞兒,他心裡並無多排斥,只是今日在馬車裡婁瑞兒說過的那些話,狠狠地刺了他的心。
那番話語中,他聽出了婁瑞兒對洛安執着的依戀。
這份依戀,他一直都清楚。
曾經婁瑞兒親口向自己承認過,同時,他也親口說過,他有自知之明,這話外之意不就是他雖對洛安有意,但不會心存念想?
可今日,他的言行無疑過頭了,與其曾經說過的話相悖不說,還狠狠地衝撞了自己對他的認知,以及信任。
所以今日,他才處處想跟婁瑞兒一較高下。
但以後,不會了。
洛安說了,她不喜歡善妒的男子,那他就不做那樣的男子。
因爲,他愛她,所以,他真的很在乎她對他的看法,
而且,他曾經下過決心,他會成爲她的賢內助。那他就要懂事,學會寬容大度,學會謙讓,所以,以後他一定能做到今日他對洛安許下的這個承諾。
然,洛安聽着葉逸辰這句卻心疼了,抱着男子的手臂更緊了幾分,喉中乾澀地應了一聲,“嗯。”
葉逸辰突然想起一件事,鬆開洛安,看向她,怨念道:“對了,洛洛,你這次出行竟然帶了暗哨,爲何不跟我說一聲?害我剛纔看到人被嚇了一跳。”
“我保證,下不爲例!”洛安連忙信誓旦旦地保證道。
“還有,我剛纔經過佛堂的時候,看到寺廟的大門被關了,這,到底怎麼回事啊?”葉逸辰繼續問,眉間微蹙,這是他心裡有疑惑時面上會展現的習慣性神態。
“都是那多事的申管家害的,她將我的行蹤提前告知了靜安寺的主持。”洛安不滿地撇撇嘴,“只要我在這寺廟中,這寺廟就必須關門,並將一衆香客全部驅離。
因爲只有這樣,才能避免閒雜人等混入寺廟中,以保證我的安全。”
“原來如此,那這樣的話,申管家做得很好,回去後,你該賞她。”葉逸辰舒展了眉頭,同申雪站到了一個陣地,因爲,對他而言,洛安的安危,比什麼都重要。
“辰,怎麼連你也這樣?”洛安蹙了眉頭,不贊同地看着葉逸辰,“你不覺得這樣很無趣嗎?我之前明明想微服私訪的,可如今,卻成了明面上的,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葉逸辰一陣無語,斥責起洛安來,“洛洛,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我記得你曾經跟我說過,因着你的身份,這世間想傷害你的人肯定是有的。所以,你別不將自己的安全不當一回事。”
“我哪有?”洛安很冤枉,極力爲自己辯駁,“我要是不重視自己的安全,怎會帶那麼多暗哨過來?”
“但申管家此舉能給你的安全添一層更好的保障。”葉逸辰拿準了自己的理,理所當然地丟回一句。
洛安泄氣了,索性不再爭,“好,你說什麼便是什麼。”
葉逸辰抿嘴一笑,只是心裡還掛着一件事,連忙斂了神色,繼續問:“洛洛,我還有一事不解。”
“說吧。”洛安伸手捏去葉逸辰肩上的一根落髮。
“就是剛纔那位大師,她爲何能看出你的命數?”葉逸辰對剛纔看籤人說出洛安未來命數,且一字不差的事情仍存着震驚,“她能看出我的,我能理解,因爲她看了我求的籤。
但是,你方纔分明在耍她,只給了她一支空白籤,她卻還能看出你的命數,我實在匪夷所思。”
“你還真當她是大師?”洛安一臉不屑,毫不客氣地罵道:“她呀!就是個坑貨!”
“洛洛,不許你這樣說大師,你這樣說人家壞話,真的很無禮。”葉逸辰立馬回道,話語間已帶着幾分怒意。
“我真的沒瞎說,那女人她平時就喜歡幹這種事,每日不騙上幾個人,她晚上就睡不着覺。”洛安壓根沒將葉逸辰的話聽進耳裡,反而愈加地不屑。
“你怎麼知道大師每天不騙上幾個人晚上就睡不着覺?你又不認識她!”葉逸辰斜睨着洛安,顯然不信洛安的話,認爲她在誣賴大師。
洛安眼珠子一轉,索性坦白,“她是我乾孃,我不認識她誰認識她?”
