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邪低頭看到洛安祈求的眼神,就像被遺棄的小狗,好不可憐。輕聲一嘆,知道自己剛纔太沖動了,估計嚇壞這個孩子了。
她連忙彎下腰將洛安抱起,放在桌上,溫柔地哄道:“洛兒,姑姑剛剛有沒有傷着你?來,我看看,都是姑姑的錯,不該亂髮脾氣的。”
檢查了一下洛安的全身,發現沒受傷,她才鬆一口氣。
洛安知道目的達成,便收起可憐兮兮的表情,邁着小短腿坐在桌邊,不顧衆人驚訝的神情,一邊晃盪着兩條小腿,一邊笑意盈盈地對寧邪說道:“姑姑,我沒事,接下來請你先不要說話,可以嗎?”
說着,還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洛兒,你怎麼啦?爲什麼姑姑感覺好像不認識你?”
寧邪有點懵了,這是她那可愛的外甥女嗎?這還是那個才一歲大總是粘着玥兒的小傢伙嗎?
“姑姑,噓——”洛安也不多話,仍保持着那個動作。
雖然姑姑平時很精明能幹,但此刻的她爲了爹爹已然亂了方寸,沒了思考的能力。
她能理解姑姑的心情,可是她等不下去了。
爲了救美人爹爹,她豁出去了,她不想再裝傻,因爲再裝下去,美人爹爹就要離她而去了。
也許這些人都會覺得她是妖怪,但她想靠着自己前世的智慧和經驗來處理這件事,她也必須讓這些人都認清一個事實——咳!她很“不凡”。
寧邪好像受到蠱惑似的,就愣愣地站在那,不出聲了,只呆呆地看着這個明顯與平時不同的外甥女,看她究竟要幹什麼。
洛安看到滿意的效果,便轉頭看着跪在地上已經被嚇住的白蓮,依舊笑意盈盈的,“白姐姐,該回神了。”說着還用自己的小手拍了拍桌子。
艾瑪!真疼!
“啊?哦!小……小主子,有何……何事吩咐?”白蓮感覺今天她都快變成口吃了。
她能不被嚇到嗎?
這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她怎麼覺得這才一歲多的小主子像是變了一個人?完全不像一個孩子,倒像是一位天生的王者,絲毫不遜色於宮主。
“你確定將墨宮的每一個角落都搜查仔細了嗎?”聲音奶聲奶氣的,卻不容人輕視。
“是,小主子,都已經仔細搜查過了。”白蓮下意識地應道。
“墨宮的守衛是怎麼分佈的?”洛安總覺得墨宮既然是一個江湖組織,總該有自己的防衛。
也許,這防衛有漏洞。
“墨宮四周的守衛一向很嚴,而且都設有精密的機關,一般人都難以闖進。唯獨西南角落那邊是一處廢墟,廢墟往外是一處斷崖。
而且,那邊經常鬧鬼,所以幾乎沒有人去那邊,也沒什麼守衛。”白蓮不知洛安爲什麼要問這些,但還是如實照答了。
“呵呵!是嗎?我看那邊就是一個漏洞,夜爹爹說不定就是從那裡逃走的。”洛安不以爲然,繼續問道:“那這墨宮可有密道或者狗洞?”
“有,只是二十年前都被前任宮主下令封住了。一般不是墨宮的老前輩都不會知道這些。”連白蓮她自己都不知道這些密道和狗洞在哪些位置,以前只聽師母說過。
她的師母是墨宮的一代長老,已經去別處墨宮的分據點掌舵。
其實,與其說是掌舵,不如說是享清福去了,她已六年沒見着她師母了。
“唔……你再增派些人手搜查一下墨宮的周圍百米的地帶吧,看看有什麼可疑的痕跡。”
“是,小主子。”此刻白蓮對她除了驚奇更多的就是欽佩了,小主子對事情考慮得周密,有些細節連她自己都不曾想過。
說罷,她便退下去按洛安的吩咐辦事去了,直接忽視了一邊呆愣着的寧邪。
洛安轉頭又看向一臉驚訝狀態的念心神醫,“念心婆婆!”
想敲桌子叫醒她,又頓住了動作,看着自己胖胖的小手嘴角抽了抽。
江離至始至終都一直觀察着洛安,他沒有驚訝一個一歲大的孩子爲什麼會有如此反常的舉動。
因爲,在他的世界裡她跟他是平等的,好似本應該如此,他不懂大人的思想,所以他一直清醒着。
作爲一個懵懂的旁觀者,當然也聽不太懂她說的話,只是看到桌上小人兒那可愛的舉動,他忍不住想幫她一把,於是拽了拽身邊奶奶的手,企圖將奶奶拽醒。
“呃!你叫我?”念心發誓她活了這麼大半輩子,都沒有碰到過讓她如此驚訝……不!應該是驚嚇的事情。
這孩子實在太恐怖了,她好想問她,她是不是妖怪?
