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如洛安猜想,阿幺很忌憚雲熙,因此一聽洛安的話,她立馬收起原來高人一等的姿態,變得諂媚至極,反而拉着洛安的袖子搖了又搖,嗓音甜甜,“少夫人,別啊,你要想學,我這個做屬下的當然會教。”
她極力擡高洛安,又貶低自己,“我今日跟你那一番打鬥可不是想欺負你,而是想探探你的實力。結果,你果然不負我所望,是個不折不扣的高手,我這個只會些花拳繡腿的甘拜下風,佩服佩服!”
她家公子,她的確惹不起。
當初,他找上她讓她當他門童的時候,她自然滿口不答應,她小飛蝶是誰?是幹那種卑賤活計的人麼?
結果,這個男子竟然狡猾地在她身上使毒,把她這把老骨頭折騰得差點散架,現在想起來都是一把辛酸淚,最終,她只好屈服。
如今,她已做門童三年,有了他的庇護,她生活得挺安逸,不用再四處躲避曾經她得罪過的人的追殺。
於是,她習慣了,她身體雖看上去年幼,但年紀在那,沒剩幾年了,就想着就這樣過吧。
無論怎樣過,還是在哪,都是一生,總有一天會魂歸西天,誰都逃不掉。
“明白就好!”洛安得意一笑,伸手捏了捏阿幺米分嫩的臉頰,就站起身,徑自往外走去,“既然要做我的保鏢,就快點跟上吧。”
“是!少夫人。”阿幺一本正經地應了一聲,就連忙屁顛顛地跟上了。
一出府門,就由阿幺領路,徒步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洛安就來到了雲熙所謂的銀飾鋪子。
鋪子有個很雅緻的名字,喚萃緣軒,裡面的裝潢偏明,各種銀飾被整齊地擺放在用墨竹製成的櫃檯上,周圍置着用夜明珠製成的燈盞,襯得銀飾瑩瑩閃亮,十分惹人眼球。
洛安看到這些,瞬間對她家夫郎又多了個極好的認知——
他很有經濟頭腦。
那鋪子裡有個掌櫃,名喚路冉佳,是個四十歲上下的女子,看到洛安的尊容,極是驚訝。
她明明記得主子擄回來的少夫人是個貌美如花的主,怎如今變成了這副德行?
再見洛安身邊的阿幺,她心裡立馬有些明瞭,恐怕,少夫人被阿幺易了容。
但無論如何,眼前這個女子就是她們的少夫人,她不能對其不敬,而且主子曾交代過她,讓她好好伺候這位少夫人,莫多言其他。
想到此,路冉佳連忙對洛安見禮,很是恭敬,“萃緣軒掌櫃路冉佳見過少夫人。”
“嗯。”洛安理所當然地受了禮,彷彿以前也常做,接着,對路冉佳客氣地笑了笑,道:“以後,我便喚你路掌櫃吧。”
“聽少夫人的。”路冉佳一副很恭順的模樣,等着洛安的下話。
“路掌櫃,我初來乍到的,什麼都不是很懂。今日過來,也只是想讓自己多些見識,希望多多指教。”洛安很謙遜,雖變了面容,但嗓音未變,宛若鶯啼,十分好聽。
“少夫人客氣了,裡面請吧。”路冉佳見洛安沒有高人一等的姿態,心裡對她添了幾分好感,連忙對她往鋪內做了請的手勢,引她進去。
一進鋪內,洛安才發現裡面有更多各式各樣的銀飾,外面的那些只是九牛一毛罷了,她每一個都細細地瞧了瞧。
路冉佳在她身側陪同,逐一向她介紹各個銀飾的名字以及做工。
洛安聽得認真,不解時,都會虛心詢問。
阿幺感覺無趣得緊,索性守在外面,招攬起了生意,幸好鋪內還有其他幾名夥計,纔不至於出現有顧客上門無人上前招呼的情況。
洛安大致地看完後,就突然問向身邊的路冉佳,“路掌櫃,鋪內可有鎮店之寶?”