“什麼!大,大師,竟是你乾孃!”葉逸辰被驚到了,一雙眸子瞪得比銅鈴還大,怔怔地望着洛安,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是啊,她是我以前在江湖中混的時候認的一個乾孃。”洛安點點頭,開始介紹起她所謂的乾孃,“她名叫曲醉嵐,江湖人稱袖雲仙。
常言道,這世間真正看破紅塵之人,唯有一仙,而此人,就是我乾孃。說簡單點,她是出了名的淡泊,熱衷於佛學,這世間能入她眼的估計就她剛纔手裡抄着的那幾本佛經了。”
“那你剛纔怎麼不告訴我?還有你跟大師相互間明明認識,剛纔爲何裝作互不相識?莫不把我當成了外人?”葉逸辰有點傷心。
“辰,我要真將你當成了外人,現在怎會跟你說這些?”洛安對葉逸辰的胡思亂想很是無語,怕他再多想,她連忙解釋道:“我跟乾孃的相處模式就這樣。
平時見着了,之間也都冷冷淡淡的。而且,她愛佛學,我可不愛,因此,我跟她常常意見相左。
所以,今日早上我見她唬你們,我就氣不打一處來,只想好好教訓她一頓,看她以後還敢不敢唬你們,哪有心思跟她相認?更別說將她介紹給你們了。
且,乾孃她性子冷淡,我不認,她自然也不認。”
說罷,落安一臉討好地看着葉逸辰,“辰,你現在總該明白了吧?”
葉逸辰點點頭,表示明白了,隨即感慨道:“洛洛,你跟你乾孃之間的相處模式真特別。”
“是我乾孃太特別了,我纔不得不跟着特別。”洛安一臉無奈。
葉逸辰想了想,語氣篤定,“我覺得你跟你乾孃之間的關係一定很好。”
洛安一愣,隨即綻開笑顏,眸光柔和地看着眼前的男子,戲謔地問:“爲何?”
“感覺。”葉逸辰仔細回憶起洛安剛纔與曲醉嵐之間的互動,一邊道:“若兩人間關係不夠親密,說話會很客套。
而洛洛你剛纔與大師說話時,一點不客氣,說明你們倆之間的關係不是敵對,就是很親密的那種。不過,大師是你乾孃,你們倆之間的關係當然屬於後者。”
洛安點點頭,開始講起她跟曲醉嵐之間的事,“我跟乾孃平時雖然不怎麼見面,見了面也不怎麼親熱,但我們心裡都能明白對方心中所想,因此,我們之間很默契。”
“洛洛,能不能跟我說說,你跟你乾孃是怎麼認識的?”葉逸辰一臉好奇,看向女子的眸中溢出祈求。
洛安眸光微閃,那段往事,竟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爲了給葉逸辰打一劑預防針,她確認道:“辰,你真想聽?”
葉逸辰察覺到不對,看向洛安的眼神立馬轉爲幽怨,“難道我不該聽嗎?”
“故事有點血腥,你聽了,千萬別對我產生偏見,否則,我會傷心的。”說罷,洛安故作傷感的模樣,十分心虛,恨不得葉逸辰立馬放下這份求知慾。
葉逸辰微怔,想起洛安曾經在軒王府上殺人的事情,心間生出一絲顫抖,但還是肯定地點點頭,認真地看向洛安,道:“說吧,我想聽。”
洛安伸手抓過葉逸辰的手,揣在手裡,咬咬牙,終啓口,“我曾經闖蕩江湖的時候,滅過許多與我作對,或者礙了我眼的門派。
其中有一次,我乾孃正好途經我——殺人的現場,她竟一點不害怕,反坐下一旁念起了佛經。
我當時對她這樣的行爲感到十分驚愕,便上前問她爲何要這樣做,她說,我罪孽太重,總有一日會遭到報應。
所以,爲了減輕我的罪孽,她選擇留下來,超度那些亡靈,讓這些亡者能夠安息。
我直覺好笑,若想減輕我的罪孽,她直接阻止我殺生不就行了,當時這麼一想,我便直接問出了口。
她回答問,若她阻止,我會聽她的嗎,我不假思索地說不會。就這樣,我便明白了她爲何不阻止,既無用,何必白費功夫?
我又問她,她爲何要幫我減輕罪孽,她只答,舉手之勞。後來,我當着她的面殺光了那個門派的所有人,而她爲我超度了那些人的亡靈。
再後來,我就認她做了我的乾孃,她收我做了她的乾女兒,就這樣,不知不覺地,甚至莫名其妙地,我跟我乾孃就成了彼此生命中的牽絆。
那之後,只要我在一個地方殺了人,我都會將那些亡者的名字,身份和數目記下,送到我乾孃手裡,我乾孃自會爲我超度那些亡靈。
我雖然不信這種懸乎的事情,但是,我很喜歡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所以,我纔會這樣做。”
其實,她之所以認曲醉嵐爲乾孃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原因,就是曲醉嵐長得很像她上一世的肖媽媽李思蓮。
兩人雖不是十足十地相似,但起碼有六七分,只要看到曲醉嵐,她就會不自覺地想起肖媽媽。
但對曲醉嵐,她是真心認其爲自己的乾孃的,絕沒有將其當成肖媽媽的替代品的心思。
肖媽媽就是肖媽媽,她不會奢望再見到這個上一世給了她許多溫暖的女子,只能珍惜眼前,珍惜這一世同樣給予她許多關愛的乾孃。
葉逸辰聽着洛安的講述,聽得一愣一愣的,一雙眸子詫異地看着洛安,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洛洛,你跟你乾孃的相認過程也真——特別。”
這對母女算是奇葩中的奇葩,竟然在一個殺人,一個超度中相識,這簡直——他都不知該怎麼形容了。
說到殺人,他還想問一句,“洛洛,你以前到底殺過多少人?”
