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氏笑道:“這是做什麼?芭蕉快扶起來。”說完方淡然道:“我是這樣的性子,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麼些年來,你在我面前小意服侍着,從沒生出什麼外心,如今咱們身上的差事多了,沒有你提點着,我也照顧不到這樣周詳。二太太每每提起,只恨的牙都要咬碎了,我只以爲咱們三房會一直這麼下去,卻沒料到,最後竟然添了這麼個東西。”說完不由的往屋外看了一眼。
蘭姨娘忙笑着寬慰道:“太太放心,老爺是心裡有數的人,纔不會讓她得志猖狂,平心論,她又年輕又漂亮,又會哄人,若是別家的男人,這會兒怕是魂都勾了去,可我看着老爺,對太太和婢妾仍是一如從前,可見老爺不是容易被美色迷得男人。”
餘氏點頭笑道:“這話不錯,咱們能在老爺身邊,也是福分了……”不等說完,忽然想起這話在女兒面前說十分不合適,不由得一張臉都有些羞紅,忙咳了一聲,岔開話題道:“這樣天天兒煩芍藥不是個事兒,雖說現在她不用上族學了,只是有時間也該針織女紅,學學管家做飯,如今浪費在藥材上的功夫已經不少了,這些東西再佔用一點時間,哪裡有空兒天天伺候她去?”
蘭姨娘笑道:“六姑娘真是才女,婢妾看着她雖然每日在百草閣裡忙着,像是很少拿針線,然而那些繡活兒一點兒也不比其他幾位姑娘差,且越來越好呢。說到管家,太太您是沒讓六姑娘管着,若是真管起來,婢妾看着姑娘那份主意,定然錯不了。廚藝就更不用說,別的也就罷了,只說那壽桃,若不是精通廚藝,哪裡想得出來?今兒早上姨太太不是還誇獎嗎?說是表少爺的點心鋪子開張後。這壽桃每天都供不應求,連帶着那些南方點心都是天不黑就賣完呢。”
提到這些,餘氏是真得意,笑着點了點頭,寧纖碧卻是臉都紅了。連忙小聲謙虛了幾句,又對餘氏道:“無非是給她診診脈,開幾幅保胎藥罷了,有什麼?再去請大夫,又要費銀錢,反正我又不是不會這個。也不過就是十個月。”
餘氏聽見她這樣說,也便沒再言語,須臾間寧徹宣從學裡回來,寧纖碧見他手裡拿着兩包點心,不由得笑道:“又是從姨太太那裡回來的?看看你這貪吃的樣子。”
寧徹宣笑道:“沒有,在二門外遇到表哥,是表哥給我的。”說完他便對寧纖碧道:“姐姐們以後不上學了嗎?一連幾天也沒看見你們上學。”
寧纖碧笑道:“不去了,原本我們上學。不過也就是識字讀書而已,又不用考科舉。”
寧徹宣一臉羨慕道:“真好,我要是也可以不念書該多好啊。”話音剛落,就被蘭姨娘罵了幾句,寧徹宣撅着嘴,寧纖碧見他垂頭喪氣的模樣,忙笑着安慰了幾句,又帶着他出門。
一出門。寧徹宣便高興起來,小聲對寧纖碧道:“姐姐,表哥大概遇到齊家的那位姑娘了。”
“哦?怎麼知道的?”寧纖碧沒想到這小子竟能帶來這麼一個勁爆的消息,當下也來了興趣,連忙把他拉到自己房裡,興奮問道。
“嗯,我在二門外遇見表哥,他答應今日給我帶四包點心來。結果只帶了兩包,我就問他,表哥一開始撒謊,被我識穿了。便央求我不許告訴別人。這才和我說,在路上遇見了齊家的人,讓他們帶回去了兩包。姐姐你想啊,如果是齊家普通的人,表哥怎麼會給他們點心,若是長輩,這兩包點心也拿不出手,怎麼着還不得把四包都給了?也算是誠意,因此我猜着,必然是遇到了那位齊姑娘,所以才直言要給我留兩包,也只有齊姑娘纔不會怪他,姐姐說是不是?”