“鎮店之寶?”路冉佳一愣,很不解,“請少夫人明示。”
“鎮店之寶就是指鋪內最好的一樣商品,能典型地代表鋪子的檔次以及品味,讓顧客心裡對鋪子有個明確的定位。”洛安耐心地解釋。
她記得在前世裡,賣金銀珠寶的商店剛開張的時候一般都會有鎮店之寶,好打響名頭。
這鎮店之寶選得好,不僅能增加銷售,還能讓顧客心裡對該店生出好感,並有潛力發展成一批忠實顧客。
“少夫人的意思是,多了這個鎮店之寶,對鋪子有利?”路冉佳眼睛一亮,試探性地問出。
“若選得好,並多加宣傳,的確有利。”洛安點點頭。
其實她也不怎麼懂這些,只是因着前世的閱歷,多些想法罷了。
“那少夫人覺得,這鋪內的銀飾,哪樣擔得起鎮店之寶的地位?”有洛安在場,路冉佳自然得先問她,很是謙虛。
“我覺得沒有。”洛安脫口而出,見路冉佳面上的笑意微僵,她連忙解釋,“這鋪內的銀飾雖做工上佳,但款式並不夠新穎。
我覺得應該重新設計一款銀飾出來,最好是以前從沒有的,出來後,能讓人眼睛一亮,心裡生出由衷的驚豔和喜歡。”
路冉佳蹙起了眉,想了半天,都沒能尋思個以前從沒有的款式出來,最終只能挫敗地看向洛安,“少夫人,您能不能幫我出出注意?
這銀飾的款式一般都以花草鳥獸爲原型,能想到的,基本都被用過,我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麼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其實,我們可以在這些原有的花草鳥獸上再加些創意。”洛安想了想,才道。
她突然想起前世她曾看到過的一個創意,卻發現這個創意若放在這裡,因爲科學水平的限制,執行起來會有難度,所以她不知該不該說。
“再加些創意……”路冉佳陷入了沉思。
“路掌櫃,我想到了一個,不知可否尋個安靜的地方細細詳談?”洛安糾結了半晌,決定還是說了吧。
反正,她只是提創意的,其究竟能不能執行,不在她的考慮範疇內。
“少夫人這邊請。”路冉佳驚喜地看向洛安,連忙請她進了萃緣軒的私人暗格。
經過一個時辰的商談,兩人才相繼走出。
路冉佳對洛安熟絡了許多,少了幾分客套,多了幾分真誠,看向她的眸中,甚至流露出了點點崇拜。
本來,她以爲少夫人是個空口說白話的人,不怎麼實在,可經過剛纔那一番交流,她才發現少夫人是個十分有想法、有才華的女子。
她甚至想,有了少夫人那些新穎的創意,萃緣軒以後的生意一定會更加紅紅火火。
見外面有顧客,洛安也試着上前招呼。
只是,奈何她的尊容一般人都難以接受,所以,見她湊過去,顧客都會嫌棄地躲開,生怕多看洛安一眼,就會想吐。
洛安見顧客都嫌惡地避着她,很是內傷,同時也認知到,人果然是視覺動物,一入眼的第一印象便是準則,而這個所謂準則的印象一定型,就很難改變。
想到此,她目光幽深地瞥了眼阿幺,心想要不是這貨,她現在能成這模樣麼?
阿幺感受到洛安的目光,身子忍不住一抖,心裡瘮得慌,她不會又把少夫人給得罪了吧?
糟了多次冷眼和嫌棄後,洛安放棄了,索性回了暗格,繼續研究完善她剛纔提出的那些創意。
至下午申時,洛安纔打道回府。
因爲終於找着事做,且這一天過得充實,她心情自是無比愉悅,腳步都輕快了許多。
一回雲水居,她隨手捉到一個小廝,就問她家夫郎可已經回來,結果得到搖頭的答案,她愉悅的心情立時黯了下去,生出了幾分失落。
不過,失落未持續多久,就消散了去,因爲,根本閒不住的她又尋着事做了。
想到今日在萃緣軒看到的幾對夫婦身上都佩戴着可成對的信物,她才發現自己與自家夫郎之間什麼都沒有,不禁有些懊惱。
於是,她讓小廝給她取來紅線、玉製的珠子、以及剪刀,想親手給她夫妻倆做兩條同心結手鍊,一條她戴,另一條自然是給她家夫郎,她的熙。
做同心結其實很簡單,而且她曾經跟她那個心靈手巧的老媽學過。
所以,不花半個時辰,她就做好了兩條手鍊,可成對。
手鍊中間分別穿着紅色以及白色的珠子,前者代表她,後者代表雲熙,尾端可對手鍊長度進行調整的地方,她還特意留長了些許,上面垂了米粒大的珠子,同樣分別紅白的顏色,能與鏈上珠子的顏色相呼應。
做完,她將兩條手鍊舉到眼前瞧了瞧,甚感滿意後,纔將其收入懷中,準備等雲熙回來後送他。
將近酉時,已是用晚膳的時間,洛安見雲熙還未回來,有點失落,一個人在餐房悶悶地用着晚膳。
卻不想,用到一半的時候,雲熙終於歸來。
他安靜地駐足門邊,面上掩着白紗,只露出一雙絕美的瀲灩眸子以及平整光潔的額。
眉眼間,醞着柔情,雖不濃烈,卻十分惹眼,彷彿一向平靜的湖面忽然泛起漣漪,波紋初現,便會往四周散去,盪漾了整片湖,再難讓人心靜。
“熙。”洛安看見男子的身影先是微愣,隨即便是驚喜,喚了一聲男子的名,她便放了手中的箸,奔上前撲進男子懷裡,貪婪地聞着他身上特有的氣息,喃喃地訴了一句,“我想你。”
“我也是。”雲熙憐惜地將女子擁入懷中,同發自肺腑,一片赤誠。
“騙人!”洛安想到雲熙這麼晚纔回來,心裡不禁憋着一股氣,鑽起了牛角尖,“若想我,怎回來得這麼晚?”