洛安被葉逸辰問住了,掰着手指算數了數,但實在數不過來,只能一臉爲難地看着葉逸辰,語氣頗爲無辜,“辰,太多,我數不清。”
“你——”葉逸辰震驚地看着洛安,心中隱隱不安,他突然發覺自己對洛安的過往瞭解得還是太少。
洛安可憐兮兮地看着葉逸辰,手上緊了緊,生怕對方會逃離,惶惶不安,“辰,你剛纔明明點頭默認聽完我的話後不會對我產生偏見的,你可別說話不算話。”
葉逸辰聽着洛安的話,便知她誤會自己的意思了,當即搖了搖頭,連聲否定,“我沒有,洛洛,我沒有對你產生偏見,沒有怕你。”
默了默,他繼續道,幾分躊躇,幾分落寞,“我只是,我只是,感覺自己對你的瞭解,還是太少了,少得可憐。”
“怎會?”洛安不以爲然,調笑道:“辰,你現在應該連我身上有幾顆痣都清楚。”
見小刺蝟剛纔的反應,她知道,對她殺人的事情,他多多少少是害怕的,即使他嘴上否認,也變不了他骨子裡的懼意。
所以,她此時若跟他將自己的以往具體說了,他心裡一定會對她產生膈應,哪怕他本心裡不想如此,但發自骨子裡的,改變不了,也掩飾不了。
因此,她選擇不說,暫時沒想到最好的措辭,便不說,她不想她跟小刺蝟之間的感情出現裂痕,至於以後,還是以後再細細琢磨吧。
“洛洛,你能不能認真點?”葉逸辰立馬羞紅了臉,嗔瞪着洛安。
洛安站起身,一臉笑意地看向葉逸辰,邀請道,也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辰,要不要跟我去見見乾孃?”
葉逸辰一愣,不確定道:“現在?”
“不然呢?”洛安一挑眉,眸光無辜地看着葉逸辰,等着他的回答。
“可是,我們什麼都沒有準備,就這樣去拜訪大師,是不是太無禮了?”葉逸辰緊張了起來。
若在剛纔,倒沒什麼,可是,他如今已知道那位大師就是洛安的乾孃,也算他的長輩,所以洛安突然要帶他去看大師,他打從心底裡驚慌失措。
“怎麼還叫大師?你既然即將嫁給我,應該隨我,也叫她一聲‘乾孃’。”洛安彎腰,伸手輕輕點了點葉逸辰的鼻子,舉手投足間滿滿對眼前男子的寵溺。
葉逸辰有點彆扭,但還是依了洛安的言,心中溢出細碎的感動,漸漸鋪滿整片心田,“洛洛,我們現在去見大……乾孃,是不是該備點東西?否則,會不會顯得唐突了?”
洛安搖了搖頭,伸手牽起葉逸辰,一邊道:“不會,乾孃她不在意這俗世間的禮節,只要我們去看她,帶着真心,就夠了。”
“可是,我好緊張。”葉逸辰垂眸,掩盡其中的欣喜,嘴角勾着弧度,柔柔的,淺淺的,散開,柔和了他整張臉,更添幾分風采。
“緊張就對了,說明你很在乎我。”洛安得意一笑,拉着葉逸辰往外走去,“走吧,乾孃這會子肯定在院裡午休。”
葉逸辰一慌,連忙拉住洛安,不贊同道:“洛洛,我們要不晚點去吧?乾孃在午休,我們現在過去豈不會打擾了她?”
“沒事,我乾孃一天的時間裡不是在研究佛經、抄佛經,就是吃飯、睡覺,這生活實在乏味,我們做小輩的該去給她找點樂子。”洛安不以爲然,拖着葉逸辰繼續往前走去。
葉逸辰尋不出理由反駁,便任由洛安拉着他走。
洛安對廟裡的路不熟,便喚過一個和尚幫她帶路,待來到一處用籬笆圍住的院外,帶路的和尚就對洛安和葉逸辰做了個請的手勢,“這裡便是看籤大師所住的院子,兩位施主請進。”
洛安對眼前的和尚點頭致意,“多謝。”
葉逸辰也同洛安一般,對和尚微微點頭致意,以表達謝意。
和尚回了兩人一個起手禮,語氣平淡地回了一句“阿彌陀佛,施主客氣了”,就轉身離開了。
見和尚離去,洛安與葉逸辰對望了一眼,洛安看到葉逸辰眸中的緊張,連忙伸手牽過他的手,與之十指相扣,“辰,別緊張了,裡面是咱乾媽,你還怕她吃了你不成?”
------題外話------
終於回來了,喵很守信用的,說21號回來更新就21號回來,大家表揚偶吧!咩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