只是終將這個問題埋在了心裡,因爲,她怕聽到那個恐怖的答案。
而且,明明是那麼可愛的一個小娃娃,剛剛還奶聲奶氣地喊她婆婆,她真的難以相信,還是先看看情況再說。
“念心婆婆,我想問一下,你剛剛提到的那本師門的秘籍如今可還能找到?”洛安覺得那本秘籍上應該記錄了絕感解藥製作的方法。
這樣的話,只要找到那本秘籍,就不用找到那個神出鬼沒的玲瓏玉,解藥的製造將順利一大半。
“不知道,也許被火燒了吧。”念心想起了往事,不堪回首。
“燒了?怎麼個燒法?”洛安有點好奇。
像個不懂就問的好孩子,歪了歪頭,那模樣別提有多可愛了。
“你真要聽?”念心此刻也開始重新審視洛安。
或許,這孩子真的只是與衆不同罷了。
洛安堅定地點了點自己的小腦袋,“非常想聽。”
看到洛安那好奇又執着的眼神,念心下了個決心,只是,“離兒,把耳朵矇住。”
她低頭皺了皺眉,看着江離的眸中溢出傷感。
“奶奶?”江離有些疑惑。
“快矇住!”念心的語氣突然強硬了起來。
“哦。”江離只好乖乖地舉起小手罩住耳朵。
念心仍是不放心,將他背過身去,而她在他身後蹲下身子,用手覆在他的小手上,用力地按住,確保他聽不到一絲聲響,才擡起頭跟洛安講起了她的往事……
“我師門本是一個隱世的家族,世代學醫,以醫術爲榮,我是師母收留的一名學徒。
我小時候曾偷溜進師母的書房找書看,便無意間發現一個暗格,那個暗格裡就放着那本秘籍。
我當時很好奇,翻看了那本秘籍,發現其中記錄有很多江湖上已經失傳的毒藥的配方以及解毒的配方。
只是,被師母發現了,她大怒,打了我幾個板子,告誡我不能再隨便進她書房,後來我就再也沒見過那本秘籍,我也沒放在心上。
我現在猜想那本秘籍應該是師門世代相傳的東西,只是師母的唯一一個女兒玲瓏玉本該繼承家業。
結果她不安於現狀,一去不歸,師母也一病不起,由師母的另一個兒子玲瓏心繼承家業,而他……就是我的夫郎。”
說到這裡,念心的眼裡已盈滿淚水,轉頭閉了閉眼眸,才重新看向洛安,聲音哽咽,“本以爲這一輩子,我和他就那麼平淡幸福地過了。
只是後來,也就是三年前,有天晚上我出門上山採一味藥材,早上回去的時候就發現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灰燼。
我這孫子也是我從廢墟下的地窖裡挖出來的,當時他已經奄奄一息,整個師門只有他在那天晚上倖免於難。而我的夫郎,女兒和女婿,以及我師門的其他人全都……全都死了。
我本是一名孤兒,若沒有師母,我估計早就餓死街頭,更別說娶夫生女。心兒也是個很優秀的男子……我的心兒……”
念心還是不能自已地潸然淚下,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與心兒一起白頭偕老,一起看着自己的子孫平安長大,享受天倫之樂。
她想過要報仇,可是卻無從下手。
因爲,她根本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要置她師門的所有人於死地。她也沒有能力報仇,徒有一身醫術,連武器都不會使,她能做什麼?
她無比憎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
於是,她只能帶着孫子在江湖上四處漂泊,靠自己的醫術來掙些銀兩來養活她祖孫倆。
她不想讓孫子活在仇恨中,孫子向她問起他爹孃的時候,她都只能騙他爹孃都已經生病死去。
而孫子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看得她一陣心酸。
只是,她天生嫉惡如仇,看不慣一些恃強凌弱、魚肉百姓的人,也可憐那些善良樸素的貧民。
於是,她會免費爲那些貧民診治,至於那些她看不慣的人,她都不會理睬。
所以,江湖上纔會有那些她的傳聞,說她脾氣古怪,治病還要看眼緣。
另外,她在江湖上四處飄蕩還有一個目的——找到師妹玲瓏玉。
只是她知道這個師妹的性子,江湖上的事情她也都有所耳聞。得知玲瓏玉早已經將墨宮宮主之位傳給了自己的徒弟,她便知師妹定又消失了吧。
就像那年。
同時,她覺得自己還不夠了解這個師妹。
師妹難道不知道自己的家族被滅門了嗎?爲何她一點動靜都沒有?難道她就如此絕情,畢竟也都是她的親人吶!曾經一家和睦的歡聲笑語,在她眼裡,難道只是虛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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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中的時間概念】
一刻鐘,也就是十五分鐘。
(古人講究細嚼慢嚥,忌諱狼吞虎嚥。現代人一餐飯是半個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