“以後再也不會了。”雲熙淺笑,主動摘下面紗,吻了吻洛安的額,攜着一份無比珍視的心。
“我只是隨口抱怨兩句,當不得真,你要是真的很忙,脫不開身,我又怎會真的怪你?”洛安輕輕捶了捶雲熙的胸膛,彆扭地說了一句。
雲熙聽此,看向女子的目光更柔和了幾許。
心裡直嘆,這真是個可愛又彆扭的女人。
突然,他鬆開她,拉着她坐回桌邊,“兮兒,先過來坐,我有事想與你說。”
“什麼事?”洛安疑惑地望向男子,態度下意識地嚴肅了起來。
“兮兒,有件事,你聽了千萬別生氣。我不是成心騙你,只是因爲太愛你,所以纔會撒慌。”雲熙伸手握住洛安的手,有些忐忑。
他身上還有守宮砂,所以無論如何,都會露餡。
所以,與其被兮兒發現貓膩,對他生出隔閡,他還不如儘早坦白,儘早獲得兮兒的原諒。
只有這樣,他才能心安。
“說吧,我肯定不生氣。”洛安態度更嚴肅了幾分,心也提了起來,預感很奇怪,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好。
“其實,我還未跟你正式成親,我們也還未圓過房。”雲熙坦白道,一點沒有心虛的模樣,雙眸坦然地望着洛安。
因爲,他明白,越心虛越躲避,會越引起兮兒的反感。
“什麼?”洛安被驚得站起身,雙眸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坦然的男子,竟不知該不該怪他,“那你爲何說我們是夫妻?還有,我們爲何會躺在同一張牀上?”
這麼說的話……難道她還沒破處?
咦?這樣不是挺好的嘛?這可不就是她穿越以來最遺憾的事情?
不是她有處女情結,而是,她前世沒經歷過就穿了,穿了後,這份享受初夜的權利還被提早剝奪,不免有些可惜罷了。
其實,她一直很後悔,穿越前沒找墨哥哥來個美好的一夜,不僅可惜自己的初夜權,也十分可惜墨哥哥那麼個清清白白的美男子。
“兮兒,我們雖還未正式結成夫妻,但也是一對相愛的人。”雲熙拉着仍在驚訝狀態中未回過神來的女子坐回凳上,從容不迫地解釋着,嘴邊攜着柔柔的笑意,讓人根本不忍心責怪他,“而且兩情相悅的,爲何不能同牀共枕呢?”
其實,他不算說謊,兮兒失憶前,曾承認過喜歡他,而他一直深愛着她,所以,他們怎不算兩情相悅?