寧纖碧忍不住笑着戳了他一指頭,搖頭道:“這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就在功課上不出成績?可見你是不用心,若是用心了,絕不是這樣兒的。”
寧徹宣嘻嘻笑道:“功課哪有吃的好?”說完還吐了吐舌頭,小聲道:“姐姐千萬別把這話告訴爹爹,不然他又要打我手板了。”
寧纖碧翻翻白眼,恨恨道:“得了吧,就爹爹打你那點力道,你也好意思叫苦?若不是他縱着你,你到不了今天這個地步。”
姐弟兩個說着話就到了寧纖碧的房間,院中廂房門口,肖姨娘倚在門框上,微微笑着看她們的背影,眼中一片冰寒之色。
百草閣終於開業,這一天寧纖碧特意和餘氏說了一聲,只說是去給三爺爺捧場,餘氏卻不知道這百草閣實際上是她的產業,自然也就同意了。因此一大早,她便坐了車出去。
還沒到百草閣,就聽見鞭炮聲,蔣經造的聲勢十分浩大,百草閣前除了鞭炮外,還有一隊舞龍舞獅子的,這種景象北方比較少見,一般都是年節時才能看到一回,因此時這裡便擠滿了看熱鬧的人。
寧纖碧的馬車進不去,只好繞道在後門進去,就見原本還空蕩蕩的大藥鋪子此時已經變了模樣,那些嶄新的櫃檯櫃子她都是見過的,此時在東邊靠窗處,卻又有一張大黃花梨的桌子,後門一把椅子,這是給寧德榮預備的看診座位。另一邊櫃檯裡,站着五個夥計,都是眉清目秀的模樣,還有一箇中年人,看樣子是蔣經請來在這藥鋪裡主事的,此時外面雖熱鬧,這主事和夥計們卻只是往外面看着,並沒有出去。
見寧纖碧進來,幾個小夥計都有些錯愕,心想這位戴斗笠的是誰?這……從哪兒進來的?他們卻不知道一早上蔣經就料到了這情況,所以給寧纖碧留了門。
蔣經就在大門口,聽見屋裡說話聲,回頭一看,便笑道:“我猜着你定要來的,只是不知什麼時候,沒想到這樣早就過來了。”
寧德榮在人羣中也聽見了說話聲,從門外走進來,捻鬚大笑道:“芍藥過來了,嘖嘖,不是我誇經哥兒,這事兒般辦的真是滴水不漏,不愧是經歷過的人,若是你我來辦,還不知是個什麼模樣呢。”
寧纖碧笑道:“表哥這些日子爲了妹妹的事情辛苦奔忙,大恩不言謝,何況妹妹此時分文沒有,也沒什麼東西可以謝表哥的,這份情,我記在心裡,將來若有時機,定當圖報。”
蔣經笑道:“你有這個志氣就好,不過我可一點兒也不盼着需要你圖報,那豈不是說我要落魄無依?”
寧纖碧搖頭笑道:“絕不會的,表哥聰明絕頂,在經商一道上最有天分,妹妹還等着將來借你的光呢。”說完卻聽寧德榮笑道:“這還差不多,老頭子剛剛都聽不過去,還說什麼定當圖報?你這丫頭又有什麼能報答經哥兒的?是了,聽說經哥兒要定親了,看來到時候你得準備一份厚禮。”
蔣經臉一紅,看着寧德榮羞赧道:“三爺爺,您開小輩的玩笑,也太不厚道。”
寧德榮摸着鬍子笑道:“怎麼是開玩笑?不是說前幾天媒人已經上門了嗎?侯府千金,唔,這門婚事果然是不錯的。”
蔣經臉更紅了,小聲道:“行了三爺爺,讓夥計們聽到,什麼意思?”說完對寧纖碧道:“後面是兩間屋子,我給做了臥房,三爺爺到時候看病累了,可以過來歇一歇。”
寧纖碧和寧德榮便隨着他來到後面臥房,三人就進藥渠道,專櫃藥品等又商量了幾句,外面的舞龍舞獅子聲音就消失了,接着有夥計喊寧德榮出去看診,老頭兒便出門了。
蔣經和寧纖碧單獨相對,雖然身邊也有心腹的小廝和丫鬟,但總覺着稍微有些尷尬,忽聽寧纖碧笑問道:“聽說表哥和齊姑娘碰了面,如何?您看着可好?”
蔣經臉騰一下紅透了,對寧纖碧道:“怎麼六妹妹也學三爺爺來打趣人?”不等說完,便聽寧纖碧笑道:“不是打趣,是聽宣哥兒說起的,你還不知道吧?雖然那天你沒說,可宣哥兒卻從少掉的兩包點心猜出來你是遇到了齊家姑娘,那小子只是不肯在功課上用功罷了,其實聰明着呢。”
蔣經也沒想到寧徹宣竟會這樣聰明,一時間不由得有些愣住,然後才紅着臉道:“只是遇上,隔着馬車說了兩句話,並沒有見面。”
寧纖碧笑道:“隔着馬車說話?唔,大概是跟着齊姑娘的隨從裡有認識表哥的,如何?雖沒見面,但似表哥這樣精明的人,從說話裡也該窺出一二,齊姑娘性情溫柔,妹妹不會害哥哥的。”
蔣經臉更紅了,回憶起前兩天隔着馬車和齊家姑娘說的幾句話,那聲音十分柔和動聽,言語也得體,讓人不自禁便覺着心裡舒服,他對寧纖碧,本就只是懵懵懂懂,介於兄妹和青梅竹馬之間的一點感情,既知道對方對自己沒有心思,這時自然也就丟開手去,因此對那位沒見面的齊家姑娘,他是十分滿意的,被寧纖碧這樣打趣,反而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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