“原來如此。”洛安恍然大悟,還嗔怪着雲熙,“那你爲何不提早說清楚?害我以爲我跟你只是姘頭關係。”
“什麼是姘頭關係?”雲熙抓住關鍵詞,虛心問教。
“就是不受人們待見非律法承認的牀上關係。”洛安由衷地鬆了口氣,看向男子眸中的喜歡之意不減反增。
雲熙感悟能力很強,想了一下,就理解了過來,“這樣的話,那些富家小姐與男寵之間應該就是姘頭關係。”
“男寵?”洛安很驚奇,低聲沉吟了一句,眸中流露出嚮往,“原來這裡真有男寵……”
“兮兒,你在想什麼?”雲熙見洛安唸叨起“男寵”兩字,心裡不安起來。
“熙在想什麼?”洛安猜得出雲熙在想什麼,調皮地反問。
雲熙忽然眸光認真地看着洛安,啓口,一本正經的語氣,“兮兒,我一人便能滿足你,你莫要尋男寵,會染病。”
洛安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笑夠了,她一把捧住男子的臉頰,在他脣上啃了一口,才笑說,“你放心,我目前對其他勞什子男人都沒什麼興趣。說到男寵,只是覺得新奇,想見識見識罷了,無其他亂七八糟的想法。”
要說她惟一對不起眼前男子的地方,便是她心裡還住着另外一個男子,也就是她的墨哥哥,只是,墨哥哥她現在也只能想想罷了,看不見摸不着的,她就想出軌,也沒那個條件。
聽得洛安的話,雲熙會心一笑,伸手執過她的,與之十指相扣,平淡地訴出一句沉重的山盟海誓,“兮兒,我雲熙這輩子也只做你的男人。”
洛安被男子感動到了,眼裡突然酸酸的,想落淚,但她有則自編的信條,便是女兒有淚不輕彈。
所以爲掩飾,她連忙分散注意力,從懷裡掏出她剛纔做好的兩條同心結手鍊,將做給男子的那條遞給了他,“熙,這個給你,就是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雲熙對待珍寶般捧着手裡的手鍊,細細端詳,眸中溢滿了驚喜,良久,他纔不敢置信地望向眼前的女子,“這是兮兒做給我的?”
看手鍊的手工,不像市面上的那般精緻,所以他才猜想是兮兒做的。
“嗯,是我做的。”洛安有點彆扭,傲嬌的屬性開始作祟,眸中的忐忑換成了倨傲,“看你模樣,應是喜歡,可怎麼不誇我兩句?我好歹花了時間、精力、腦力在裡頭的。”
雲熙寵溺一笑,如實道:“這是我此生收到的最好的禮物。”
他手上,仍小心翼翼地捧着那條手鍊,生怕一不小心會弄壞了它。
“既然喜歡,你怎麼不戴上?”洛安將屬於自己的那條戴上了手腕,一邊絮絮地念叨着,“我特意做了一對,便是希望你我戴上後能永結同心、永世成雙,雖幼稚,但有心,若只我一人戴,豈不沒了意義?”
雲熙笑開了花,清冷的面容浮現出融化人心的暖意,比流星還稀罕,將手上的手鍊遞向女子,難得執拗,“我想讓兮兒幫我戴。”
洛安抿脣彎了彎嘴角,伸手接過,便鄭重地將其戴上了男子的手腕,調整出適宜的長度。
戴完,她還將自己戴着手鍊的手腕伸過去兩相比對了一下,感覺甚好,忍不住樂了,“還挺合適。”
就在這時,雲熙忽然反手執過洛安的手,緊張地握着,擡眸認真地望着她,“兮兒,我們今晚圓房吧。”
他從來不在乎世俗禮法,如今,他跟兮兒已經相互確認心意,圓房應是理所當然。
因爲對他而言,只要對一個人付出真心實意,其他的自然得跟着水到渠成。
而且,這也是他一直所想的,不然,當初在麟王府上,他也不會放下矜持主動提出讓兮兒要了他的請求,雖那次沒有成功,但他更認知到了這個女人對感情的認真和執着,令他着迷,也令他嚮往。
洛安見男子這麼主動,被嚇住,“你難道不想等到我們的新婚之夜?”
奇怪了,這個社會不是女尊麼?男子不是應該矜持麼?怎她眼前這位顛覆了她的認知?
雲熙搖了搖頭,一點沒有窘迫的自覺,從容道:“兮兒,我既然愛你,自然願意將自己最珍貴的一切都獻給你。”
洛安撫着難以平靜的心,垂眸望着與雲熙交握在一起的手,眸光漸漸發亮,顫抖着嗓音,道:“熙,我願意。”
其實,她完全是激動得。
她又不是老古板,既然跟熙兩情相悅,而且,是他主動提出的,她再扭捏豈不顯得矯情了?
剛纔那般問,也不過是出於熙的立場考慮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